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鲜有战斗经验的人来说，娥曼妲的表现出人意料的好。她右手剑、左手符，在食尸鬼的包围和从血池长出的荆棘丛中舞蹈，灵活地运用起剑技和法术斩杀敌人。她甚至能偶尔参与一下针对洛丽塔的作战。然而，食尸鬼大军的数量实在太过庞大，纵使初春一次又一次地刺出，符咒一张又一张地被使用，缺少大范围法术的娥曼妲还是产生不了像样的战果。

    在琳的协助下，莉迪娅又一次与洛丽塔开战。那吸血鬼一改之前的风格，和对手近身缠斗在一起。在黑暗之力的加持下，她的速度比元气已伤的莉迪娅更快，力量也更大，可以挥舞银鞭主动出击。在她的身旁，那四个由蛇构成的血镜不断地发射出黑色的箭与矛，干扰琳和莉迪娅。不过，凭借莉迪娅高超的格斗技巧和琳控制性的冰雪法术，这对姐妹倒也能和洛丽塔斗个平分秋色；几轮战斗下来，她们已把四个血镜打破了两面。

    “——曼迪，你怎么样！”莉迪娅用重腿拉开她与洛丽塔的距离，回退至娥曼妲的身旁。她随手清理了正在骚扰娥曼妲的两只大食尸鬼。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迪迪，我有破局的一招，不过要耗费我三成的魔力，还需要琳的配合。你得一个人拖住那个吸血鬼！”

    “哈哈，好！魔法师小姐，你就放心去干吧！”莉迪娅迫发自己的炽热魔法，迅猛地向洛丽塔攻去，洛丽塔也连忙舞出鞭子迎战，一时间火花四溅。那吸血鬼一手挥鞭抵挡攻击，另一只手在空中绘制了简易法阵，召唤出一群吸血蝙蝠攻击莉迪娅的面门。

    娥曼妲与琳远离了主要战场，沿着巨型魔物的尸体形成的冰雕游走。食尸鬼从各个方向涌来；它们呲着獠牙，滴着涎水。娥曼妲舞动着初春，用已附魔的剑逼退敌人；琳则在不停施法，同时利用凝结在手臂组件上的冰刃进行肉搏。

    “哈！——呃！”血池中心的莉迪娅又一次驱散了一次三个一组的石像鬼；但洛丽塔抓住了她的一个破绽，指挥一面血镜，发射荆棘之矛。矛尖深深地插入了莉迪娅的大腿。炽热女武神迅速作出反应：她首先发力粉碎矛尖，然后一边使用治愈胶囊，一边挥舞朱尼珀，把剩下的两面镜子一举打碎。*可恶，资源要见底了……*

    ——强烈的魔法感应传来，令洛丽塔抬起头。她终于注意到了娥曼妲。那少女正被琳抓着，悬浮在冰雕们围出的圆形场地的正上方。是时候了——最强魔法力量，用尽三成魔力，去吧！

    “*皛晶焱*！”

    在场地边界，琳与娥曼妲贴放的一共三十六个符咒被同时点燃。*皛晶焱*是烈日魔法，同时也是娥曼妲所能施展的最强的专克不死生物的魔法。它的符文能将太阳的光和热浓缩呈现，以纯阳的激情融化范围内的一切不死生物。此外，绕场一周的魔物冰雕其实有较强的反光能力；娥曼妲据此对贴放符咒的位置进行了优化，以达到事半功倍呃效果。

    “噫噫噫！”在纯阳的强光下，食尸鬼大军如蜡烛油般融化开来。在十几秒内，它们便化为浓水，变成了血池的一部分。其实，自然形成的食尸鬼并没有这么脆弱：由洛丽塔召唤出的食尸鬼带有吸血鬼的特性，得益于此，娥曼妲的魔法才这么有效。

    洛丽塔本人也不可避免地被娥曼妲的阳炎灼伤了。冒着烟的古代吸血鬼高高跳起，一鞭将琳与娥曼妲打落在地；紧接着，她又从血池中唤出无数荆棘，把她们牢牢捆住。洛丽塔的双眼闪着红光，把银鞭舞得如出击的毒蛇一样。幸好，莉迪娅帮琳和娥曼妲挡下攻击，二人也很快脱身，同洛丽塔展开了新一轮的战斗。

