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足尖鞋里的舞蹈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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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困在足尖鞋里的人

    从警局回来我,已经被掏空了心。

    进入小区,我先碰到王大婶,以往她都热情向我打招呼。“小仙女”地叫个不停。而这次,她居然装作没看见我,像一股风一样的从我身边刮过。

    我愕然瞧着她消失的背影。

    走过一个池塘,对面走来提着鸟笼的白胡子林大爷,他面目和善,经常满脸微笑,见我口口声声地叫着“小仙子孙女”。而今他看到我,好像触电一样,笑容凝固,然后目光下垂,转向右侧。

    “林……林大爷。”我颤巍巍地叫了一声,但他假装没有听到,嘴里“啾啾”地叫个不停,假装沉迷于他的逗鸟娱乐中。

    我明白,这几天接二连三的事故,让我从高高在上的女神,跌成声名狼藉的女魔和荡妇。果然,当我正要拐角路过那商店时,一个刺耳的男子声音传来。

    “还小仙子,淫荡不堪了。”我全身如遭重击,认得是那个张哥的声音,此前他一见我总是赞不绝口,连说“芭蕾女神”。

    我自墙角探出半张脸,望了过去。

    张哥皮肤黝黑、嗓门粗大,继续说道:“表面上芭蕾女神,实际上sm游戏玩得贼溜。”

    “那姓肖的混混都能玩,那我是不是……”瘦小老头何爷伸手居然去碰触他自己的下体,一脸的猥琐笑容。

    “得了吧,何老头你这个老色鬼。”张哥讥笑他说,“那混混身强体壮。据说家里有皮鞭、贞操锁、钢丝刷,什么sm道具都有,你要跟姓高的仙女玩,只怕老命都没了,据说她sm玩嗨了,脖子被掐得青紫。”

    我吓得忙伸手捂住被肖大刚掐紫的伤痕。

    大家听了,都猥琐地哈哈大笑。

    何老头流着口水说:“她那么漂亮。修长的脖颈,前凸后翘,我宁愿拼着老命不要也想上前掐她一把,流氓掐得,我一个老实人难道就掐不得?”

    “那说的也是。”张哥说道,“公共厕所,人人有进出撒尿的权利。”

    我眼前一黑,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众人一回头,哦地叫了一声。

    他们看见是我,于是都神色尴尬起来,转头装作没有听见。

    突然一双手伸来,搀扶起我。

    我抬头看到一张圆圆胖胖的脸。

    “张姐。”我眼泪汪汪地叫了一声。

    “别听他们的,我相信你的清白。”张姐说。

    “你相信我?”

    “对,我曾经是个警察。只要我愿意,没什么能逃得过我的眼睛,你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她说着伸手拍了拍我身上的灰尘。

    我“哇”的伏在她怀里哭了。

    “哎,小仙子,我总觉得你的磨难才刚开始。”

    “什么?”我止住哭泣,抬头疑惑地瞧着她。

    “你想想。”张姐说道,“怎么拍风景就无意拍到林风婵吃糖?还有就算拍到吃糖,可林风婵很惧怕他这种混混,宁可被你骂上两句,也绝不敢找他要照片。”

    我连忙点头赞同,问道:“那应该是什么照片?”

    “能够吓哭林风婵的。”张姐深深吸了口气,“只怕不是好东西,也许他拍到林风婵的裸……裸……”

    我吓得身子一颤,张姐忙扶着我说道:“也许我胡猜的。”

    我眼泪又来了,正要大哭时,张姐说道:“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要奋起反抗,明白吗?”

    我迎着她炯炯眼光,内心涌起一阵惶恐,发抖地点头。

    我谢过她回到家。掏出钥匙打开门,拉亮电灯,我目光触到地上一件东西,吓得身子后退,后背重重撞在门板上。

    我眼前骇然摆了一张画,上面画了一只鞋。

    “谁?”我颤巍巍地叫了一声,但没人回答。

    我颤抖地把画捡了起来。

    画上是一只粉色的足尖鞋。不过最让我吃惊的是,鞋子半透明,里面卷缩成一团的人。那人身材瘦小,全身漆黑,扎了一个马尾辫。一看就是林风婵在画自己。

    她整个身子被狭窄的小鞋挤压得变形。那扭曲恐怖的形状,让我联想起古代金莲小鞋里的三寸小脚。

    下面写了一句话:我被困在里面出不来,怎么办?

    日期是2月23日。

    我猛地跑到林风婵房间,从抽屉拿出画本,然后一对照,和被撕掉的第四张画的切口丝丝入扣。

    我内心砰砰直跳,凶手撕去了林风婵的七副画,先给我第一张心形仙人掌的画,然后给第四张被困在足尖鞋里的人。

    为什么画鞋?我瞬间明白。

    芭蕾舞蹈讲究高超的足尖艺术。要想成为一名优秀的足尖舞者,需要进行大量足尖和脚踝训练。我每每把林风婵训哭,肯定因为她觉得脚痛,然后画了这张画。

    我似乎看到林风婵坐在沙发上,低头用手在揉搓她发红的脚趾,然后抬起头来,一双可怜巴巴的大眼瞧着我,好像在说:“小姨,我脚好痛,饶过我吧!”

