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海诛凶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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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手游

    那陶博公与汪牛儿拼斗,使出浑身绝学,招招相扣,一时间竟然击出千招。

    开初千招以内,先玉等旁观的人都认为:陶博公既然在频频进击,必是大占上风,都为汪牛儿担心不止。但看到千招以后,使渐渐觉出实是陶博公处境不妙了。

    只见陶博公虽然屡次扑到汪牛儿身前,攻势层出不穷,妙着纷呈,奇招迭见;但汪牛儿进进退退,仅在方圆丈许之地,移步极稳,闪身极巧,出手短,发招准,变招迅捷异常。几乎每一招都只使到一半,就变作了另一招,恰好化解了陶博公的狠辣诡异的招数。拳击肘幢,手抓指戳,飞腿劈掌,施展得犹如行云流水般,略无滞碍。

    周夫人看得暗点头赞叹,先玉则诧异不已,牛哥从哪里学到了这套神妙的武功?两人不知不觉又拆了四五百招,头上都已冒出了蒸腾的热气。旁观众人大多看出,这两人已不再是招式上争强弱,而是要靠内力上定胜负了。

    那陶搏公又何尝不知?俗话说“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夕”,他久攻不下,内力的消耗已较汪牛儿为多,加上虽然有意避免和汪牛儿硬拼掌力,但双方已斗到了一千五百余招,又哪能完全躲闪得过。所以迫不得已时,双掌相交的次数已达三十多次,每次都被震得心慌气逆,手麻脚软,暗中叫苦。

    又拆了二十余招,陶博公觑了个破绽,提起全身动力,抢步迫进,一招穿手掌,左掌直击汪大儿小腹。汪牛儿闪让不及,咬紧牙关,“垂杨拂槛”,全身挺立不动,也用左掌外挥。“砰”的一声,又把陶博公震出了三步,自己也被震得晃了两晃,还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

    汪牛儿举目向陶博公望去时,见他脚踏马步,全身乱抖,两眼微合,张嘴露齿,面如白纸。

    汪牛儿暗忖道;这老东西委实厉害,他摆出这个怪架式是使甚么功夫?不要一不小心着了他的道儿。

    于是,汪牛儿大喝道:“你在捣什么鬼了?你也接老子一掌!”“风送锦帆”,用足了十成真力,一掌推出……这时汪牛儿还不知道,陶博公剧斗了近一个时辰,同自己硬拼了三十二掌,受到的反震之力太大,内力已十去五六,方才被自己浑厚的掌力一冲,所发的阴寒之气,全部被逼回身上,正觉奇寒浸体,呼吸艰难,正在运功驱寒,哪里是使甚么古怪功夫?

    他见汪牛儿一掌推来,只得憋足全身劲力,双掌相叠,狠命接住。又是一声巨响,陶博公被震得倒退五尺,坐倒在地,双眼发黑,胸腹发闷,嗓子一痒,“哇”的一声,喷出了大口紫血。

    石门寨的人急忙奔去把他扶起,他又接连喷出两口血,脸色已变成一片蜡黄。喘息了半晌,才哑声道:“老夫认认认输,从今石……石门寨的人,决不踏进贵贵……堡地界半……半步。我们走,快……快走!”

    周夫人立起身说道:“走?哪有这么容易的事!不过我们做事从来也不赶尽杀绝,你如把罪魁祸首玉罗刹林仙芝和万欣那个背父作恶的不孝畜牲交出来,我还可以网开一面。不然的话,纵然我放你们回去,拙夫也正在你石门寨等着你算账哩!你说怎么办吧?”

