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了。*

    希尔薇娅的女神纽带本身是辅助性圣术，不具备对抗能力，需要配合已有的魔法道路和智神天锁才能发挥效果；但其优点在于无需持续性地供给力量，即使希尔薇娅离开也不用担心法术中断。希尔薇娅在圣术完成后立刻拔剑斩断了威廉明娜的最后一根智神天锁；在当下，智神天锁和魔力道路已经主要靠分部在城市各方位的魔女魔偶们支撑，相比于魔都，威廉明娜更需要这份魔力。

    威廉明娜成为恶魔……单凭这一项成就，今夜瑟拉佘儿便已能宣告胜利了。失去记忆和一切道德底线的威廉明娜毫无疑问会成为丧尽天良的残忍魔头，各路残忍的魔法学实验一定会在她的日程表上占一席之地。希尔薇娅向女神祈祷：她祈愿那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发生，让威廉明娜保住自己的记忆和灵魂。

    让天使祈祷的还有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相比于城市崩溃与魔法道路崩解的速度而言，魔都人民的行进速度实在过于缓慢。诚然，要求拥挤的人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穿越整个魔导都市，实属强人所难；但如果这样下去，死难人数将不止是截至此刻的五万三千三百八十六人，而是十万、十五万的级别。——整个魔导都市的人口不过六十万而已！平均下来，每个四口之家都会有一人死去。生者将痛不欲生，发疯、自暴自弃者一定大有人在，死难者的冤魂亦将久久围绕在此地。

    希尔薇娅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一如莉迪娅和威廉明娜，大慈大悲的天使也愿意为一些素不相识的人和一个干巴巴的数字而献上自己的生命。

    与此同时，在茧的下方、在四散的黄金阶梯碎片的中间，十九位高手正努力与瑟拉佘儿交战。这十九个人个个不可小觑。圣女珂瑟琳是世上最优秀的圣女之一，她的治愈和增益圣术范围大、效果强，净化圣术也是威力无匹。魔偶妃欧娜虽然不比生前，但还依然保有相当于莉迪娅七成力量的强大战斗力。卡米拉和她的两位圣女同僚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丰富的经验与专业的训练是她们能力的保障；同行的两位圣女也同样拥有丰富的经验，她们的圣术是团队的坚实后盾。塔内的魔法师各个身怀绝技，他们狂风暴雨般的法术轰炸曾在顷刻间让一大群魔物飞灰烟灭；魔法师们的带头人也是一名魔士（魔女的男性称呼），由他召唤的魔力猎鹰正翱翔于天。此外，门卫大叔竟然也是一位不下于卡米拉的优秀战士，扎实的战斗风格让他成为了团队的盾牌。

    ——在这场战斗中占尽上风的，却是大恶魔瑟拉佘儿。

    “怎么，就这么点能力嘛~”瑟拉佘儿笑道，“你们这个样子，怎么能保卫世界呢~”

    妃欧娜的元素攻击被她轻易迫开，卡米拉的冷箭被她以最小的动作躲过，女武神们的刀剑被她以指头夹住，法师们的魔法被她用翅膀接下。能让瑟拉佘儿稍微留意的就只有珂瑟琳的净化圣术。反过来，瑟拉佘儿的利爪不停地在女武神们的身上划出伤痕，她的魔法迫使妃欧娜全力招架，她召唤出的黑暗魔偶也让法师们应接不暇。圣女们的处境就更为危险：包括珂瑟琳在内，不会战斗的她们恐怕连大恶魔的一根爪子都对付不了。为此，留守在地面的门卫在解决瑟拉佘儿的黑暗魔偶的同时，还需要时刻留意三位圣女的动向。

    瑟拉佘儿的利爪找到了卡米拉的一个破绽。后者反应迅速，侧过身避开了要害，但这破甲的一击还是几乎要把她的内脏搅出来。卡米拉翻滚着从神圣阶梯上跌落；珂瑟琳马上冲上前来，为她使用治愈圣术。

    “……呜。”卡米拉紧咬牙关，嘴角在渗血。

    “*慈悲之女神，生命之女神，请您垂怜我等凡人……*卡米拉，不要勉强，你的体力也需要补充。”

    珂瑟琳一边治疗，一边在竭力思索取胜之道。但面对实力的鸿沟，再多的战术有什么用？*糟，这情况根本没人能抽开身。但愿战斗不要波及琳和莉迪娅。不知天使大人接下来要做什么？城市居民们的情况如何了？*

    妃欧娜瞅准机会，用*靐刕*击中了瑟拉佘儿。

    “哇，疼！看来手下败将还是有点东西~”

    大恶魔的身影如同黑色的闪电，向妃欧娜猛袭而来。有那么一瞬间，妃欧娜以为自己又要像上次一样被扭断脖子，幸好魔法师带头人及时用屏障魔法把两人隔开。

    被屏障阻挡的瑟拉佘儿似乎感到了什么：“我们的天使小姐终于忙完啦？终于——诶？等等——”

    **铛！！**

    天使的这一击势大力沉。尽管瑟拉佘儿用爪子挡下剑刃，但依旧被纯粹的蛮力砸趴到了地上。

    天使身上金光大作，三对翅膀完全张开，每一根羽毛都放射出神圣的光束。天使的声音洪亮而坚定：“各位，集中攻势，助我歼灭敌人！”

