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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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同路人

    池查御外裹挟着冷意和淡淡的雏菊气味的风,狂乱的吹拂着三人洋溢着欢乐气息的脸庞,沈清戈两手插兜,踮了踮脚,“我怎么记得是你和我打赌打输了,我才敢直呼你场主的啊?再者说我俩那次打赌可是在我当上主审判长之前的事了?”

    见庚虞掩饰性的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于是她欠扁的说道:“仇判主刚上任你就敢哄骗他,庚虞兄啊庚虞兄……你胆子也忒大了吧?!”

    庚虞那小麦色的脸庞少见的热烫了起来,他假作生气:“携危!你刚回来就不给我面子是吧?!”

    沈清戈笑着锤了他肩膀一下,看着仇衍:“判主还在这里,我哪敢啊!”

    仇衍看向庚虞,笑道:“既然您都这样说了,那我从现在开始就叫您场主吧。不过场主既然称呼我们主审判长为携危的话,那您也得一视同仁叫我仇衍。”

    庚虞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连说了几声好。

    他话音刚落,就见一辆银黑色的越野车从远处驶来,“仇衍啊,这车上有南部司的专属图腾,是不是你的人啊?”

    仇衍看了那车一眼说道:“看来是木随接收到了消息,从副渠医楼赶来接我回南部司的。”

    闻言,沈清戈偏头一看,就见一辆越野车稳妥的停在了离他们十多米的马路上,接着就出现了一个头戴橘色鸭舌帽,身高约莫一米八的男子,那男子在瞧见他们后就散漫的依靠车上,他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一边用眼神轻飘飘的看着他们。

    她低头看了眼手表,不解道:“再过十几二十分钟就到一点了,判主若是今晚要回南部司的话,那早上五点半的刻印仪式不知道来不来的及啊?”

    庚虞眉头微蹙:“这一来一回最少也得耽搁三个小时,你现在赶过去是有什么急事吗?”

    “时间是有些紧,不过他们早早就在舆场里等着了。”

    庚虞叹了口气,感慨道:“南部司的判营人大多数骨头又硬性子又倔……”

    说着他偏头看向那个头戴橘色鸭舌帽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司机后,又对仇衍说道:“剩下的那部分人又是有反骨的,你能得到他们的认可太不容易了!”

    仇衍瞥了眼木随,声音有些愁闷与肃穆:“将他们捆绑在过去的人不是我们,而是他们自己……亲手以‘不可宽恕,不可遗忘’的罪名将自己给捆绑在了过去。有些事根本没有对与错,只有看现在和将来所过的和能过的日子对不对得起……过去所承受的种种伤痛。”

    “而我一直想做的,是让他们过好现在……”他顿了顿,嘴一张一合却没了声响。

    沈清戈觉察到了他的欲言又止,“我们要做的,是给判营内外的所有人,一个对的起过去的,且能拓宽生命宽度的未来。”

    这一刻,判营的塔光依然同最沉重的黑暗相较量,而仇衍在这场无声的残酷战争中,看到了她眼里的悲悯和无穷尽的力量,他郑重地说道:“我很高兴,在我最荣耀的时刻,能够如做梦一般的找到了自己的同路人。”

    沈清戈看向两人,“是啊,在我们最荣耀的时刻我们才有足够的筹码,不是吗?”

    庚虞抬起头。

    须臾,他说道:“年轻人,你们最荣耀的时刻绝对不是现在。”

    木随在此期间,手忙脚乱的接了不止十个电话,于是一贯都耐不住性子的他朝仇衍喊道:“衍哥,走了不?”

