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秦始皇小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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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随何的一张利嘴怎么转到英布

    由于张良推荐的三个都是“局外人”,刘邦就也没有立刻行动。他先在下邑和吕泽相见。刘邦在这里稍稍收整散卒。过了若干日,这里也要守不住了,为避项羽兵锋,又往西进入魏地,走了五十公里,到了中原河南省东部的虞县。

    刘邦看看,这样一路西撤下去,魏地、韩国、三河之郡,就都得撤完了,于是只好听张良的意见,接受张良拿出的人选,去调动英布、彭越这两个人。彭越好办,本来就是偏执狂一样死攻项羽,先前已发展成为三万人的独立大队,趁着五十六万大军西来东杀之势,加入了刘邦,被刘邦封为了西魏国相国,略定了山东、河南交境的魏地,目前势必死保魏地,去鼓励他勉力反楚,以拖住项羽对刘邦的步步大反击,十分好办。但是英布呢?

    刘邦觉得很烦闷,对左右人说:“像你们这样的人,都无足与计天下大事。”

    负责接待宾客的谒者随何,说:“不知大王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刘邦看了一下随和,知道这是一个儒生,心说,你们这帮腐儒,也没用。

    刘邦说:“谁能为我出使九江王英布,令他发兵反楚,拖住项王的后腿数月,那我取天下可以百全。”其实,也就是有助于保住剩下的地盘,但是说的很积极。

    随何说:“臣请前去出使。”

    刘邦也没有别的办法,就派了二十个人跟着他,往九江国而去(九江国地盘辖安徽在淮河以南地区,以及江西省,部分湖北省,面积大,GDP低)。

    随何这人,是儒生,儒生不能打仗,但是能说,给敌人做做思想教育工作,往往奏效。

    随何一干二十人乘坐的车辆渐行渐远,最后被一片青葱的淮南森林所吞掩——当时的南方,都有大片原始森林,还是蛮原始的地方,开发的很不够,人们不会穷的饿死(因为有很多鱼虾虫鳖可以吃),但是也没有千金的富家。随何过了淮河,南下不远到了六安(安徽合肥以东),通过英布下面负责接待宾客使者的谒者,请求拜见英布。结果三天也不得见面。

    两个人都是做传达室接待工作的,随何就对英布的谒者,说:“大王不见我随何,必是以楚国为强,汉国为弱,这正是我之所以出使要说明的。如果见一下我,我说的对,那就是大王所愿意听的,我说的不对,就把我等二十人拉到九江市趴在板子用斧子处理了,以表明不肯跟汉国合作而跟从楚国。”

    谒者传达室的看这个同行说话还真有水平,就把这话端着又给英布说了,英布答应接见了。英布不肯亲随项羽伐齐,而是在九江国装病,也是有原因的。当项羽去平定齐国,他不肯帮忙,就是怕齐国被削平后,我这九江国,就成了下一个削平的目标,所以他怠工不去。至于刘邦军五十六万伐彭城他不去救彭城,是因为他要维持楚汉两强国的悬衡,这样自己在其间才可以长存。楚汉不合,夹在中间的赵国、齐国、九江国什么的,才能无忧。事实也确实如此,英布没有去救项羽,项羽虽然生气,但一看自己这个霸王下面剩下的诸侯已经不太多了,就英布是个有战力的,于是反倒亲用英布,九江国的地位反倒更高了。英布在给项王当部将的时候,惟命是从,出生入死,唯项羽利益放在第一考虑,现在得到了一块大封国,就把保存封国的长存久安放在第一考虑,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所谓“尾大不掉”,英布有了这个大封国,就成了项羽的一个尾巴,并且是粗大的尾巴,不听项羽摇摆的使唤了。

    随何进见英布,递上国书,然后说:“汉王派臣敬进书大王御下,窃怪大王与项王,有何之亲也?”

    英布说:“寡人对项王北面称臣而事奉之。”

    随何说:“大王与项王俱为诸侯,北向而事奉之,必是认为楚国为强,可以托国于他。项王攻击齐国,项王身自背负板筑(夯土用的板子和锤子,修城墙),以为士卒先,大王应该悉起九江国之众,亲自带兵,为楚军前锋,结果只是发了四千人去助楚。所谓北面而事奉人的,固然是如这样吗?汉王战于彭城,项王还没有离开齐国,大王应该发九江之兵渡淮,日夜会战于彭城之下,可是大王拥数万之众,无一人渡淮的,袖手而观他们谁胜。所谓欲托国于人,固然会是这样吗?大王提向着楚国的空名,而想厚自托于楚国,臣窃以为大王不应该取此策啊!

