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管好自己。”

    “你到底是谁？是谁？”我怒吼。然而电话挂掉了。

    我躺在床上，脑子里来来去去地猜测他是谁，一会儿是田晓，一会儿是王志在，一会儿是大姐。

    突然我大叫一声，顿时明白过来。

    这个无名电话，虽然语言恶毒，却从未做过真正伤害我的事情。

    反儿是他要我去金山路十八号救了王晓彤，是他说要夺走我的工作，然而激起我的对抗之心。是他激起我穷追不舍地抓到炼铜癖文翼。抓到文翼后，也是他不断地电话里讽刺，激我不断地探索，我滋生巨大的勇气，才有了后来工作上的强硬。

    可以说他在帮助我，鞭策我。

    这世界上，又恨我鞭策我的，是我大姐。想通这点，我目瞪口呆。原来未来人是大姐，那么现实中谁又凶手？

    大姐未来变成那副穷困潦倒的模样？那我呢？未来的我又在哪儿？想通这点。我这才长长松了口气，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想着下次怎么逼问他。

    晚上“叮玲玲”的电话铃声再度把我惊醒，我翻身坐起。

    是王志在打的电话。

    “娜娃，出事了，你打开电脑看，现在网上到处疯传。”他的声音显得非常惊慌。

    “什么视频？”我忙起身打开电脑。

    骇然发现我的名字占据了热搜第三名。说什么新一代芭蕾女神高娜娃拿刀恐吓自己的学生。

    我什么时候拿刀恐吓过自己的学生？我又好奇又惊恐地打开视频。

    立时一段熟悉的场面视频跃入我的眼里。一个小女孩坐在椅子上，她哭哭啼啼地在擦眼泪，然后她背后站了一个成年女子，右手拿刀，左手搭在她肩上。哭声掩盖了成年女子的声音。由于只看到她的小半张侧脸，无法分辨那女子脸上什么表情，但右手上的刀比划着，视频里女孩泪眼汪汪，惊恐之极。那感觉就好比成年女子拿刀在恐吓女孩，而女孩被吓得满脸的惊恐，

    视频里的成年女子是我，小女孩是林风婵。天啦！凶手偷拍了2月28日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林风婵被吓着了，我正在切水果，结果提着刀就直接跑去安慰她。

    哭声掩盖了我的声音，任何人看到都以为是我在威胁恐吓女孩。我又惊又怒，禁不住浑身颤抖。凶手果然恶毒之极。

    这时我电话里叮玲玲的响起，是大姐打来的。我想起昨晚她说的一句话：“你既然无情，我也无义。”

    难道这视频是……是……她传……

    我颤抖而无力地接通电话。

    “高娜娃。”只听我最敬仰、最亲爱的大姐一字一顿地说：“看到视频了吗？我要亲手毁掉你，你这个恶魔。”

    “姐。你听我说，我……”电话嘟嘟地挂断了。

    这瞬间，我从未如此地惊恐过。不由地跌倒在地，“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最亲的人不相信我，而且还要亲手毁掉我。我已经彻底崩溃。

    凶手给了我如此致命一击，难怪未来的大姐如此痛恨我。

    我五脏六腑都在绞痛。

    突然“哇儿哇儿”传来凄厉的警报声，我知道警察来抓我了。好了，任由警察来抓我。

    突然门板“嘭嘭”地响个不停。

    只听王志在在外面大叫：“娜娃，快开门，快开门。”

    我跌跌撞撞地走到门边打开门。

    “警察来了，快逃，快逃。”王志在一把抓住我的手。

    “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我为什么要逃？”我大喊大叫。

    “不行，你那视频太过让人误解，你必须逃。”

    “我不逃，我不逃。”我冲王志在呐喊。

    只听轰隆隆的雨声响起，一道闪电照得四周通亮。

    “叮玲玲”一个电话响起。我看到是无名电话，这次毫不犹豫地接听。

    “警察来抓你了，你快逃。”这时电话里那人的声音不再低沉而含糊。分明就是个中老年女子的声音。

    “你不是我大姐，不是。”我认出她不是大姐的声音，但觉得很耳熟，不由地惊恐起来，大声问道，“你到底是谁？凶手又是谁？你告诉我。”

    王志在吃惊而奇怪地瞧着我，“你在和谁说话？那视频可是你大姐传上去的，你大姐在摧毁你。快逃。”

    “闭嘴，”我冲王志在怒吼。“那是未来20年后的一个人。”

    “什么未来20年？”王志在彻底懵逼了。“娜娃，你……你还好吗？”

    显然他怀疑我脑子出问题了。我不理他，继续问道：“你是谁？”

    “我和你说，田晓是凶手。他现在去杀大姐了，快去快去。”

    电话里的声音让我惊呆了。王志在听得更是一头雾水，连问：“电话里是谁？”

    我继续问道：“那你是谁？我不相信你。”

    “好，高娜娃，我告诉你真相。我为什么知道你菜刀扎伤你的左脚大拇趾？你在冰箱前，厨房窗外看不到你，前面厨房门紧闭，为什么我知道？”