    我瞬间心碎,喃喃地叫唤:“对不起,婵儿,对不起,蝉儿。”我哭着无力地跪倒在地。最后擦了擦眼泪心想:

    凶手是肖大刚吗?难道真是他在讥讽我、挑衅我。余下的五张画又画了什么?无疑是要给我更大的打击。我努力平静自己,收好画册。

    我头晕的厉害,全身软绵绵的,什么也不想吃,什么也不想喝。

    大半天就这么过去了。到了晚上八点,我才感觉到肚子有点饿,于是起身进入厨房,随手关上厨房门板。

    我拿起菜刀想做点菜,发现菜在冰箱里。

    于是我走到冰箱前,打开箱门往里一看,里面空无一物。我不由地又急又气,手心颤抖,哐的一声,菜刀掉下,我来不及反应,一阵剧痛自我左脚传来。

    我愣愣地瞧下去,发现左脚大拇趾上骇然一道横切的伤口,殷红的血流了出来。这下我傻眼了。

    之前我常鼓励自己:踮起脚尖,就能更拥抱太阳。

    我是学芭蕾舞蹈的。足尖技巧,是作为芭蕾舞蹈精湛表演中重要的艺术手段,脚趾甚至等同生命。

    现在脚趾受伤,怎么去训练?漏房又遇连阴雨,我怎么这么倒霉?我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哭了会儿,发现脚趾血越流越多,这才想起包扎伤口。抬头看到冰箱上面一块补,我想也不想把整个左脚脚趾胡乱缠了一圈。

    简单包扎了伤口,才捡起菜刀。菜刀把柄上沾了血。我一边哭一边擦拭菜刀把柄。

    然而我的目光留意到菜刀把柄上的纹理。那是打竖的漩涡纹理,就好比木星上的斑纹。

    我看着突然啊的一声,手一颤,菜刀掉在地上,又差点砸在我的右脚上。

    我心头浮现出一个念头,这念头让我手脚冰凉。

    林风婵被害现场的那把菜刀。我反复看过,记得纹理跟我的菜刀一模一样。,好比木星上的那只斑纹眼睛。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案发现场发现一把菜刀,菜刀又没有被凶手拿来做案。原来凶手故意买了一把跟我家菜刀把柄一样纹理的菜刀。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越来越觉得凶手的诡异。他在跟我玩捉迷藏游戏,他给我设计了更恐怖的陷阱。

    我全身泛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好像自己就是一头待宰的羔羊。

    最后我泪哭干了,在冰箱前蹲下身子。

    外面又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雨越下越大。突然灯光滋滋声响,照得整个房间忽明忽暗,家具的影子印在雪白的墙壁上,有如幽灵飘动。

    我条件般地掏出手机,想了想把手机塞进冰箱下面。然后伸手紧紧抱住自己,害怕手机像毒蛇一般地爬出。

    我心惊肉跳地等待良久,始终没有响起“叮玲玲”的刺耳声。

    于是我神经微微放松,伸手从冰箱下面摸出手机。

    “叮玲玲”刺耳铃声骤然响起,我啊的惊叫,手机掉落,又滚进冰箱底部去了。

    我头皮发麻地盯着冰箱底部。全身只觉得冷飕飕的。肯定是那个无名电话,那个恶毒的凶手。

    我紧张地吞了吞唾液,找回一丝勇气,伸手摸出手机。果然是那个无名电话。我犹豫了许久,才接通了电话。

    “嘿嘿。”那个刺耳可怕的笑声再度传来。尽管我手抖得厉害,但这次总算没有丢开手机。

    “你是谁?”我颤声问道。

    手机里沉默不语。

    “你是谁?”我的音量加大,“你为什么这么逼我,为什么?”我大喊起来。

    他依然不答。

    “有种的别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给我滚出来。”我找回了勇气,继续大喊,“你说话呀,你说话呀!”

    良久,他终于开口了:“踮起脚尖,就更能拥抱太阳。你左脚大拇趾还踮得起来吧?”

    “啊!”我又是一声尖叫,“嘭”一声丢开手机。内心扑通扑通地狂跳。此时灯光“唰唰”两下,骤然变暗。房内弥漫着诡异而恐怖的氛围。

    他刚在在厨房窗外偷窥了。

    我瞧向窗口。可我发现冰箱面朝厨房里侧。我在冰箱前根本看不到窗口,自然窗口外面也看不到我。刚才我菜刀掉地割伤左脚大拇趾、包扎伤口、发现菜刀把柄的秘密、接听电话,始终没有离开冰箱前面。他肯定发现不了我受伤,更看不到伤了哪根脚趾。

    至于窃听器和针孔摄像头,两三天前我请了专业人士把整个房屋扫了一遍,什么也没发现。

    难道他跑进我小厅里?在厨房门口偷窥我?我向厨房门口瞧去,顿时毛骨悚然,厨房门板是关上的。

    那他是怎么知道我刚才受伤的?而且还知道受伤的哪根脚趾。他仿佛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对我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他当然不是蛔虫,那他是谁?蓦地,一个无比惊恐的念头在我心里升腾而起,这个答案,虽然听上去无比的荒唐,可也是最合理的解释。他不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