    “但是大王又不背叛楚国,是因为大王以为汉王为弱。其实,楚兵虽强,但是背负了天下不义之名,因为他背弃盟约(不给老刘关中王的地位)而杀了义帝。然而汉王收得诸侯之兵,不久将还守荥阳、成皋,萧何丞相南收巴蜀汉中之粟(小米),深沟壁垒,分兵守卫附近要塞。楚人欲从齐国还兵攻击荥阳成皋,中间隔着魏地,深入敌国八九百里(指魏地,河南省东部至山东省西部,是彭越此前以刘邦所封魏相国身份略定,此时刘邦又要极力拉拢彭越,故说这里是楚之敌国),欲战则彭越不跟他战,攻城则力不足以,老弱转粮千里之外,楚兵到了荥阳、成皋,汉军坚守不动,进则不得攻,退则不得解(你退,汉军就追杀)。所以,楚不如汉,其形势很容易看明白啊。今大王不跟从万全的汉国,而自托于危亡的楚国,臣窃认为大王惑矣(脑子有病了)。臣不是认为九江国之兵足以亡楚,但大王发兵而攻楚,项王必留在楚国,留数月,汉国之取天下可以万全。臣请大王提剑而归汉,汉王必裂地以封大王,何止仅仅九江一个穷地方呢?所以汉王派我表达这个意思,愿大王留意之!”

    其实这番话说了等于没说,只是表达了汉王要跟你好的意思。现在九江国就是个重要的砝码,它添加到项王那里去,则项王胜,它添加到刘邦那里去,则刘邦可不败。关键决策还得自己决定,随何对荥阳地区的战况做了推演和预判,认为汉必强于楚,但这只是他的脑中推演,项王那边的将官做的军事推演则肯定不是这样。于是英布拧着眉头,把一脑门的刑徒刺字扯来扯去,然后说:“好,就听你的!”

    英布又说:“但这事不能对任何人泄露,我下面的人我还得说服他们,你给我时间准备准备,布置布置。”

    随何说:“布置多久啊?不要等得太久啊。”

    英布说:“很快,很快,不要着急,你先回传舍休息。”

    随何回到传舍,心想英布可能还在首鼠两端,观望东西的能力和战局,如果等下去,汉王这边越来越不行,英布就越来越不会肯帮忙了。不久,在传舍餐厅里吃饭的时候,他看见有个大包间里摆着一圈案子,就见服务员们,一个一个端着黑的漆棜案(方的四边起沿的浅盘),上面放着杯盘,里边装着炒豆芽、炸鸡腿、米饭、小碗汤和炙肉,还横放着筷子和匕,进到这包厢里,放在几案上,又放上喝酒用的卮。不一会,一帮楚国使者们,都闹闹哄哄地进去了,到席位上坐下,准备待会吃饭。

    然后英布也进来了,坐在朝东的上首,服务员也给他端来了铜棜案的餐盘(当时流行分餐制),上面的盘碗里装着炸凤尾虾、河豚生鱼片、火腿炖甲鱼,红烧果子狸、腌鲜鳜鱼,然后摆上一只犀角杯子。英布等服务员用一尺多长带柄的大铜勺子给诸位的漆卮里都倒好酒,就向使者团团长,举起犀角杯子。

    随何一看,心想,这狡猾的英布,还在跟楚国人拉拉扯扯呢!

    随何于是也端了个餐盘,大步走进了这大包间儿,一屁股坐在楚使者代表团团长左边了。旁边楚国使者对他说:“老大,你坐错位置了,你比我们团长还大啊,你是哪来的,应该到外边大堂里吃去。”

    随何说:“我大名随何,是汉王使者。你是哪来的?干什么来的。”

    团长说:“我们来替项王出使,命九江王速发兵击汉的!就是打你们的!”

    英布脸都白了。

    随何说:“九江王已经归汉,楚国还想让他发什么兵,击什么汉!”

    英布愕然,心说你怎么给宣布出去啦。

    楚国使者立刻明白了,团长腾地站起来,瞥着狠狠瞪了英布一眼,把漆卮往案子上一放,带着木然的使者们,全部离席出去了。出去就赶紧备车,要去告英布的御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