    “……呜……”洛丽塔被夹在莉迪娅、琳和娥曼妲的攻击中间，紧咬牙关，眉头紧锁。虽然依靠手中的鞭子、血池的恢复力和从中长出的荆棘，洛丽塔仍然能勉强顶住三人的猛攻，但在失去了食尸鬼和血镜支援得情况下，她已颓势尽显，破绽越来越多。她的帽子早已不知所踪，漂亮的礼服裙也被撕扯得破破烂烂。

    莉迪娅抓住一个破绽，烧伤了洛丽塔的脸。洛丽塔忍着疼痛降落在血池中进行恢复。

    “……喂，吸血鬼，你怎么回事？”莉迪娅一边乘势猛攻一边发问。“你明明还有保有巨量的魔力和黑暗之力……为什么不用？为什么不再施法？为什么不叫你那眷属过来帮你？”

    “……”洛丽塔沉默不言。

    “迪迪！”娥曼妲向莉迪娅示意。后者心领神会地让琳接过班，一下跳回到娥曼妲身边。

    “迪迪——”娥曼妲向保护传送门的荆棘墙点点头。“我和琳已经破坏了那个荆棘墙的根部，它现在很脆弱了。用你的火和斩击把它破坏，我们赶紧毁掉传送门，尽早回去吧！”

    “好！”莉迪娅的魔力已有很大消耗，但要发出足以摧毁荆棘墙的强横一击，倒还是小事。镰刀挥动，刀光乱扫，火焰乍泄。**轰隆！！**——巨响过后，洛丽塔制造的荆棘墙壁应声而倒。荆棘的碎片如飞絮般飘散，露出后方仍在涌出魔物的传送门——

    叮！

    “好偷袭！”莉迪娅称赞。“只是还不够快。”

    是波琳娜，她抓住荆棘墙倒塌的一瞬间果断出击，差点就把短剑插进了莉迪娅的肚子。

    “波琳娜！”见围墙被破，洛丽塔连忙用血荆棘阻拦住琳，自己返回防守。

    “迪迪！小心！”娥曼妲高声警告。她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前，试图推开莉迪娅。

    “太迟了！”伴随波琳娜的一声怒吼，潜藏于她身上的十七条睡眠之灵一齐出击！

    睡眠之灵是没有实体的幽灵类魔物，它们通过附身的方式吸取被附身者的精力，以此壮大增殖。荆棘之墙的碎片遮挡了莉迪娅的视线；炽热的女武神既未注意到波琳娜身上散发出的蓝紫色迷雾，也未看清对方因被过度附身而变了色的眼睛。睡眠之灵们穿过镰刀和护甲，轻松地侵入了未受圣术保护的莉迪娅的身体。

    一般而言，三条睡眠之灵就足以让普通冒险者陷入难以唤醒的沉睡；尽管莉迪娅不是普通的冒险者，十条以上的睡眠之灵还是大大超过了她的承受力。炽热的女武神双眼翻白，脑袋一歪，如断了线的木偶般瘫软在地。朱尼珀铛啷一声掉在她的身边。

    见自己好不容易凑齐的十七条睡眠之灵竟然真的起效，波琳娜又惊又喜，立即挥舞双剑向莉迪娅的脖子砍去。“嚣张的女人，给我死！”

    “迪迪！！！”

    娥曼妲用尽全身力气撞倒了波琳娜，二人在血池里滚作一团。

    眼见大敌陷入昏迷，洛丽塔立刻运起魔法。四根尖锐的荆棘朝着莉迪娅齐齐刺出——但琳及时赶到，把莉迪娅救至半空。在此片刻之间，侵犯莉迪娅的十七条睡眠之灵已经减少到了十一条：四条被莉迪娅抗拒而走，两条见势不妙自行离开。琳一边运起圣术驱散幽灵，一边焦急地用意识呼唤莉迪娅：*“莉迪娅，快醒醒！！”*

    “呃……”睡梦中的莉迪娅发出呻吟。

    又一鞭——来自洛丽塔的攻击将琳从半空中击落。莉迪娅坠落在了洛丽塔附近的地面上。与波琳娜陷入缠斗的娥曼妲远远望见了古代吸血鬼脸上浮现的微笑——

    “不！！！”