    仇衍偏头看向他,一下子不知作何回答。

    一旁的庚虞推了推他,语气和善的说道:“快走吧,我们有的是时间。”

    有的是时间来聊未来可期。

    ……

    木随在瞧见仇衍过来后,便立刻躬身将车门打开,而与他那乖顺的行为相悖的,则是他在盯着不远处站立着的两人时,那肆无忌惮的又夹带着点少年气的眼神。

    像只初出的牛犊。

    见此,沈清戈的嘴角挂上了一抹浅淡的笑意,她用不为所动的冷谈的眼神来回敬着这头牛犊不善的目光,“看来这小子就是南部司的一个反骨啊。”

    庚虞扬起嘴角,低声附和道:“瞧着还挺有个性的。”

    而另一端的木随则被这眼神看的突觉脊背生寒。

    仇衍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传闻中判营主审判长携危的审判就如同活体解剖,你想试试?”

    木随垂下眼,不敢作声。

    对面女子的一个平淡的眼神都如同刀锋待出,他还哪敢惹?

    仇衍在用含有警告意味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后,转身对着两人说道:“场主,您又错了。”

    不是你们。

    而是我们,我们最荣耀的时刻绝对不是在现在。

    庚虞还未反应过来,仇衍就上车离开了。

    沈清戈用手拐撞了他一下,“场主,用词要严禁些,比如把你们换成我们。”

    “这样的话更符合情境。”

    庚虞笑了下,眉眼里是藏不住的喜悦:“走吧,和我一起去棋杀场看看吧,你不在的这三年棋杀场变了许多。”

    银黑色的越野车平稳的驶出了很远。

    而沈清戈与庚虞的背影也在同一个夜幕下越行越远。

    他们背道而驰,却又是同路人。

    ……

    夜更深了。

    夜与血腥味无疑是最好的搭档,沈清戈同庚虞还未走到棋杀场时,棋杀场自带的血腥气味儿就冲着两人猛烈的扑了过来。

    沈清戈皱了皱眉:“棋杀场的血腥味儿好像比以往更浓烈了。”

    庚虞将她引到了一棵古树下,“新人多了,当然血就流的多了。”

    “是在为战争做准备吧,战争……”

    “有时候觉得就在明天。”

    庚虞双手撑在栏杆上,偏头看她:“你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就算战争会在明天发生,你场主我肯定会保你睡个安稳觉的。”

    沈清戈看着前方森冷肃穆的格斗场,轻声笑着,“场主,你知道棋杀场的石柱有多少根吗?”

    “二十四。”

    “是啊,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就一根一根的数过,那时我就在想,为什么不是二十三、二十五或者是十八这些数字呢?直到我越来越了解判营后,我才知道判营从创建至今总共打了二十四场防卫战。”

    “场主就差一点,就只差一点,这里就得多立根柱子了。”

    庚虞的嗓音里裹挟着冷风的气息:“这世界上的野心家太多了,我们能做的就是让拳头更硬。”

    “这样才能守住我们想要守护的东西。”

    沈清戈虚闭着眼:“场主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厌倦过……这无休无止的血腥味儿?”

    “厌倦?”

    “是啊,厌倦。”

    “携危,我们后退不了的因为在我们身后的就是我们想要守护的人。”

    庚虞看着她的眼,“厌倦,是一个正在前进的战士最不该有的情绪!”

    “至少是在战斗时。”

    她的声音透露了内心的不平静:“如果有一天我犯错了怎么办?我不敢保证我做的每一个决策都是万无一失的。”

    “那我就陪你试错。”

    他轻拍她的背,安抚着她不安的情绪:“我会陪着你长大的,你那些小伙伴们也会陪着你长大的。”

    从她孤身一人与他在棋杀场对峙时,他就知道了眼前的少年人会走的很远。

    她要走的路会很长,但他始终愿意在她迷茫时给她一个大致的方向,无论这个方向是对还是错,他都愿意和她共同承担试错的成本。

    年轻人的眼中一定要是阳光明媚的。

    就像他们共同期盼的未来一样阳光明媚!

    庚虞这样想。

    夜风被爱意侵染了温柔,它吹拂着沈清戈年轻的脸庞。

    她在风中轻笑:“在判营也只有你把我当小孩儿了。”

    “你这个年龄当我孩子也不是不可以。”

    “为老不尊!”

    “幼不尊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