乡下的夜晚很黑，没有灯光，当头上星月潜入阴云，大地山野都被夜色笼罩。

    张歆与外祖母早已熄灯休息，但一楼仍有光亮，在靠近马路的小仓库，屋里亮着昏黄灯光，将屋子布置成工作间的方宿，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上空白的文档怔怔出神。

    “还没睡？”

    闻声看向靠在门口盯着自己的如郁，方宿揉了揉眼睛说道：“大晚上别站在门外不说话，瘆得慌。”

    夜很静，泡过澡后的如郁换了件宽松衣服，衣服很大罩着短裤，露出一双光洁细长的美腿。

    方宿本以为先前的事会让她好几天不理自己，没想到对方面色平静走进屋道：“我睡不着。”

    “平日这个时间正是我写小说的时候，现在突然不写了心里有点落空。”

    真没想到美女作家的生活习惯与常人不同，都是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方宿说道：“巧了，我是想睡不能睡。”

    “你在想之前讨论的那本新书？”如郁问道，“写出来了吗？”

    “写出一部分。”方宿指着电脑道，“我这不正在卡文嘛……”

    如郁凑上前来弯着腰看向显示屏，白皙红润的脸离方宿很近，她气息悠长吐气如兰认真阅读上面的文字，看完后忽皱眉道：“你这戾气也太重了，前面几百字一半都在杀人！”

    “而且你的男主在哪？”

    “你不是大神没有那种笔力让读者耐心读下去，就尽快让主角出场，就像你之前发表的那本小说，一开始就把卖点与主角的金手指展现出来。”

    或许是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如郁美丽的脸庞有些失望，她摇头道：“这个开头不行。”

    方宿仔细闻了闻她沐浴后残留的清香，伸手抚摸近在咫尺的长发，直言不讳道：“你身上好香。”

    如郁娇躯轻颤，受不了他亲昵的动作，眉眼微闭不敢看他，却强作镇定假装自己在看屏幕上的文字。但她红润的耳根以及脖颈处粉红一片，早已出卖她此时内心很紧张。

    她不说话，方宿以为她故意不理自己，话接回自己小说道：“写文有个好处，就是它的结构可以不断调整，直到你认为满意为止。”

    “不如我先以主角的视角写一段，你看看感觉如何？若是观感不错就把前面写的全都删掉，新写个开头！”

    “也行。”如郁点头道，“那你就将它写出来，反正比赛月底才开，磨刀不误砍柴工，多打磨开头不会有错！”

    说干就干，方宿活动双手，十指放在键盘上，见一旁的如郁直勾勾盯着自己，纳闷道：“你就准备这样看着我写？”

    如郁找了只板凳坐到他身边，用行动告诉他自己确实要一直看。

    “我觉得你失眠这问题很严重，得去治。”方宿说道，身边坐个人就跟『放水』时身后站着人一样，让他不知从何开始。

    如郁无视他的建议，撩起头发道：“快写吧，我想看。”

    “你爱看就看……”

    方宿嘀咕一句，从内心来讲他倒不介意身边坐着一个香香的女人。

    “那我开始了？”他手放在键盘对如郁问道。

    “这种事不用向我汇报。”如郁无奈道。

    ……

    一片赤红的荒土，一只骆驼晃着驼铃，穿行在堆满骸骨的沙土地，发出清脆铃响。

    驼峰上驮着两只木箱，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在骆驼身边跟着个男人，身形颀长高而瘦，在那竹编笠帽下是一张疤痕脸，左边脸上一条长长疤痕，连眼睛都瞎了。

    “逃……”

    “往哪里逃？”

    荒地里，一名男孩在逃命，高空有个长有黑翼，生有鸟爪却是人面赤身的妖女，嘴里发出妖媚而放荡的笑声：“就像逃命的兔子，跑得越快肉越紧实……”

    笑着笑着，那妖女忽然停住。

    因为男孩跑到骆驼身边。

    “你是卖货的？”

    妖女摄人心魄的眼睛，盯着地上的黑衣男人。

    “救我……”

    男童害怕地躲在骆驼身旁，对黑衣人哭道：“救我……求求你……”

    叮铃。

    男人没有说话，拉着骆驼往前走，他走，骆驼就走，躲在骆驼身边的男孩也跟着走。

    “卖货的……西漠有约，你不碍事我也会不伤你性命，我只要血食。”

    因为忌惮对方的身份，说话时妖女始终与他保持极远距离。

    卖货郎像是没听见它的话，依旧拉着骆驼往前走，妖女扇动双翼不敢轻举妄动，远远地跟在后方。

    跟了没几步。

    前面的人突然止步，回头看她一眼。

    “你什么意思？”