    娥曼妲急了。她集中起她能快速使用的全部魔力。

    “小姐，得罪了！——*皛晶焱*！”

    白灼的烈日魔法在波琳娜的面前爆闪。那吸血鬼眷属的正半身被整个融化开来，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发出一千个油锅同时沸腾的声响，然后如蜡滴一般流向地面。波琳娜的双刀铛啷铛啷地掉在地上；她尖叫着捂着脸，跪倒在娥曼妲面前。

    “啊？！”洛丽塔错愕地转向亮光与尖叫发出的地方。“……波琳娜……？”

    小女孩模样的吸血鬼看清了高个子女人的惨状。一瞬间，洛丽塔完全忘却了杀敌的目标。她如发狂一样扑向娥曼妲。

    “——啊啊啊啊！！【骂人的称呼】，你找死！！”

    *来吧，吸血鬼！冲我来吧！！*娥曼妲心想。

    得益于已施展的增益符咒*鑫劦*与*焱矗*，娥曼妲勉强地挡下了古代吸血鬼迅猛的第一击，但她的双臂被还是被震开。跟着，银鞭如暴雨般倾泻在少女的身上。为了给娥曼妲制造尽可能多的痛苦，洛丽塔为她的武器附上了无数倒刺，她要把那胆敢折磨波琳娜的人类活活撕成碎片！

    娥曼妲的情况瞬间变得比波琳娜不遑多让。无数细小的肉丁从她的面部、胸脯、双臂和肚子上被硬生生扯下；她的脸更是被洛丽塔泄愤式的彻底撕烂，颧骨和牙齿清晰可见。娥曼妲疯狂地调动力量，保护自己的紧要部位——内脏、眼睛、肌肉。极端的痛楚搅乱了少女的思维，但她依然紧咬牙关，默不作声，她早就想得明白：这种痛苦是她为了达成目的所必须承受的。

    娥曼妲集中起她的全部意念；她祈祷她和莉迪娅的关系足够紧密。*迪迪，不要管我——我绝对能活下来——敌人想的是折磨我——她不会马上杀我——传送门，砍传送门呀！！*

    在猛烈的攻击下，娥曼妲仰卧着倒地，洛丽塔则顺势骑在了她的身上。吸血鬼面朝传送门，背离莉迪娅与琳。不远处，重伤而接受着血池治疗的波琳娜正艰难地爬行；她抬起头，刚好看到火焰的流星朝着这个方向飞来。已醒的炽热女武神，来救被她视为妹妹的人了！

    “洛丽，小心呀！”

    “可恶……！”洛丽塔当然感知到了飞来的莉迪娅。她召集荆棘进行防御……可是莉迪娅却与她擦肩而过。糟了——被骗招了！洛丽塔急忙驱散遮挡视线的荆棘，但已来不及了。

    娥曼妲的思想，莉迪娅感受到了！

    “传送门，给我破吧！”

    大镰刀朱尼珀狠狠凿入了传送门的右下角。只听一声巨响，门角被粉碎，魔能爆发，传送门从四边形变成了倒三角。经由这头重脚轻的三角形，魔物们只能在半空中出现，有些没做好准备的魔物甚至在地上摔伤，被后来者踩扁。洛丽塔用血池提供的荆棘之矛刺向莉迪娅，把她迫走，然后又用一层薄薄的荆棘将传送门再度保护起来；但是，一切都是亡羊补牢，伤害已经造成。

    “怎……怎会？”面对已不成样子的传送门，洛丽塔慌了。几分钟前，她不是还能与那两人一偶势均力敌吗？几小时前，她不是还在和波琳娜说笑吗？一天以前，她不是还在以古代吸血鬼的荣誉向那恶魔担保，一定会完成她们共同的目标吗？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波琳娜受了重伤，传送门被毁三分之二，而洛丽塔连“客人”的影子都还尚未见到。为什么——她明明拥有碾压的实力，却处于败势？

    “咳咳咳……呵呵。”在洛丽塔的身下，娥曼妲痛苦但释然地笑着。

    “笑什么？！”洛丽塔怒吼。

    “……我笑我不分场合的心软……吸血鬼小姐，我要向你道歉，因为我伤害了你的所爱之人……哪怕你之所为已经杀害了无数无辜……若不是我想不到其他方法救迪迪，我也绝不会做利用情感之事……咳咳……事已既成，对不起……”