    陶博公呆了半响,只好说说“林仙芝和万欣确实在我寨中,周夫人如愿去石门寨捉拿他们,老朽不敢阻搁。”

    周夫人点头道:“既然这样,我们立刻一道前往!”便招呼先玉、汪牛儿、樊伯康来,小声叮嘱道:“迟了恐怕有变故,你们三人骑上快马,从东堡小路先赶往石门寨,务必要捉住伍灵芝和万欣两贼;小樊师傅是认得这条路的,我和胜儿他们押着老贼走大路前去。”

    白、汪等三人立刻出发,伏虎罗汉樊伯康一马当先,引路在前,急速驰往石门寨。

    申时方过,已到了石门寨,守门的庄丁还想盘问阻挡,三人一齐动手,打倒了四个,抓住一个,吓得浑身发抖。

    樊伯康喝问他仙霞堡主在哪里,他说:“听说是在前厅同大太爷叙话。”樊伯康叫他带路,三人跟在他身后往里走,进了两重院落,来到一座大厅前。

    只见厅前的大坝上,有两人正在虎跃龙腾般地拼斗。一个是誉满天下的明霞堡主周阳,正把金丝缠龙软鞭使得夭矫如龙,鞭影如山。所到之处,劲风呼呼,金霞匝地。那支长鞭在他手中或柔软如绵,或坚挺如钢,盘旋曲折,扫击低昂,宛如自具灵性的活物一般,伸缩自如,招数的精妙,使人叹为观止;另一个是樊伯康不认识的干瘦短小,一脸乖戾之气的老头儿。

    他满场游走,快如鬼魅,捷过飘风,竟似脚不沾地,是在水面滑行,风中飘荡一样。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出剑有声,剑芒闪烁,有时凌空而下,剑尖急颤,好像洒下了半空银雨;有时身剑合一,银虹怒射,又象快速掣动的电光。相隔老远,樊伯康便似乎感到劲风扑面,寒气砭人,真有点不敢相信,世间会有这等出神入化的武功。

    汪牛儿一眼便已认出,这老头儿正是被神雕林昆称作老怪物的“天罡一剑”朱环,暗道:这老杂种被我在鸡公山打跑后,怎么又到这里来了?本想立刻上前喝问,见周阳和他正斗得火炽,怕扫了周爷爷的兴,只得勉强忍住。

    又看了一阵,忽见朱环面露微笑,吕阳却鬓角、鼻尖都冒出了汗珠;暗道不好,周爷爷再打下去,恐怕要吃亏!再也忍不住了,当即大喊:“老杂种!你龟儿子跑到这儿来了?你方才打的不算,老子同你重新打过!”

    那朱环听到汪牛儿的声音便是一愣,赶忙跃到一旁,不觉停了手。周阳已同他拆了两千余招,因他手中是口斩金切玉的宝剑,周阳必得把内力贯注于鞭身才可使软鞭不会被削断;所以斗到此时已隐感内力消耗太大,继续打下去,终将支持不住,见对方住手,也便住了手。

    原来天罡一剑朱环是陶博公的师兄,当日在鸡山输给汪牛儿后,便到石门寨来看师弟。他脾气古怪,不理俗务,陶博公便设了间静室给他居住,每日只尽心款待便了。

    陶博公伙同倭寇攻打仙霞堡失败后,便同师兄讲仙霞堡周阳仗势欺人,央求师兄替他入堡探看有何动静,朱环连续去了三夜,除见着南北两掌和先玉外,一无所获,也便懒得再去了。

    今日陶博公去仙霞堡,因恐堡中有事,便托他照料。周阳等进来后,管事柴友贤自知不敌,赶紧把朱环请出与周阳相见。朱环见了来人后,把怪眼一翻,大模大样地说南北两掌、祝大先生和周庆都是后生小辈,不堪一击,硬要同周阳比武。

    周阳问他林仙芝、万欣的事,他说他一概不知,一概不管,这些事等陶博公回来后再说,只一味扭着周阳要比试一番。周阳见他乖僻颠狂,不可理喻,满口“老子、杂种”,十分狂妄无礼,实在忍无可忍,也就同意比试。

