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娜的马从后方如箭一般直穿而行，勒塔守在外面的人有意识的避开了她。

    “阿耶图！”她高喝阿耶图的名字，正在拼杀的人听见她的声音不约而同的停了手，分立两边。

    阿耶图好整以暇的坐在一边，仿佛面前的尸体不存在一样。他看见蒙娜回来起身相迎：“回来了，谈谈吧。”

    “蒙娜！”蒙赐冲的过来，在层层环绕的勒塔人群里紧紧护着蒙娜。

    摆手让他们放松，阿耶图说：“别紧张，我的吩咐就是到你回来为止，现在他们不会再轻举妄动了。”

    蒙娜打量着这群人。

    不少人已经握紧了武器，只要蒙娜的一声令下，他们哪怕血溅当场也是死得其所。可他们没有等到蒙娜的命令。蒙娜没有同意谈话，也没有拒绝，她只是沉默着看着阿耶图，她在思考。勒塔是比其他几个大部落还要传统的古老部落，签订的盟约从没有主动撕毁过，他们在这一带有无与伦比的信誉，今天这事不合常理。

    “你想要什么？”

    阿耶图就等着她问，“我要沙土从此依附勒塔，每年上供三成收入，不参与我们的纷争，不跟你要壮丁，不过分吧。”他说的轻描淡写，甚至有几分玩笑的样子。

    人群在轰动，沙土人有自己的骄傲，要么死要么生，谈依附简直是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即使是小孩子也听懂了，被大人揽在怀里担忧的看着蒙娜。

    这已经极其不合理了，勒塔想要的仿佛只是沙土名存实亡，不要奴隶，税收也像是随便选的，蒙娜她不信阿耶图有这个肚量能吃下沙土，她四下看着，在寻找。

    阿耶图笑笑，他和那个人的约定是打压一下，敢这么说的自信就是那个人许诺过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完事了还有一笔资源可以拿，而且那个人没有提其他的事，若是在此刻顺势把沙土收了也不会拦着他，何乐而不为呢。但沙土毕竟曾是一方巨头，真要是一下子吃下去估计会咯牙，只需要把他们圈住，然后一点点的蚕食掉。

    “不可以答应！”一个老者拄着拐杖走过来，若是岁暮雪在这，他会发现这个就是那个差点被他气的撅过去的老头。“你若是答应了，就、就……”老者气的不轻，气息都喘不过来。

    “！”蒙娜看着山丘上坐着的岁暮雪瞳孔一缩，她忘了这个人了。星星指引着她在何地能够找到变革之法，却没有明确指出是谁，是男是女。她在那里已经蹲守了将近三年，可她看见岁暮雪的第一眼她就感觉，这个人一定就是她要等的人，是一个转机，一个将沙土打碎重塑的转机。毕竟一盘散沙不是个长久的事，需要一个外来的力量将沙子塑造成型。

    她们遥遥相望着对视了一眼，然后蒙娜突然明白了，勒塔为什么会突然到这里来，他们因岁暮雪而来，带来的就是她要等的那个转机。

    “沙土虽叫沙土，可我们不是随风而去的散沙，我们是能吃人的流沙，如今你擅自踏了进来，就要付出代价！”她面对着勒塔人，背后是她的族人，她没有看见在她说话的时候，不少人看她的眼神有了变化。

    一个首领要做的不仅仅是带领部落前进发展，还需要守得住根，部落的魂。老首领死前的蒙娜很柔弱，所以他们大多处于一种把蒙娜归类于需要保护的人里，转而选择了老二老三，即使不成体统，但终归是不想把自身的重量让蒙娜来背负。而在他们没有关注的日子里，蒙娜已经担得起这重量了。

    蒙赐一直守在蒙娜身边，此番话说完后，他深深的看了他的姐姐一眼，然后默默的紧了紧手里的刀。

    帐篷里还有一个还未现身的人，他遥遥的听见了，然后轻轻的笑了。还有什么能比听见首领正式发话来的开心吗？或许没有了。

    他们是西荒的人，是沙土的人，也是一名合格的战士，此刻握紧了刀剑，随时准备战斗。

    “这是不是代表了你拒绝了我。”阿耶图用着肯定的语气说着疑问的话，他其实也不太抱希望，他的父亲和蒙娜的父亲关系说不上好，但人常说子随其父，女亦可以随父，就蒙娜目前的脾气来看，没有九成也有八成了。

    “你做梦都得不到沙土的一寸土地，更别说让我们依附于你，要打便打，这里没有一个怂的！”连士气也不需要鼓舞，敌人入侵本就是一件容易激起愤怒的事。

    两方人马很容易就厮杀到了一起，流出的鲜血不分彼此。

    杀喊声冲天而起，隔着老远也能听见。岁暮雪坐着看底下斗兽一般的场面，眼里看不出情绪。他问过蒙娜有没有信心带着她的族人抵御外敌，此刻她得了人心，她已经赢了一半了。

    他转过身看另一边，在很远的地方有一片黑压压的天空，在这里只能看见小小的一个点，但他知道那就是他要去的地方。若不是这横生的枝节，此刻他该在那里的。然后岁暮雪又去找齐格，他们是外人，不参与纷争。

    齐格在打点行李，他像是知道他们快走了，壶里装上了新鲜的水，卸下的东西又装上了骆驼背上。远远的看见岁暮雪摸过来，齐格大有深意的看他。“你可以啊，前脚问，后脚人就到了。”

    岁暮雪心虚的摸摸鼻子：“过奖。”他问过齐格，所以齐格知道这群人哪来的也正常。

    “趁乱走？”连骆驼也像是听懂了，凑过头像蹭蹭岁暮雪。

    推开作乱的脑袋，岁暮雪摇头说：“那不能，走正门进来的我就要从正门光明正大的出去。”反正他也不急了，拖个几天没问题。

    “那你待着吧，我再喂喂骆驼。”得了答复齐格也不想跟他多说。

    “你说她会怪我吗？”

    齐格没有立刻回答他，反而是问：“你见过权力的更迭吗？”

    这倒有点难了，权力的更迭，多大的范围的？一座府、一座山、一座城、一个国。

    “要想得到就得有牺牲，胜利都是建筑在尸骨之上的，她明白这个道理。”对付弯弯肠子，有时候话挑明了说比拐弯抹角更好用。他看得出来，岁暮雪对于人命没有太多的看重，也不是生性薄凉，仿佛是他已经提前看过了很多，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