    “你……你！！”洛丽塔被娥曼妲的道歉气得视线发红。“都……都是你这【骂人的称呼】害得呀！！”

    吸血鬼愤怒地举起双臂，要把被她压在身下的娥曼妲轰碎！聚集力量——

    “啊？”

    琳的攻击一如既往地悄无声息。作为吸血鬼，洛丽塔对气温的感受本来就不敏锐，乱了阵脚的她就更不可能注意到身旁气温的降低了。在不知不觉中，她的四肢已经被冻僵，魔力和力量的流动已变得和蜗牛一样迟缓……

    不好——娥曼妲的对话，是在转移洛丽塔的注意力，并拖延时间呀！

    没有机会了。琳的绝招已经发出；她一次性地用尽了整整五成魔力，要一举把那吸血鬼消灭！

    集中的、狂暴的、裹挟着无数冰晶和雪花的暴风，瞬间吞没了洛丽塔。在冰晶的撞击下，碎裂的咔擦声从她完全失去了知觉的双臂处响起；接着，它们便如被打碎的石制工艺品一样，掉落在地，化为齑粉。在超低温风雪的笼罩下，洛丽塔的躯干被实在地冻穿了；小女孩模样的吸血鬼被彻底定格在了原地，如同一尊破碎的雕塑。

    洛丽塔的意识开始模糊；她绝望地挣扎着，试图集中起魔力、黑暗之力或“气”，可是不论哪一种她都做不到。血池感知到了主人的危机：无数藤曼般的血管从洛丽塔的周围伸出，试图为她注入新鲜的血液，但洛丽塔已被冰晶化，血管根本插不进来。

    “喝——”一声爆喝，远处的莉迪娅运起她的全部力量高高跃起，大镰刀朱尼珀向着洛丽塔的头颅斩去。被冰封了的洛丽塔连转动眼球都做不到，只能在原地动弹不得地等待刀锋的降临。

    ……洛丽塔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死掉……不甘心如杂鱼般被一招秒杀……不甘心在尚未发挥全力时……就败在诡计之下……她的残骸……会被拿走……卖掉吗？……她的头颅……会不会被挂上墙壁？……不过……在死亡之时……她至少……仍然是……人的模样……

    ……洛丽塔困极了……

    咔擦——！

    “啊？！”莉迪娅惊讶道。

    “！！”鲜血飞溅在洛丽塔的身上“……！——！！”

    是波琳娜。重伤、没可能迅速移动的她，竟然在这紧要关头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及时赶到，试图阻挡莉迪娅的攻击。朱尼珀锐利的锋刃把她的双刀齐齐斩断，从她的左肩斩到右腹；那刀刃现在就陷在波琳娜的躯体里。

    “……”波琳娜大口大口地吐着黑红色的血。

    “！……！！”洛丽塔拼命要挣脱寒冷的束缚。这番努力，令她的双腿也从大腿根部断裂掉了。

    “喔！……你们……我……”莉迪娅下意识地放弃了追击；她一脚踢翻洛丽塔，拖着娥曼妲退后。娥曼妲已经失去知觉，她的伤势虽未危及生命，但受伤面积很大，失血非常严重。莉迪娅连忙给她使用了最后一个胶囊。

    洛丽塔歪倒在血池中。波琳娜向后躺在了她的身上；断成了两截的眷属，正在用自己的血浸润着主人。

    见莉迪娅没有追击，琳便亲自挥舞着冰刃，飞身向前。她意识到，某些扭转战局的事情即将发生！

    “死！！！”

    伴随那声震耳欲聋的尖叫，整个血池全部沸腾起来；如野草，如毛发，无数红黑色的荆棘从池下长出。它们狂躁地滥长，扭曲着打结，直到形成了一个十米多高的，浑身涌动着尖刺的巨人——那巨人立刻与琳缠斗在一起。

    莉迪娅急忙抱着娥曼妲跃向斗兽场的角落。“琳！你快回来救曼迪，敌人交给我！……”