    这天罡一剑朱环三十年前便名动武林,少林、崆峒、昆仑、岭南、峨嵋各派的名家高手,栽在他剑下的不少。尤其是武当派因在剑术上久负盛名,更屡次受到他的折辱。

    数月前在鸡公山李家坞,周阳便听武当掌门流云道长说过,此人剑术之妙,内力之强委实在他之上,如不是汪牛儿莫名其妙地把他打败赶跑,当时便要受辱。

    所以周阳同他一交上手,便全力以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斗到数百招后,两人都已明白,如以招数之精奥,身法之灵巧,攻守迅捷而论,双方正是旗鼓相当,无隙可乘,谁也难于取胜。

    这个朱环性子执拗,不分出胜负绝不会罢手。周阳又断无放过林仙芝、万欣之理,也是不胜不休。这样双方继续拼斗下去实际上已成了比拼内力功夫,谁的内力悠长,支持的时间便久,谁就可望得胜。

    于是反反复复竟激斗了一个半时辰,互换了两千余招之后,才被汪牛儿岔断。

    汪牛儿知道朱环出口粗俗蛮横,一味谩骂,没有甚么道理可讲,要他明白,只有一法,那便是以骂对骂,以打对打。他踊身跃入场心,就横眉竖目地对朱环大嚷:“喂!你杂种认不认输?如不认输,鸡公山打的那一场抹了不算,老子跟你杂种重新再打一架,你龟儿子干不干?”

    朱环怔怔地看了他半晌,怪眼一翻,铁青着脸大吼道:“不打了,不打了!你杂种怎么不讲道理?才隔几个月,老子的功夫还没有什么长进,你龟儿子怎么又跑来找老子打架?再打老子还是要输,还打个屁!说甚么我也不跟你打,老子最恨的就是输!前次输了,到现在老子还在心里呕气。你龟儿子又想叫老子输,那无论如何办不到!天下还有像你这样死不要脸,异想天开,莫名其妙的人吗?老子又不是傻包儿,哪能输了又输?简直岂有此理!总之,老子就是不跟你杂种打!”

    汪牛儿说道:“老子不是说上次那盘抹了不算,我们重新再打吗?”

    朱环连连摇头说道:“呸呸呸!老子最瞧不起的就是输了不认帐,上次老子已经输了,怎么能够由你杂种抹了不算,天下哪有这种好事?你想让老子上当,给天下的人瞧不起,说我天罡一剑朱环赢得输不得,是卑鄙无耻之徒,这简直是一厢情愿,痴心妄想!你杂种听清楚:我朱环不上当,说不打就不打,你就是给我磕二十四个响头,我也不跟你打,你杂种少给老子胡搅蛮缠,应该懂点道理!”

    汪牛儿瞪着他道:“你不打就滚远点,不准在这里管闲事!”朱环点头道:“这话倒还有点道理。”转身对柴友贤道:“柴管事,你们庄主回来,你对他讲:这小杂种来了,老子打他不过,认输,这就走了!”朱环一跺脚,“嗖”的一声,便越过了三丈多远处的院墙,接着又是身影一闪,象轻捷的鸟儿一般翩然而逝。

    众人听他两人满口“老子”、“杂种”的乱嚷,尤其是听到素来横不讲理的朱环,此时却反而口口声声要王牛儿讲道理,都觉好笑。又见这名震江湖数十年的老头子,竟在汪牛儿一顿叱喝之下,服服贴贴地走了,更感骇异。

    那祝大先生和李飞军见朱环一走,立刻双双抢到柴友贤身边,伸手扣住他两支手腕。柴友贤骤出不意,待到惊觉,腕脉已经受制。

    祝大先生喝问道:“林仙芝和万欣在哪里?快把他们交出来!”

    柴友贤苦着脸说道:“都在后院的花园中。”

    周阳沉声道:“谅他也逃不掉,放开他,领路!”柴友贤只得乖乖地领着众人来到后院花园,见丫头、仆妇正乱作一团,一片惊惶。见了柴友贤带着众人来此,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乱嚷:“柴管事!杀了人啦!”“不得了呀,那崔太太好凶哟!”“崔太太把万公子抓走了!还把冬玉也杀了,夏绿也被她一脚踹得起不来了!”