    妖女以为他要出手目光死死盯着他手中的木剑。

    但是……发出异响的是沙地里一具骷髅，白骨森森突然从地下爬了出来！

    “卖货人！你不守约定！”

    看见身着战甲的古尸『活过来』！妖女嘴里发出厉啸，挥动双翅正欲逃跑，那地上的骷髅从黄沙中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青铜战矛。对准天上的妖女狠狠掷了出去。

    “卖货人……你不得好死……”

    妖女惨叫一声，背后插着战矛从天上坠落到沙地。

    咚！

    咚！

    咚……

    又一具尸骨从沙地下爬出，光秃的骨手拍打身边的皮鼓。

    一只破烂的战旗立了起来。

    一具具尸身钻出沙地重见光明！

    它们空洞的眼眶浑浑噩噩没有意识，却遵循生前的执念晃晃悠悠朝妖女走去。

    越来越多，数十具尸骸将妖女团团围住。

    平日那张凶残恶毒的脸早已失去颜色，望着不能言语的古尸妖魔也绝望得像个孩子。

    “我不甘……！”

    荒漠响起绝望的惨叫，折断双翼的妖女被古尸生撕活剥。

    叮铃。

    卖货人的骆驼向城外走去。

    方粟忆着旧事端起酒碗对远去的人表示敬意。

    喝过酒，他随即朝桌面丢上一枚染血的铜钱，正欲离去，三名身着宗门服饰，衣着光鲜的人来到酒铺。挑了个就近的位置，三人刚坐下跟在两名师兄身后的年轻女子抱怨道：“师兄我们还要在这个鬼地方待多久？”

    两位师兄安慰道：“师妹稍安勿躁，来天关历练是每一位宗门弟子必须经历，再在城里等上几天，用不了几日就回去了。”

    “还要等……”唤作师妹的女子不高兴道，“这地方又偏又远连好看的胭脂都没有，而且……”

    她顿了顿，表情不安道：“外面那些妖魔个个长着三头六臂，暴戾恣睢，看见活物恨不得立马生吞活咽！”

    “师妹不必害怕，我们都是宗门万里挑一的天之骄子，来这里只是做做样子，只要待在城中就不会有事！”说着那人看向方粟道，“至于城外的妖邪有人替我们去杀。”

    小师妹目光也落向起身离去的方粟，不解道：“这些人为什么要守在这里？是谁让他们去杀妖魔的？”

    “师妹你这就不知了，”圆头大耳的师兄道，“这些人不比你我，生来就是贱命，有传言称他们祖上是最早反抗神魔的人，因此拉开三千年血战，然后代代相传自称为守关人，老子死了儿子上儿子死了孙子上……前赴后继死了一代又一代，你说可笑不可笑……”

    呲——

    肥头师兄话未说完，被一柄长枪贯穿喉咙，他口吐鲜血，眼珠死死盯着折回来的方粟，怎么都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动手，而自己又死得如此憋屈。

    “师兄……”受到惊吓的小师妹看着他的尸体倒在桌面，发出一道凄厉的惨叫。

    “你敢对我们出手！”

    同行的男子站起身来，怒视方粟道：“你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他的话同样也未能说完，方粟面无表情用手中长枪贯穿对方的喉咙。

    “你……你……疯了……”

    小师妹明白眼前这人是杀人不眨眼的凶神，不敢多言，提起长裙转身就跑。

    方粟也未去追，等人跑远，手持黑龙枪，像幼时保护自己的古尸一样，对着逃命的女妖扔了过去。

    噗！

    明亮的枪头贯通而过，将女子钉死在地上。

    方粟神色漠然，看向地上的死尸一言不发，在他眼中这些人与城外的妖邪无异。

    叮！

    在杀死三名宗门弟子，方粟脑子响起一道声音：

    【恭喜宿主完成诛杀宗门弟子任务。】

    【奖励：寿命增加二十年】

    【武技进度：屠龙枪法由中阶晋升圆满】

    【修为进度：长生境中期，您将在获得下次奖励后晋升不灭境。】

    【当前任务：击杀神魔5/10，斩获妖魔100头，当前：累积52头。】

    【请继续完成指派任务，系统将给予更多奖励。】

    短暂失神，方粟掏出一张纸蘸血在上面写道：不敬先贤者杀！

    将写有血字的纸张丢在死尸身上，他啃了口干粮，拔出地上的长枪孤身一人朝城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