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图书馆怪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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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合衣枕草 得乱出逃

    闹归闹,聊归聊,时间并没有因此而变快多少。太阳不打算这么快就下山,所以光影越短,两个人便越发无聊起来。

    虽然昨天晚上已经得知了今天要坐上一整天的车,可毕竟这里是古代,他们也没什么可以准备的,要手机没手机,要报纸没报纸,一路上泉东南又不敢探头跟车夫搭话解闷,他快憋死了。

    自然,孟公子是可以聊天的,但这里要特指一下,和孟沧浪聊天,着实无趣。

    这么说因为他们之间出现了信息不对称,泉东南说一个当红明星,对方不知道。孟沧浪张口一句八十年代老歌他又接不住,干脆两个人不再叨叨原来时代的事。

    一路通行,双方都再想要不要聊聊现在所发生的事,但泉当家来这个地方不过一天多一点,孟公子也不过是家大业大的空坐了两年多,所以两个人对于这个时代所发生的一切都了解甚少,也就失了话题。

    无话可谈,无事可做,一直苦苦的干巴到太阳挣扎,他们才算是寻到了能做的事:合衣,枕草,听天,入梦。

    其实他们还是考虑过去了解对方的世界的,但很可惜,这两个榆木脑袋端的是臭皮囊,三心二意的听讲,专心致志的走神,双方都有点小小的挫败,也只好等来一个漆夜,不烦不扰,暗待天明。

    车上睡觉到底让人不舒服,一是伸展不开,二是姿势难受。泉东南一夜的折腾,就差把脚塞孟沧浪嘴里了。而孟公子也不辱大家风范,他在大车停稳的瞬间就快狠准的给身边人喂了两个大嘴巴,泉东南痛着个脸收了满眼的晨光和脑子里飞来飞去的星星,稍适他对上孟沧浪温润的眉眼,只得惨兮兮的说声“早上好”。

    “我也没办法,”孟公子含着笑把扇肿了的手晃了晃,“等了你良久都不见醒,只好用粗的了。”

    “那我还真是抱歉,”泉当家的嘴差点歪了,“现在到了?”

    “自然,”孟沧浪解了气,拉开自己那侧辟光的帘,“请看。”

    话音落,一派繁盛卷入了泉东南的眼。

    早市叫卖,酒旗飘扬,茶馆稀客进,酒馆素人出;一夜歌舞的楼台小歇,旁边卖早点的铺子就把着空蒸腾了香气氤氲,多是平和色,多是闲暇光。

    “很难想象一年后这里会乱的不成人间,”泉东南不自觉的下了车,一口气吸得笑意纵生,“也不愿意那种事发生。”

    “很像是冬夜里的小吃街,很像是校门口招呼的炸串和小卖铺那一条。”他记得清晰,也一一对应。

    “就知道你不死心,”孟沧浪扇起遮住嘴角,跟着也下了车,再三小心道,“不能干涉这儿的一切,我们都一样。”

    “知道了。”话音上答应着,但他还是不自觉的拢了拢拳头。不过道理至此,他也只能乖乖戴上昨天那个奇丑无比的黑套头,是真的丑,抢银行都比它好看。

    “那你先逛逛,我去看看告示。”孟沧浪叮嘱过后也戴上这袜子一样的玩意儿,留下不少银钱供他花销,随后便折了扇去城下看告示了。

    泉当家的看了看方才的早点铺子,里面的烧饼正冒着油香,他拔剑瞅了瞅自己头上的袜子,黑不溜秋死不透光。

    于是一个虎背豹腰的男子十分惹眼的坐在了早点铺子口,一嘴烧饼一嘴白粥,好不惬意。

    对天发誓,他过脑子想事情了。但是前夜的晚宴他又没吃,俩人搁着楼上分析战局呢!这身子消耗多,路上干粮又难下咽,吃点东西情有可原!呸!理所应当!

    但是他没算好时间,他以为一顿饭的消磨孟沧浪应该回不来的。但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他面前了,而且脸上一定很臭,因为隔着那层袜子他都能嗅到杀气,还有慌张。

    大事不妙了,他想。

    孟沧浪飞也似的赶了过来,又用最快的速度把泉东南拉扯着离开。他们就近借了家店住下,而入房后还不及小二上水盆和面巾洗尘,整个房间就被孟公子布置的不漏风声,基本可以理解为世界上第一个用来防偷听的防空洞。

    “……我是不是要死了?”泉东南被他一顿雷厉风行的操作弄得脑瓜子嗡嗡,“大内密探来杀人了?”

    “都不是一个时代的好不好!”孟沧浪当场泄气吐槽,“我们被人卖了,我看了告示,你语中了,有我们的通缉了。”

    “这不是正常的吗,”泉东南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有问题?”

    “我的罪名是发展自己的下部,还企图私立兵马,意图造反,”孟沧浪看见泉东南眼里盛满了不以为然,又多说了一句。

    “你的罪名是私通兵器,还把铁器卖给了我,而给意图造反的人提供帮助,同为叛党,一并罪名处理。”

    “等等!可是我们昨天才出发的!就连正式通告交易成功也是昨天早上的事了!”泉东南不由惊疑出声,“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吧?怎么可能还有比我们更早的,还把通缉都做出来了?”

    “还真有,”孟沧浪眯了眯眼,“如果有人在前天晚上偷听了,并且夜驾到都城的话,那通缉上的事也就成立了。”

    “可我不是说了吗,”泉东南出声打断,“他凭什么说我一定会和你交易?就算在晚宴前你放话要买下那些货,但我还是可能因为价钱上谈不拢而跟你翻牌啊,仅凭片面之词就能定我的罪?荒唐!”

    “他们早晚都是要定罪的,只是求一个由头罢了。”孟沧浪摇了摇头,反倒下了决心,“那就今晚夜遁皇宫吧,情势逼人,不得不去了。”

    “孟公子,果敢的很啊。”一个女声不合时宜的透过已经封闭起的门窗穿入,“你都已经猜到这步田地的缘由了,还想着夜袭皇宫呢。”

    门上的几道锁壁被对方从外面解了个干净,时节不妙,而又无从出逃,泉东南和他对视了一下,各自抽出腰间的折扇和长剑。来者不善,恐怕只能应战了。

    不过瞬息,门户已然大开,一个玄衣玄裤的女子掌上磁石翻飞,显然适才开门时有它们的功劳。而合乎二人意料,门外不只一个人,细细数来,共有十二个。皆是统一着装,但有的胸前描虎,有的臂上盘龙,都不似什么平常之辈,而且没有一人露出真容,口鼻遮掩,不现锋芒。

    “看来皇上也是按捺不住了。我还没上宝殿,锦卫就来请我了,”孟沧浪扇开扇合,在背后曲了一只手,面上却不落下乘,“我好大的威风啊!”

    “本要数罪并罚你们二人,奈何皇上开恩,不忍血溅金殿,”排头女子手上磁石合并,一把飞刀错落而出,她声音也骤然下沉,“那就只好我们捉二位的头上朝了!”

    泉东南窄了窄眼,旋手剑花起四面,金石交错,那飞刀弹至一旁的墙上去,孟沧浪抓住时机,藏在背后的手在此刻狠狠地往地上一掷,黑烟顿时滚滚涌出,是烟幕弹!

    “跑!”孟公子大喊一声,手中折扇上下翻飞,烟幕狂风浪蝶般席盘了对面十二人的视野。泉东南不废话,大力踢出两脚从人群中开出生路奋步逃离,孟沧浪紧随其后。他一边轻身,一边在空当处投下了弹丸,刹那间旅店淹没在黑雾里,二人得乱出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