    柴友贤忙大声喝住,追问林万两人的下落。一个口齿清楚的仆妇才说道:“方才崔少奶奶不知为了甚么,铁青着脸冲到万公子住的楼上,叫万公子赶快跟她走。万公子答得慢了点,便被崔少奶奶接连打了几个嘴巴。冬玉夏绿去劝,也被崔少奶奶一剑杀死,一脚踹倒。崔少奶奶便拖着万公子飞也似的从后门跑了。”

    柴友贤急忙领着周阳等到了后门,见门外有条小路曲折地通向竹林,忙顺路追去,出了竹林,四望无人,那路不远处岔着两条,一条伸向东北方,一条伸向西南方。

    周阳沉吟道:“往东北去的这条,大概是通四明山的小路,往西南走的多半是通仙霞堡和薄潭镇的大路,不知这贱人走哪方。这样吧,陆老弟、李老弟和彭贤侄,你们往东北追,如到了四明山还没有踪迹,便暂且回堡,其余的跟我往这边追!”

    于是分作了两起,周阳等造出了四里多,又见了条岔路,这下连周阳也犹豫了。

    周庆说道:“爹,这条小路是向北走的,该是到东阳县去的。”周阳点点头道:“对!庆儿,你同我从这条小路再追一段。”回头对伏虎罗汉樊伯康道:“你同先玉、汪牛儿顺着大路追,如天黑了都没追上,便迳直回堡好了!”三人齐声应道:“是”,便沿着大路奔去。

    开初是樊怕康在前,奔出五六里后,樊伯康已落在先玉后面三丈多远,先玉又落在汪牛儿身后七八丈。又跑出了两里多,汪牛儿忽然欢叫:“看见了!前面就是那两个狗东西,公子、樊师哥,快追!”

    原来三人已跑过了丘陵地带,到了地势平坦之处,已经望见前面有两个人影在没命地奔跑。前面的那个一身红衣,满头青丝,正是个女的。

    三人精神大振,脚底加劲,如脱弦激矢般往前飞驶,眼看距离在迅速缩短。前面跑的两人果是林仙芝和万欣,听到汪牛儿一嚷,两人也加快了脚步。

    那玉罗刹林仙芝的轻功出自神雕林昆亲传,自然十分了得;但万欣却极平庸,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要再快也快不了了。林灵芝带着万欣同逃,本意是把他作为要挟万表和俞大猷的人质,现在一看反而成了累赘,于是顿起毒念。

    她边跑边往两边看,见右前方出现了一座树林,心中大喜,扭头便骂万欣:“傻瓜!怎么总是顺路跑,你快向左跑,那边可以躲起来,快!往左跑,不要总是跟着姑奶奶!”那万欣急得如丧家之犬,早已六神无主;方才见林仙芝拔剑杀人,对自己张口就骂,举手就打,凶悍已极,畏之如虎,对她的话就如奉了圣旨一般,赶紧抹头便在左边田野里跑去。

    那林仙芝却猛提一口气,施展开“燕子抄水”的轻功。直向右前方的树林急窜。钻入林中后,她却不往深处奔逃,偏向左一拐,就在林中小路分拣了株树跃了上去,钻进叶浓枝密处紧伏不动。汪牛儿见林万两人分头逃窜,不禁停了一停。等他想起万欣好追,林仙芝难捉,仍向林仙芝飞扑过去时,已经慢了。

    眼见林仙芝狠命一窜便进了林中,汪牛儿身形起落,也似一阵疾风扑到林边,入林一看却踪迹全无,不闻声息。他不加思索地急忙向密林深处奔去,不多一会儿就已穿林而过,但也不见林仙芝的身影,这条路却伸向远处的一座小山。

