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金启明忽然开窍感知能力提升了，而是那股毫无掩盖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

    同样感觉到那股威压的赫拉果断转身，一把给金启明扯下台阶，左足回旋，大长腿如一柄利斧般横扫而出。

    砰！

    赫拉就感觉踢到了一块坚硬无比的石头上，一股挫筋般的刺痛灌入腿骨。紧接着，她就被对方的强悍力道给弹射了出去。

    轰！

    没任何反应的机会，赫拉就像射出枪膛的子弹，高速砸进坍塌的废墟之中，凸出的钢筋从她的胸膛穿身而过，鲜血外涌。

    “该死！”赫拉痛骂，吐出一口血水。

    这样的速度和力量，绝不是逃逸污秽能做到的，哪怕是成熟期的逃逸污秽。

    赫拉下意识向楼梯口看去，惊住了。

    黑暗中，一个浑身缠满白色绷带的家伙挺立在楼梯的铁栏杆上，一只手臂像是打了石膏板似的吊在胸前，另一只手臂的绷带骤然崩开，抖落出一把螳螂刀般的利器。

    而面目上赫然挂着一张长有黑山羊羊角的骷髅面具，骷髅面具的形态酷似一只猫头鹰。头顶开着一朵即将枯萎的红色玫瑰花，滑稽中透着不可亵渎的诡异。

    这是......半灵。

    猫头鹰既视感的骷髅面具，意为着这是一个完全由悲伤情绪主导的半灵。

    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半灵？

    进化为半灵的代价之一就是丧失潜隐的能力，半灵无法主动隐藏自己，也不屑于隐藏自己，来自本能的欲望驱使着半灵不断寻求和它同级或更强的对手，作为吞噬的对象。

    又基于半灵富足的灵力源，感知型灵摆师也更容易感知到它们的存在。再加之，由于半灵的不可控和强大的毁灭性，一直以来，都是灵摆师最优先的清除对象。

    所以，在他们这种级别的任务中，能遇到半灵的概率几乎为零。

    随着一声轰响，赫拉视线里的半灵消失了，只看见被半灵踩在脚下的铁栏杆弯曲出一个恐怖的弧度。

    下一刻，半灵就如鬼魅般出现在了空地上，螳螂刀般的利器上迅速铺上一层灵力，以压倒性的气势向着赫拉步步逼近。

    刚才的作战已经消耗了赫拉太多灵力，再加之肉体上的严重创伤，如此短的时间内，她已经很难二次召唤出契约者来代替她作战，那是极其消耗灵力的术式召唤。

    但她绝不能坐以待毙，只能试着强行从钢筋的贯穿下抽身。

    可仅仅是往前移动了半寸不到，疼痛所诱发的神经反射就迫使她停了下来，鲜血从贯穿的肺腑里翻涌而出，全部堆积在伤口周围，胀痛到几乎令她昏厥。

    该死！内脏似乎被毁了。

    如果是常人的话，恐怕当场就命丧黄泉了。

    摔下台阶的金启明连忙爬起来，下意识四顾，当看到被钢筋贯穿的赫拉后，就像起了连带反应一样，自己的胸口也莫名地刺痛了一下。

    “靓女……”金启明顿时间有点蒙，看着那个逼近赫拉的怪家伙，差不多认出来大概就是赫拉刚才说的半灵。

    他妈的！这哪是什么调查任务？分明就是误入污秽大本营了啊。

    “跑……快跑！”赫拉大吼，翻出一口鲜血来，“是半灵……”

    跑？

    确实应该跑。

    可这特么的不是他风格啊！

    金启明从地上抓起一块碎砖头就朝半灵丢了过去，没想到扔的还挺准，直奔后脑勺去了，但半灵敏锐地闪头，轻松躲开了。

    然后，猛然转身，毛骨悚然的杀气扑面而来。

    这一刻，金启明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难以喘息的压迫感，纵使看不到半灵的双眼，可那种感觉，就像和一个饥饿难耐的雄狮对视了一样，好像随时会扑过来，将他撕成碎片。

