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外面比较乱，最好不要出去~你若是觉得烦闷，可以先找阿辰。他的房间就在你左侧。”牡丹继续写道，“神殿这一层，只住着你、阿辰和容德。容德房间在右侧长廊尽头。若是有急事可去找他。他若不在，你来找我。”

    “容德？”

    “容德是程先生的字。”

    苏珩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不过您住哪儿呢？我若是想找您……”

    “小珩儿是不是很喜欢我？”牡丹扶了扶发髻上的金簪，笑看苏珩。

    “嗯！喜欢！很喜欢！您是我见过最美的人，无与伦比。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现在在苏珩心里，牡丹就像她老妈的腹黑版和外貌升级版，所以不自觉地搬出了对妈妈的态度。

    而对于自家的母上大人，苏珩深谙讨其欢心之道——开心时要打直球，然后狠狠地夸；生气的时候要立马低头认错，态度诚恳。

    屡试不爽。

    果然，牡丹捂唇，嘴角笑意不断加深，宛如春日盛放的牡丹，明媚鲜妍。

    “我也很喜欢小珩儿。这个给你。”

    牡丹边笑边从腰间解下了一只金铃，递给苏珩。

    金铃看起来像是一对，稍大的那个仍在牡丹细腰间垂着。

    小指长的那个在苏珩手心里躺着。

    苏珩眨眨眼，是要她摇铃么？

    看着那只小金铃，上刻缠枝并蒂莲纹，通体纤薄、轻巧精致，挂在腰间也不突兀。

    只是……看了一圈，金铃内部是空的，并没有铃舌。

    苏珩歪头不解

    她心想：“莫不是个法器，给我也没用啊，我又没法力。”

    牡丹解释：“明日为你做的衣裙就到了，你将它挂在身上，想我时，用左手晃一晃就好了。”

    “只用左手？”

    “你左腕上戴着的内丹里还有些残存的法力，足够摇铃了。”

    苏珩心道“这内丹里的法力还能通过我运出去？不会对我的身体有什么负担吧……”

    一时间，脑袋里看过的《聊斋志异》纷至沓来。

    似是看透了苏珩心中所想，牡丹继续解释：“这金铃原本是我妹妹的，和我身上的是一对。”

    苏珩睁大眼，内心：“了不得！”

    “上面所篆刻的并蒂莲纹是咒文，只要有我妹妹的气息，就算没有法力的你也可使得。”

    “那您刚刚说的法力？”

    “我逗你玩儿的~看你吓的。听说在你们人类世界，认为动物化形者为妖，而妖属阴，长久与之相处，会损害你们的精元。”

    苏珩沉吟了一会儿，“是有这种说法。”

    牡丹轻快地说：“那你放心好了，这个不会对你的身体有影响。”

    “可是……这毕竟是令妹的东西，我……”苏珩犹豫。

    “既然给了你，你就拿着。若是过意不去……要不要做我妹妹？”

    苏珩：“这……恐怕不妥。”你妹妹不是还活着呢。

    “哈哈~你跟我妹妹很像，有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心思单纯，一骗一个准~”

    “小珩儿考虑考虑，做我妹妹，以后姐姐疼你~”

    苏珩礼貌微笑，沉思该如何回复。

    牡丹一笑，浑不在意。素手抚过苏珩脸颊，转身向外走去。

    苏珩起身相送，走到一半，牡丹“啊”了一声，又折回身说：“忘记告诉你怎么看时间了。”

    看苏珩懵懂的表情，她低叹：“该教你读书了。”

    她从桌上取了一个莲口圈足的白玉盏，打开窗户盛了大半盏海水，从随身荷包里取出了一个小纸包，又从纸包里拈出了一粒白米大小的圆珠扔进了盏里。

    苏珩眼睁睁看着那小圆珠发了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长成了型，开出了一朵白色小花。

    此时花苞微开，尚未完全绽放，而盏里的水也只剩浅底。

    牡丹将花盏放在书案上，提笔写到：“这花唤作昙时，只能以海水养育；花期一天，同你们世界一样，记为十二个时辰；午夜花开，午时花败；通共六片花瓣，花开后大概一个时辰落一瓣。”

    “花败之时会从花蕊处结出新的种子，只要盏里一直有海水，就能一直生长了。”

    “生活在海底的人大都用此计时，只有王宫和神殿有精确计时的漏刻。”

    “后来容德派人在神殿每一层的四角处都挂上了琉璃灯，从氾苍王族那里取了凤羽制成的灯芯置于其中。每日从正午开始点灯，半个时辰一层。到午夜时，神殿十二层正好点满。”

    苏珩边看边点头。

    牡丹看向盏里的半开花苞，“大概还有一个时辰就到午夜了，时间不早了，我带你去沐浴的地方看一下，然后就休息吧。”

    苏珩笑着点头、内心激动——终于可以出房门看看了。

    她看着牡丹走向床铺处，在床侧后方站定。

    面前的墙壁上，挂着一副踏雪寻梅图。

    牡丹在画轴右下方敲了下，只听咔的一声，画所在的墙壁缓慢打开，竟然是一处暗门！

    苏珩傻眼，虽说洗澡需要私密，不过这有点过于......