    汪牛儿虽然明白伍灵芝决不能跑得这么快,但看到这条路旁也有几处竹林、矮树,便猜想林仙芝也许躲藏在里面,于是便顺路摸索过去。

    林仙芝在树上看到王牛儿慌慌张张地向树林深处奔去,心中大喜,暗想:这个笨蛋果然被老娘蒙住了,就把你们几个鬼崽子累死,也休想碰到老娘身上一根汗毛!仍然隐伏不动。

    等了一阵,一个背插锯齿刀的壮汉也窜了进来,林仙芝却不认识。这人比较精细,一面喊“汪师弟!”一面在林子深处穿来插去,东张西望地察看。

    林仙芝见了暗自惊心,更不敢动弹。这人兜了两个圈子后,也急急奔出了林子。林仙芝松了口大气,十分得意:幸好老娘估计他们只会留意深处,不会注意路边,偏选了棵就在路边的树!

    再隔了一会儿,见白先玉又匆匆地边喊“牛哥、樊师兄”边向林子深处跑去。伍灵芝想,万欣这个绣花枕头十有八九已没命了,不然性白的小子不会来得这么快,这事真被她猜着了。

    先玉遥见林万两人分左右飞逃,汪牛儿继续去追伍灵芝,他就回头对樊伯康喊:“樊师兄!你去帮牛哥捉林贱人,万欣交给我就是!”

    那万欣听到喊声,已知是先玉,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向前跑去。但他早已跑得筋疲力尽,心里一惊,更是跌跌绊绊,在田野里深一脚浅一脚地乱窜。

    跑出十多丈远,突见面前是个泥塘,约有两丈多宽,心里一惊,回头望去,见先玉如飞鸟般地向自己赶来,怕得要死,一咬牙,踊身便向对岸跳去。他平时沉缅于酒色之中,本没有认真练过武功,此刻又巳累得半死,哪里跳得过去?只听“噗”的一声,两脚已陷进泥淖中,还在继续下沉,赶忙用力向上提脚。

    殊不知一使劲,那地里“卜卜’发响,陷得更快,泥淖竟已沦到腰间,身子直往下落。慌得大喊道:“白贤弟!快来救我!救命呀!救命啊!”

    先玉在三十丈外,听到万欣反而喊他救命,一声比一声凄惨,心下大奇,虽不知什么缘故,仍是如飞赶来。到塘边时,只见万欣在塘心,一脸恐怖之色,泥淖已淹到他的脖子,瞬息间便已没过了鼻子,再一眨眼便甚么都不见了,只是还在冒出水泡。

    先玉知道这种稀泥潭,四川叫“烂疮田”,其中最厉害的,休说是人,就是狸猫落到这种泥淖中,手脚被稠浆烂泥粘住,全无着力之处,越挣扎陷得越快。

    此时先玉手中既无长竿之类,万欣又已泥浆没顶,还有什么法子可想!先玉见了万欣死时的惨状,也不禁凄然,叹了口气,道:“自作孽,不可活!只是苦了洁珠大姐了。”

    想起万欣之罪,一大半也是由林仙芝主使,立觉义愤填膺,便匆匆向小树林那边赶去。林仙芝见先玉也追出树林去了,才溜下树来,毫不迟疑地奔上大路,直往蒲潭镇赶去。心想:等你三个笨蛋到了那边山上,发觉上了当时,老娘早已走得远了。暗忖幸亏今天追来的不是鬼神愁胡廛,如果有这奸刁无比的坏种在内,老娘这障眼手法恐怕瞒不过他。

    正在想得出神,突听前面有人大喝:“呔!林仙芝,你这婆娘还想往哪里跑?”林仙芝一惊,看时,正是胡廛飞扑而来,手中提出两把亮晶晶的匕首。

    胡廛正是从南京赶回到仙霞堡来,中午在蒲潭镇吃了饭,因见天色还早,同掌柜的谈得起劲,多喝了几盅酒,一路走得不紧不慢的。

    忽见玉罗刹林仙芝远远地快步而来,衣衫不整,尘土满身,一脸是汗,虽不明原因,但也可断定她是狼狈出逃,因此拔出匕首便向前堵截。

    林仙芝见了胡廛便知不好……此时后有追兵,旁无帮手,狂叫一声:“姑奶奶与你拼了!”直冲胡廛身前,“刷”的一剑,“樵夫指路”,疾刺帘泉穴。待胡廛向左闪身,一招“夜叉探海”,长剑下指又刺左膝。招数未老,忽地翻身一剑,“银河下泻”,连劈带削,斩肩井,划右肋。这三招迅如飘风,兔起鹘落,又阴又狠。