    “为什么？”我颤声问道。

    “不仅如此，我还知道那个畜生帮你弹奏了钢琴歌曲李斯特的《爱之梦》，你那时闭上眼睛展开的幻想。开始你听到曲子，仿佛身处月光下的湖边，你蹲下身子，将手伸进湖水里，感觉到了丝绸般的湖水，你还抬头看着冉冉升起的圆月。当曲子节奏高涨起来，你躺在文翼的怀里，幻想他吻你，你也回吻他。然后婵儿突然出现在你脑海里说：‘小姨，我困在里面出不来了。’这时她四周肮脏不堪，身处色情电影院的环境里。”

    “什么？你连我的意识都知道！”我吓得浑身冷汗直冒，当时我听着那炼铜癖畜生弹奏的钢琴曲，所产生的幻想，就从来没有说给任何人听。

    “是的，你的所有意识我都知道。”

    “天啦。”我惊呼：“你是鬼还是什么东西……”

    “我是二十年的你，高娜娃！”轰的一声雷电交加。只见左边树冠上被雷电打中，燃起火来。

    “快，你还要不要逃！”王志在大喊。“警察来了。”

    这时尖锐的警报声越来越大。

    “你……你是未来的我？”我震惊不已。

    “是的，快逃。快去大姐家里，田晓去杀你大姐了。”

    “田晓为什么要杀我……杀我大姐？”我惊问。

    “因为刚才他绑架了你大姐，事情提前了二十年。”她说完电话嘟嘟地挂断了。

    这时我再无怀疑了。于是一推还在发懵的王志在，说道，“走，我们去救我大姐。”说着撒腿先奔出屋外。

    我二十年前叫高娜娃，取自芭蕾女神“娜斯塔霞•科勒高娃”的姓名，自然，我是芭蕾演员，我视芭蕾舞蹈为生命。

    但自从二十年前林风婵被害、与大姐的决裂、王晓彤被害、虐童、各种指责我玩sm的污秽谣言，深深打击到了我。在那个晚上，我伤了左脚大脚趾。但我已经心如死灰，什么也不管，自暴自弃。左脚大拇趾不仅让我跳不了舞，反而任其恶化下去，走路也成了困难。

    什么精湛的足尖艺术，什么踮起脚尖，就更能拥抱太阳，全成了南柯一梦。

    于是我破罐子破摔，我曾经苗条的身材变得臃肿不堪。我配不上高娜娃这个名字，我只好叫我自己叫无名氏。

    由于网上铺天盖地的都是我的负面新闻，大家都说我外表美丽清纯，实际上蛇蝎之心。我排斥所有人，缩在家里不敢出来。有时候为了填填肚子，我会去找临时工，赚到几个钱，就一直待在家里。

    时间悄悄地溜走，一晃就是二十年过去了。现在2024年。

    现在我的牙齿脱掉，头发雪白，身材臃肿而佝偻，无业的我，沦为捡垃圾的地步。

    我身体健康也是每况愈下。左脚大拇趾越来越严重。它发烂发臭，一走路就剧痛无比，于是我成了一个跛子。

    我觉得我大限将至，踮不起脚尖，只能永远呆在黑暗角落里持续绝望着。

    当然并非没人来鼓励我，帮助我。常来看我的还是田晓和王志在，他们曾经无比暗恋我。现在变成了我的朋友。

    每隔上三四天，我就会看到家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我不清楚。到底是王志在在帮我清理呢还是田晓？

    二十年前王志在就离开了清莱芭蕾舞蹈团，去了别的地方做了保安。他身体也不好了，没有二十年前那么动不动就挥舞拳头护我的勇气。

    我虽然离开芭蕾舞蹈好多年了，但我还是上网查阅芭蕾舞蹈的消息。

    袁悦早就成了主演了，成为一代芭蕾女神，现在退役了，转做导演，明朱彦成了清莱芭蕾舞蹈团的老板。她和明朱彦结婚数十年，据说生了双胞胎。

    谈到这里，我心如刀割。那个时刻觊觎我主演位置的袁悦，脱颖而出，生活幸福。而我却成了一个废物。

    田晓二十年前辞退离开了清莱芭蕾舞蹈团。身无一技之长，做了挑夫。几年前挑重物闪了腰，现在赚不到什么钱。但来看望我时，总会带来礼物。

    他脸色憔悴，人也变得沉默了，没有以前那么开朗。但他还是保留下来一门纯真的技术。雕刻二次元的手办。

    这二十年来，他送了我不少的手办，而且那手办总是我二十年前的模样。每次收到我都心如刀割。于是我问道：“我早就变丑变老了，为什么还送我年轻时的形象？”

    “别问了，我不知道。”他说完低着头，蹒跚离去。

    我把他送来的手办，全都摆在一个柜架上。一眼扫去，清一色二次元雕刻的手办。修长的四肢，婀娜多姿的芭蕾女神。但大眼睛、精巧鼻子、樱桃小嘴的面孔，全是我二十年前的特征。

    他似乎永远只会雕刻我二十年前的面孔和身材。我认为他活在二十年，无论现在还是未来，永远活在二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