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上清九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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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野人闲处倚筇看

    马车到了县衙门前,车夫上前叫门。

    足等了两刻,也没见县衙里出来人。

    车夫生怕夫人等的着急,冷汗都下来了,小心道:“夫人,不如我们从后门入内……”

    悠悠女声清冷道:“不必,就在这等!”

    车夫无奈,也是被逼急了,对着大门一通狂凿。

    许久后,院子里才有个怯生生的声音传出:“是谁呀,衙门今日不上值。”

    车夫听到声音一愣,就连马车中的萧亦蓉也蹙了蹙眉,这声音不是内院丫鬟的吗?

    车夫急问道:“秋蕊,怎么是你出来呢,门子衙役都哪去了?哎,你先把门打开,夫人回来了。”

    秋蕊呀了一声,费了很大力气才将两扇大门推动,随后来到马车前见礼。

    萧亦蓉款动步伐走下马车,望着丫鬟道:“人呢?”

    秋蕊道:“回夫人,人都请假了……”

    “岂有此理!”

    萧亦蓉黛眉倒竖,脸庞上怒意薄发,也不和秋蕊废话,迈步直朝县衙内庭行去。

    贴身丫鬟也顾不上和秋蕊说什么,拎着包袱紧着追夫人。

    她们走后,车夫问道:“怎么回事啊?”

    秋蕊道:“这些日子回春堂要辨清浊,百姓都去那里打官司了,后来有人告丁三爷……”

    原来丁三石死后,百姓见真告倒了衙门里的人,也纷纷效仿妇人前去告状。

    内班这些吏胥,可比外班公人恶迹多多了。

    也不知袁成瓒是怎么想的,现在有人告他就判,而赵墩柱则是有判就抓,一两日间就抓了不少。

    孔令晖对此只是冷眼旁观,无论抓谁他都默不作声。

    这下更寒了人心,衙门中一群吏胥聚在一起商量来去,也想不出应对办法,索性干脆集体请假,想逼孔令晖出面保他们。

    哪知晓县尊大手一挥,请假?

    准了!

    于是衙门中除了特殊岗位,现在是一个上值的公人都没有,只剩下内院的丫鬟仆人了……

    萧亦蓉气冲冲进了内院,问明了孔令晖所在,到了书房门前,当一脚踢开书房门。

    一进去便劈头盖脸质问:“孔令晖,你这县令是怎么当的?”

    孔令晖方正的脸皮抽搐,勉强笑道:“夫人旅途劳顿,何不先去歇息啊?”

    萧亦蓉道:“用不着的话少说,你叫我回来,又把那字据为己有,这些都是什么意思?衙门里为什么没人了?”

    孔令晖连忙拱手执礼:“夫人,且听我讲,那道士凶横,为夫也是无奈啊。”

    他就把这些天,道士是如何作诗相逼,他又是如何忍辱负重,只等夫人回来与他做主的事儿说了一遍。

    “作诗?”

    “夫人请看!”

    孔令晖一指左侧墙壁,那里果然挂着一首诗句。

    萧亦蓉定神一瞧,秀眸不由露出凝重色彩。

    “春云如兽复如禽,日照风吹浅又深。谁道无心便容与,亦同翻覆小人心。”

    她才情禀赋俱佳,一瞬间就领会了诗中含义。

    并且见其字迹,和上次“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那种胸怀天下苍生,饱含怜悯不同。

    她能看得出,在写这首诗时,笔者一定心怀愤慨,深恨“云”之无常反复,如同小人禽兽。

    萧亦蓉斜了孔令晖一眼,反而觉得笔者骂的好,骂的对!

    但毕竟她和孔令晖是名义上的夫妇,且利益一致,自然不能向着外人。

    哼了一声,萧亦蓉忽然想起早上赵墩柱送来的包袱。

    夫妻吵架,丫鬟自然不方便观看,只在门外候着,萧亦蓉一回身,将丫鬟手里的包袱取过来道:“今早回来拦住我的车,说是也有人赠你字!”

    他们夫妻是连表面和气都奉欠,萧亦蓉也不好私自拆开对方之物,所以也没看到里面写的是什么。

    等到孔令晖接过来展开,萧亦蓉一看上面写的内容,笑了。

    但笑着笑着,脸上僵住了。

    而孔令晖一见字迹,暗暗皱了皱眉。

    那夜暗中会过道士,并有意提高声量,对方应该知晓深浅了才对,怎么还敢给自己赠字?

    看到上面的内容,以其城府之深,也不禁生出怒意!

    “聚散虚空去复还,野人闲处倚筇看。不知身是无根物,蔽月遮星作万端。”

    这诗词之意,是说云在空中好像一手是遮天,作者漠然置之,静静看着你装逼。

    但你心里一点逼数没有,不知自己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东西,还以为自己能遮天蔽日呢?

    结合眼下情景,佐官都去了回春堂办案;

    衙门的公人被抓的被抓,请假的请假;

    百姓更对县令毫无认同!

    除了丫鬟仆妇,他这堂堂县尊,居然成了光杆司令,政令难出内院,可不是飘浮无根之物吗?

    孔令晖暗中大怒,但当着萧亦蓉之面,却不好发作。

    一边平复心绪,一边注视诗句,心中则想着如何与萧亦蓉言说。

    可他看着看着,猛然间瞳孔一缩,和萧亦蓉注意到了同一件事!

    这诗句中字迹或清俊刚劲,或秀丽多姿,或凝重浑厚,笔锋中有弥天极地的压迫感。

    可仔细观读,他却发现,这幅字和墙上那幅极像同一时间所写!

    孔令晖不敢相信,吐了口吐沫粘在手指,忍不住摸了摸上面的墨迹,又对比了墙上的那幅……

    “这……”

    孔令晖双眸露出骇然神色,以其人极度深沉的城府,搭在字上的双手也不禁颤抖起来。

    两幅字最少创作于十日前,难道眼下这番变化,如今这个局面,是那李清源十日前就预料到了的?

    我与其从未直接照面过,他居然能算准我的一切反应?

    “野人闲处倚筇看……”

    是啊,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自己布置。

    “蔽月遮星作万端……”

    那夜对方负手站在门前,根本不是没察觉到自己跟在身后,而是不屑对自己出手?

    而自己偏以为对方不过如此,认为下来计划会一切顺利,得意洋洋回了县衙,又暗中联络豪强。

    这一切,都被对方“闲处倚筇看”???

    孔令晖惊骇欲绝,几乎有种窒息之感。

    慌乱中,仿佛本色出演一样,对萧亦蓉一揖到地:“夫人呐,救救为夫!”

    萧亦蓉神情极为复杂道:“我…我先去和他一会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