    胡廛早知林仙芝是武林中一代大家神雕林昆爱女,武功不凡,并曾与她几次交手,从来也不敢轻视她,却也没料到她出手如此狡诈凶狠,虽然避过了前两招,第三招却没有完全避开。只听“嚓”的一声,右肋处已被剑锋削中,衣破数重,若不是贴身穿着驼龙铠,必定已受重伤。

    林仙芝一剑削中,大喜过望,却见胡廛退而复进,宛如未觉,一招“狸猫上树”,双匕连环刺出,上刺面门,下插胸脯,白光闪闪,红穗飘飘,来得又快又猛。

    林仙芝大惊之下,“蹋身旋磨”,身体风车似地一转,“金蛇吐信”,挺剑平刺膻中穴。

    那胡廛竟然不封不避,反而纵身前扑,满脸讥笑。林仙芝心方一动,剑尖已经刺个正着,只觉碰上了什么坚韧之物,半身都受到剧震,虎口酸麻,长剑也被顶得一弯,如不是收招迅速,连剑也会碰折。

    胡廛却已如旋风似地扑到,“猛虎抱头”,右匕扎太阳穴,左匕扎肩井穴。林仙芝缩颈藏头,赶紧竭力斜跃,但左膀已被刺进半寸多深,鲜血渗衣而出。

    林仙芝一抹头便向田野间飞跑,却听前面有人大喝:“林仙芝,你跑不脱了!”林仙芝一看,前面数十丈外,汪牛儿、白先玉和那个自己不识的壮汉正从三面向自己围了过来。

    她脑中闪电似地转着念头:胡廛这老贼固然难缠,白汪这两小子也极不好惹,看来只有从这个提锯齿刀的家伙身旁夺路逃命了。

    当下发疯似地狂叫道:“姓白的,姑奶奶和你拼了!”玉罗刹从林仙芝恶狠狠地向先玉面前冲去,又接连向汪牛儿和身后的胡廛掷出柳叶飞刀。陡然一翻身,咬紧银牙连纵带跳地扑向那个壮汉,“后羿射日”,一剑狠刺。

    忽眼见那人好象招架不及,仰身倒跃,却突然一脚弹出,正踢在已闯到身侧的伍灵芝右胯上。

    这一招“罗汉跷脚”力道不小,把林仙芝踢得踉踉跄跄地斜着退了三四步,正撞进从侧面追来的胡廛怀中,倒把胡廛吓了一跳,赶紧回匕猛札。那林仙芝只觉左胸剧痛,便已魄散魂消了。

    当晚初鼓已过,胡、樊、白、汪才带着林仙芝的首级回到仙霞堡,并把万欣陷死泥潭的事也禀明了周阳夫妇。

    周阳与众人仔细商量后,决定把铜根将军胡睦处死,将玉罗刹林仙芝和胡睦的头,都悬挂在仙霞堡外示众,以为替倭寇作帮凶、奸细者戒。

    先玉、汪牛儿在仙霞堡住了一些时日,要回南京时,周阳夫妇和胡廛定要亲自相送。

    到了南京后,才对白、汪言明,他们两位老人家是特意前来为媒,求俞大中将明珠许给先玉,胡廛的义女青荷许给汪牛儿;又因怜惜洁珠的缘故,特向万表、俞大猷说明万欣之事的原委,对洁珠和外人则说万欣是在倭寇攻打仙霞堡时死于乱军中的。

    正是:胜负早决,戆言惊世心终服;生死相争,手刃游魂事竟成。(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