    *好！*妃欧娜拿出了强力的四字符咒，*轟劦焱龘*！

    “伊莎贝拉，佳奈！”由珂瑟琳带头，三位圣女立刻咏唱起最高级的圣术！

    “不要吝惜魔力！”法师们的权杖上，五光十色的魔力炮已经充能完毕！

    “塔妮娅！妮娜！用弓箭！”三位女武神也拿出了远程手段，专精弓箭的卡米拉更是凝聚起最强的“气”和神圣力量，做奋力一击！

    至于门卫，他抓紧机会把莉迪娅和琳保护了起来。

    “——想要速杀我？没那么容易啊！”瑟拉佘儿张开蝙蝠样的黑翼，在巨翼之下，涌现出砂质的迷雾与斑斓的碎光——那是混沌的星尘。

    **轰轰轰轰——**

    一时间，研究塔顶端爆裂声四起。早已被毁坏的研究室地板被轰出了一个大坑，内部管道裸露出来，被融化的末端流淌出金属的“汗滴”。研究塔被威廉明娜设计为能够把力量疏导散发，方才的强大力量流便将整个塔都点亮了，紫色、蓝色、金色和其他颜色的能量在塔的白色表面之下四处游走，清晰可见。

    **轰轰轰轰——**

    在研究塔的外围，稍微靠下的地方，跟随洛丽塔潜伏在此的莉莉安开始感到担心了。她是依靠爪子把自己固定在此的，各种力量就在她的手掌之下流动，这些“轰炸”的余波已经令她心有余悸。但是她的主人洛丽塔似乎并不担心，所以莉莉安也什么都没说。

    **轰轰轰轰——**

    “——哇！好猛烈，要……要坏掉惹！”虽然被炸得踉踉跄跄，瑟拉佘儿的语调依然轻佻。的确，先前她攻打圣都时，曾遭受过比现在更猛的攻击而全身而退，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被在场的人干掉；不过，她的状态也确实好不到哪里去，她的翅膀已经被炸出了大大小小的破洞，像破布一样挂在翼骨上。

    **轰轰轰轰——**

    *就是现在！！*“可以了！”

    在众人停火的一刹，悬浮于空中的希尔薇娅举起剑，向瑟拉佘儿猛冲下来。这一剑直接穿过了瑟拉佘儿的胸腔，也击碎了研究室的地面。二人落在了威廉明娜与莉迪娅房间的餐桌上，把餐桌砸裂成了四瓣。

    “咳哇！！”瑟拉佘儿重伤，比人血更鲜艳的恶魔之血喷到了天使的身上。“好，好烫，好烫！……要……要没命啦，天使大人饶命啊！”

    “别演戏了，恶魔。你的生命力才刚被消耗过半。”希尔薇娅一脸厌恶地松开剑柄，让钻石铸成的宝剑作为钉子把瑟拉佘儿钉在原地。

    “啊，被看穿了，真难为情。”瑟拉佘儿笑着说。“不过，尊敬的天使小姐，你感觉到了吗？住在这座城市的人类们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呢。”

    “……”

    “既然可怜的我已经不构成威胁，你也该去做女神的代行者早就该做的事了吧？”

    希尔薇娅抬起头。透过天花板的洞口，她能看到威廉明娜的茧、茧背后破碎的黑云、以及黑云缝隙里露出的被朝阳映成橘红的真正的云朵。先前那股熟悉的感觉——爱丽西娅的感觉——又一次涌上心头。……或许是爱丽西娅的英灵在为她送上祝福，这让希尔薇娅充满决心。

    *妃欧娜……拜托你，盯好那些吸血鬼，她们还没意识到我们已经发觉了她们。*

    *不主动出击吗？*

    *不。其中一个吸血鬼很强，不能速战速决，而我需要集中注意力，尽可能避免战斗带来的干扰。你带大家防住她的偷袭即可。*

    天使飞行到了天花板洞口的中间，通过金光编织成的丝带把自己和裸露的管道连接起来。

    当下，灾难的根源是地下城的扩张。若地下城的扩张不停止，在魔法道路消失之时，城市内的人民一定会被不停移动的土石碾碎；但反过来，只要地下城重归宁静，一切追加的伤害都可以避免。作为埃克菲勒的杰作，厚重的大地下城不可能被凡间的力量阻挡，哪怕是女神的天使也不行。要让它平静下来只有一个选择——花费大量的力量，把精神投射到超凡的世界，直接向相关的神祇发起对话。按理来说，这样的对话只有在圣都的祈祷塔里才能进行，但遍布魔法管线、建筑尺度非凡的研究塔也能凑合。

    奇妙的巧合出现了：建立在大地下城出口之上、位于塌陷的地下城中心的研究塔，竟然经历了一整晚的战乱和地震而毫发无损。

    “对，就是这样。”大恶魔瑟拉佘儿鼓励道。“闭上眼睛，集中精力，拿出你的实力！”

    圣女珂瑟琳作出了警告：“天使大人！研究塔是这个恶魔故意留下的，她肯定希望您这样做。或许我们可以……”

    圣女顿住了。为了魔都的人民，天使已没有其他选择。

    希尔薇娅的回应沉稳而坚定。“我的姐妹们，还有各位在场的朋友们，我，天使希尔薇娅，很高兴能与大家并肩奋战。不论敌人的奸计如何，夜晚已经过于漫长，我必须将其结束。在我祈祷的时候，烦请大家警戒四周。愿女神的慈悲保佑我们。”

    作为落脚点的黄金阶梯完成了它们的使命，消失了。天使的六翼向前收拢，把她的身体包裹起来。从羽翼的缝隙里伸出的丝带开始迸溅出最纯粹的金光。很快，神圣力量就充满了研究塔。白色的塔变得金碧辉煌，沿着塔身涌现出无数外射的光束。

    在研究塔的外围，洛丽塔已用意念给莉莉安交代了任务。古代吸血鬼自己也悄悄地变出了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