    在血池的中央，荆棘将洛丽塔的小小身躯层层包裹，形成了一个蠕动的蛹。那条银色的鞭子缓缓沉入血池，不见踪影。

    在斗兽场一角，娥曼妲在疼痛中睁开眼睛。琳正替她治疗。远处，荆棘的巨人正与莉迪娅战斗。在更远处，在某处娥曼妲看不见的地方，黑暗的力量正在聚集……

    *琳！……来不及了！你必须抛下我，带莉迪娅飞离这里……那个古代吸血鬼很快就会破蛹而出，我们赢不了……传送门一侧的出口（也就是从传送门里出现的魔物们所使用的出口）已经敞开，趁那个吸血鬼还没变身完毕，你赶紧带莉迪娅逃离这里……*

    琳坚决反对；她想莉迪娅也肯定会坚决反对。娥曼妲的伤势远远不到放弃的地步；此时此刻，她的肌肤已经在琳的圣术下迅速长出。一旦娥曼妲恢复至可以行动，她们就马上一同离开。那个吸血鬼中了琳的法术，应该需要较长时间才能恢复——

    很可惜，琳估计错了。

    “什么情况？！”莉迪娅大喊。

    嗖嗖嗖——即将不敌莉迪娅的荆棘巨人突然解体。在一团乱麻之中，伸出了两根高速伸长的藤条，它们一眨眼就来到了斗兽场的边界，缠住了尚未恢复的娥曼妲和正在聚精会神使用圣术的琳，把二人拉扯到了血池里。紧接着，荆棘条在斗兽场的中心围出了一个圆形场地，而后继续上下生长，直至形成一个致密的球形牢笼，将莉迪娅，琳，娥曼妲，洛丽塔的蛹以及倒在蛹下的波琳娜全部锁死在内。笼内一片黑暗。在这黑暗的滋润下，荆棘结出了黑色的“果子”——原来是一些倒挂的吸血蝙蝠，它们在成熟后，便脱离荆棘，盘旋于笼内。

    莉迪娅唤出火焰照明。她注意到，那血色的蛹已经停止了蠕动，眼下正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逐层坏死枯萎。

    洛丽塔缓缓现身。

    古代吸血鬼的真身远不及它们的伪装好看；换句话说，真身把吸血鬼的魔物本质暴露无遗。

    洛丽塔的体型已暴涨了一倍有余。她的皮肤由白皙变得暗黑，全身覆盖着暴起的血管。原本位于她魔导书上的红色魔石深深地嵌入在她的胸口。从她重新长出的，长度及膝的粗壮手臂上，一对翅膀突兀地长出，翅膀的边缘闪烁着刀刃似的寒光。同样闪着寒光的还有洛丽塔新长出的利爪与长牙。她的足部失去了人的特征，变得如野兽般向后弯折。那身为她喜爱的华美衣服，此时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几块遮羞的布匹。洛丽塔原本姣好的面容已变得如蝙蝠般尖锐丑陋。

    在琳的努力下，娥曼妲终于可以摇摇晃晃地站起。莉迪娅摆出架势，挡在姐姐和被她视作义妹的少女身前，防备敌人的突袭。

    洛丽塔暂时无视了三人。她俯下身子，用带爪的手，将波琳娜的脸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已死的眷属的面庞上已不再有任何血色，黑色的血管如蛛网一样遍布她的面颊。

    波琳娜的一生是堕落而孤独的一生。一如米娅，她也被命运的安排丢来丢去，逐渐沉沦在生活的泥潭里；然而，与米娅不同，波琳娜没有关爱她的朋友和女儿。对她而言，名为薇安琪妮卡的女神实在太过遥远；诡计与杀戮是她的工作，但诡计无关慈悲，杀戮无关生命。沉沦中的波琳娜，遇上了潜入魔都的洛丽塔。命运是有幽默感的：波琳娜在人间找不到慰藉，却和身为魔物的洛丽塔产生了共鸣。在被转化为吸血鬼眷属后，波琳娜才第一次感受到了神祇的关爱——不仅是狂热与增长的希姆拉扎，就连欢爱与欲望的女神伊芙丽娅也向她伸出了手。波琳娜的死是她最不后悔的一件事。在牺牲后，她或许还能在专属于魔物的彼岸等待洛丽塔……哪怕短命的自己，只是对方漫长生命里的一个瞬间。

    那么，洛丽塔对波琳娜有何感觉呢？

    古代吸血鬼轻轻放下波琳娜，起身面对敌人，张嘴说话。原本甜美的声音已变得嘶哑，如枯木划过糙石。

    “人类们……来偿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