    牡丹示意苏珩跟上。

    入门是一条大概能容纳两个成年人并排通过的黑玉窄路，两旁每隔一米便立有细支莲台灯架，其上各浮着一颗鸡蛋大小的荧石。

    走了大概十米，一拐之后眼前豁然开朗。

    黑玉路的尽头是一扇白石屏风，上雕芙蓉出水图。

    绕过屏风后，眼前是用青石铺成的超大圆池，其内侧又嵌入了一个以白玉砌成的水池，约占整个青石池的三分之二。

    像把一轮满月一分为残月与凸月。

    房间顶上也浮着大大小小的荧石，将此处照的宛如白昼。

    苏珩走到水池边，目测放十个她在池子里也绰绰有余。

    只见残月部分的水池整体略高于凸月一边，散发着热气的清水不断流向白石水池。

    苏珩内心震荡，暗暗下决心——日后要努力赚钱，自己在家里也搞一个。

    牡丹牵着她，走到一处矮几前，其上两个托盘。一盘内放有干净整齐的白色绢衣，一盘内盛一只玉壶春瓶、一盏琉璃碗并几个色彩各异的琉璃瓶。

    碗里放着三四片蓝绿色的弧形叶子，牡丹拿起玉壶春瓶，往琉璃碗里倒了半碗酒。

    叶片在酒水里逐渐融化，颜色呈半透明的湖蓝色。

    牡丹端起碗喝了一口，将余下的递给苏珩。

    苏珩犹豫了三秒，看着那双执着碗底的素手，微微笑着接了过来。

    尝试抿了一点，味道似薄荷清爽，带着丝甜味和酒的辛辣味。

    苏珩又含了一口，学着牡丹，漱了漱口后吐在了矮几角落的方口筒瓶里。

    牡丹打开琉璃瓶，将各色瓶中的液体倒进了水池。

    一时间，甜蜜又带点冷调的香气萦绕了苏珩。

    苏珩深深吸了口气，又闻到了点清木香，像是夏夜雷雨过后，被满月映照的山林清泉，其间开有各式娇艳的鲜花。

    牡丹看苏珩一脸陶醉的样子，知道这味道她很喜欢，娇笑着走到她面前，眼神欲语还休。

    苏珩看着那双狐狸眼透出的神情，是很明显的“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的意味。

    脸上挂起礼貌的微笑，苏珩边摇头边后退，示意她自己来。

    虽然有美人陪伴是一种幸福，但她肚子上的赘肉并不想让美人看见。

    而且怪不好意思的。

    牡丹了然，笑着点了点苏珩的鼻子，便转身而去。

    苏珩看人走了之后，等了一会，方才脱衣入水。

    出了苏珩房门，牡丹转身往右侧长廊尽头走去。

    她直接推开了房门，看到程景行坐在书桌前低头批阅文书。

    她也不多说，走到书架前抽出了一册话本子，斜靠在软榻的大迎枕上看了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眼看着花架上的昙时花盛开，又落了一片花瓣。

    “你很喜欢她？”沉浸在男女主人公生离泪别中的牡丹听到程景行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放了话本，牡丹看向坐在另一侧的程景行，问他：“这本书的最后书生和她的妻子团聚了吗？”

    “团聚了，还有他们的一双儿女。是一个幸福的结局。”程景行用细银棍拨着小几上的灯芯，语气淡淡。

    “那就好，这本我先借走了，看完后干干净净还你。”

    “好。”

    二人之间又静了下来，牡丹也学程景行，看着灯芯。

    过了一会儿，似是受不了这静坐，她起身：“懂事乖巧，不哭不闹，而且眼睛圆圆的很讨喜。要说喜欢，就像你们人类见到小猫小狐狸一样。”

    牡丹轻快地转了个圈，看着自己裙面上的金丝牡丹花纹随着裙摆旋飞了起来，满意地点点头。

    程景行看着晃动的灯火，低声喃喃：“人心最是险恶……”

    牡丹耳朵尖，听到之后不以为意，“容德，可你也是人啊，我觉得你还挺好的。”

    “别信我。”程景行用手掐灭了芯火，起身理了理衣袍，向内室走去。

    牡丹在他身后轻喊：“容德，若我和阿辰再不信你，你可就成孤家寡人啦~”

    看着天青色的袍角消失在屏风后，牡丹耸了耸肩，拿着话本离去。

    走出神殿，看着近日并未燃起的琉璃灯和昏暗的内城，牡丹叹气。

    “通天节前禁灯火的习俗可真不方便啊。”

    说完转身便向着城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