    “你疯......了吗？”赫拉咬牙大吼，她知道金启明在吸引半灵的注意，可没用的，在半灵面前，他们几乎没有胜算。

    下一秒，半灵骷髅面具的嘴角赫然撑开，犹如光斑的无尽灵子迅速于嘴巴前汇聚，很快就聚合出一团漆黑但闪着耀斑的能量球。

    它似乎有着无限大的质量，强大的引力把周围的空气都撕扯得扭曲变形，就像是驱动宇宙运动的暗能量。

    那是......吞骇。

    成熟期逃逸污秽及以上才能发动的能力，将灵子高密度反向聚合后自主转化出接近负无穷的引力，致使它就像一个小型黑洞。

    理论上可以吞噬掉万物，包括比其更为强大的存在，直至蕴含其中的能量消耗到不足以释放出强势的引力为止。

    “躲开！”赫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吼了出来。

    然而，就在吞骇即将从半灵口中剥离出的刹那，半灵猛然抬起了头。

    天花板之上，在一圈又一圈灵波涟漪的荡漾中，野猪怪污秽以一个诡怖的姿态自天花板倒吊垂下，张开的巨口中赫然含着一枚吞骇。

    野猪怪污秽是打算利用吞骇吞噬掉这只半灵，得到绝无仅有的进化。

    但是，它还是太贪心了，巴蛇吞象这种事只存在于传说中。

    尽管它们的吞骇大小看起来差不多，可那蕴含在其中的能量是截然不同的。

    几乎同一时间，两枚吞骇带着各自的毁灭之意袭向了对方。

    预料之中的，仿佛黑洞吞掉一枚微不足道的行星一般，野猪怪污秽的吞骇在一瞬间就被滚动的暗流卷了进去。

    随之迎来的，是野猪怪污秽庞大身躯的扭曲和撕裂，埋入天花板的半个身子被强行拉拽出来，眨眼间被吞噬殆尽。

    半灵的吞骇并没有停止升空，在那股无穷引力的肆虐破坏下，钢筋和水泥筑成的天花板也沦为了毁灭的炮灰。

    一连三层，都被那仿佛小型天体般的吞骸卷出巨大的空洞，在一阵强烈的巨响和震颤之中，崩散的碎石就如天降陨石般砸落在地，轰起滚滚尘烟。

    金启明无暇顾及这毁三观的招式，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惊惧，抓住那分秒不待的时机，冲了上去。

    滚滚灵力自双拳汇聚。

    ——勇敢不是不怕了，是不逃避、不退让。

    恰逢其时地，姥姥曾在某天傍晚的夕阳下对他说的这句鼓励的话，于记忆深处涌了上来。

    就这样，少年带着这份令他勇气大增的记忆，和那来自情绪之中无穷的杀意与愤怒，向面前那个几乎不可能战胜的对手挥出了他爆裂的一拳。

    在那一瞬间，包裹着拳头的淡蓝色灵力似是突破了某个临界值，生发出了更强的力量，如火焚一般锻造出了金色与黑色相融的高密度灵力。

    只是，他的拳头落空了。

    面前的半灵消失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上而下的森冷刀光已经斩落，半截手臂飞了出去。

    霎时间，鲜血喷涌。

    那速度，快到手臂被斩断的瞬间都没有感觉到疼痛。后知后觉的，几乎令金启明当场昏厥过去的痛楚终于如汹涌的海潮一般涌向了全身。

    “啊……”

    金启明控制不住地咆哮起来，眼泪如泉水，瞬间糊住了视线。

    妈的妈的妈的......

    不能就这样在痛苦中等死啊！

    如若拦不住半灵，就不是一只手臂的事了，他和赫拉都会没命的。

    于是，在堪比杀猪的咆哮中，金启明以超乎奇迹般的毅力挥出了另一个拳头。

    可结果是一样的。

    不过是徒劳地又断了个根胳膊而已。

    在金启明呆滞地望着两根血肉模糊的断臂时，玩腻了砍胳膊游戏的半灵再次举起了手刀，向着金启明的头顶斩落。

    金启明感受着无尽的死亡之意的来袭，绝望地放弃了最后的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