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图书馆怪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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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终) 负罪前行

    熄灭黯淡的屏幕高挂在藏书区的上空,定格的画面褪色于渐渐凋落的碎片幕布中,不论我们之前做过什么样的约定,不论我们如何期盼一个不同的结果,事实都已经满目狼藉地呈现于此,易语,失败了。

    季折夜颓唐的坐在椅子上,这次他的腰杆终是没有挺的那么板正了,他尽力呼着气,安抚着乱跳的心,想要把情绪转移到“接下来要做什么”的方向去,但在那之前,他们剩下的所有人都陷在了当下的故事中,为一个又一个猜疑的灵魂哀悼,为一个又一个远去的活思缄默。

    他感到悲哀,一个终其一生都无法改变,疗愈的童年所带来的,永无止境的空虚,再无休止的悲哀。

    易语已经很努力了,至少在最后一刻,他依旧在尝试收起锐利的刀刃。只是我们太过脆弱,我们无比渺小,我们的生命,就是会这样轻易的夭折,我们的一生,就是会这样简单的结束,对易蓝天来说,对易语来说,对我们来说。

    鹿临光抱着自己的手臂哭个不停,季折夜没有安慰的想法,也不打算这样做,他的大脑也是一片混乱,此时此刻,他无力再去关照一个早就按耐不住同情的人。泉烛秉的脸上满是不甘,为千钧一发之际做出正确选择的易语,为拼尽全力阻止过去自己的易语,为功亏一篑在血泊中的易语,他能成功的,他本可以。

    “精彩至极!这一幕实在是太让人振奋了!易语,我的负罪前行第一人!哈!”管理员近乎病态的高坐在半空鼓掌,赞赏着这幕由他推波的而生的悲剧,“从未停止的猜疑链,互相隐瞒的、自以为是的好意,鬼鬼祟祟的、自我感动的母亲,还有蒙在鼓里自我阉割的主角,易语,目前最最有意思的男一号!我都要感动地落泪了,殚精竭虑地把自己套牢,身陷囹圄还要继续探索真相,嗯……”他俯视了一下脚底的三人,“大家都是这样的充满了冒死的求知欲,我真是荣幸,可以看到这样有意思的剧目,感谢,感谢各位,我受宠若惊。”

    泉烛秉头颅两侧的经络因为这番发自肺腑的嘲弄和赞美而明显的凸了出来,他和易语认识的时间不长,甚至连交流都没有和赵叔那么频繁,但他是活生生的人,是为了他们能够出去而做出牺牲的人,高坐钓鱼台,只顾着如何为折磨他们而增添戏码的一个丑角凭什么这样嘲笑他?!他从来都没有当过人吗!

    “我来,”季折夜切了切牙,把身上的鸡皮疙瘩抖了下去,“我来下一个故事。”

    平庸乏味的人生,毫无亮点的故事,他季折夜不可能出现回不来的情况。易语的这次尝试同样没有带来任何有利的信息,但如果是他,他可能会改变些什么,至少,他有能回来的信心。即便这一次什么都没得到,他也可以以身试出管理员话中的真假,倘若他之前说的话真假掺半,就算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也无法成功回来,那剩下的两个人不必再去送死了,他的选择,多少能有些价值。

    “你别去,我来,”泉烛秉先一步拦住了季折夜,他烧红的眼里映着空中那个翘着腿看戏的混球,嘴里说着先前苏晓星的遗言,“小星说得对,你必须最后一个进入故事,小语失败了,没能带回任何线索,至少你也得等出现一个线索之后再作出决定。我和临光姐都没办法心思缜密到你这个程度,你得留下来,总得有人照顾她。”他垂下珠子看了眼鹿临光,又往前走了一步,和之前一样,他消失在了其余二人的视野里,而空中闲坐的管理员让开了地方,满是弧光的大幕,再次启动。

    他想起自己之前说的话,他总会想起。

    眼前消失的泉烛秉,也会像易语那样,成为我采样的炮灰吗?

    季折夜站立在鹿临光身旁,后者哭得泪尽,又不得不目送又一位好友奔赴刑场,而对方的死法只会如出一辙。凌迟般的悠长白幕和剧情只是铺垫,留给泉烛秉的,只有一死。

    但她得相信对方,她同样也相信自己。

    这是残破时间里,他们唯一能够拿出勇气做的事,这是空白人生中,他们仅存的一点可以确定的手段。苏晓星也好,易语也罢,他们都奋不顾身地为剩下的人开路,他们只能相信,他们……必须相信。

    “泉烛秉,呃……难缠的东西,”像是吃到了怪味儿的糖豆,管理员介绍的声音变得没精打采起来,“你的故事倒是难看的多,我愿称之为一部爆米花片,如果放在什么节假日档一定会有许多人慕名而来吧,可惜,我不算是这个的受众。”他快要打哈欠的语调跟随意摆动的手势不知是在回报刚才内心不逊的泉烛秉,还是当真如此,那兴致缺缺的味道几乎要让人倒胃口,“算了,希望其他人愿意聚精会神的看完吧。泉烛秉,一个喜欢打电动的电动天才,嗯……单论这个方面,你确实是专业对口。不过所做的一切,经历的一切,居然都和现实毫无关系,在这种世界里活出自己的现实价值,将自己的执念和一腔热血灌注给一个不可能遇见的……哦,这可不能说。”他摇了摇头,把手指放在了唇上,做出了避免剧透的动作。

    “总之,勉强值得一看吧,”他勾出一个懒散的笑,抬手把剔透的大幕映照的辉煌纷呈,“还请大家赏脸看看,都来看看这个故事吧。”

    绘金描银的镀彩logo出现在了屏幕上,而本故事的主人公却在此之后为观众们呈现出了一片灰蒙蒙的视野,念白悠悠响起,但被说的那个人却陌生的让鹿临光止泣,这次故事的主角……泉东南?谁是泉东南?

    季折夜的脑子里被动了弦,他记得,最开始一层大厅互相认识的时候,泉烛秉这么说过,可以叫他泉东南。

    这是,他的另一个名字?还是说,这是另一个人?

    没等他们多想,规则强制让他们回到了座位上,大片级的开头让两人感觉自己真的在看什么特效电影,但一个虎背豹腰的男人出现在了荧幕上,惊愕了二人的视角,他的头顶挂着一个半透明的名字,泉东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