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主任看着面前的两个糟心“熊猫”，心里有些许无语。

    而孟清歌想躺下去睡回笼觉，结果眼都闭不上，一点都不困。

    这就是传说中的又困又清醒吗？

    真是神奇呢。

    要不继续躺着吧？

    继续闭眼应该能睡着吧？

    快睡着了吧？

    睡个屁啊！

    孟清歌有些许恼火，费力爬起，盘腿坐着，微微眯着眼，眼里是不耐烦和恼怒。

    严长川在旁边静静看着，心里默默写下：

    小姑娘有起床气。

    还不小。

    陈主任还是照例问了几句，还打趣道：“昨天晚上是去看烟花了吧？看样子你们挺念念不忘的。”

    孟清歌and严长川：……

    嗯，挺念念不忘。

    陈主任笑了几声，打个哈哈就走了。

    走回去的路上，嘴上还噙着笑意。

    我的两个糟心孩子啊，终于出息了。

    居然会对别的东西念念不忘。

    连黑眼圈都修炼出来了。

    老父甚是欣慰啊……

    周边走过的小护士向陈主任打招呼：“陈主任早上好。”结果看见自家领导一直傻笑，眼底里溢出浓浓的父爱与慈祥。

    她们满脸奇怪地看着陈主任，等她们走到陈主任身后，才开始小声议论道：“陈主任今天怎么了？”

    “不知道啊……难道是受刺激了？”

    “看样子不像是负面刺激啊，看他那笑得开心的，好像孩子出息了一样。”

    “不会是……”

    …………

    他笑眯眯地走回到办公室，用力坐在椅子上，海棉气垫因为快速的排气而发出“呼”的气声。

    他回过神来，从抽屉里找到一个黑色皮革的笔记本，带上眼镜，眯着眼睛，低头认认真真地翻了几页后，又用手指一行行指着仔细寻找，并小声嘀咕道：

    “常明强呢……他的电话号码在哪……”

    突然，他目光一顿，动作停住，左手的手指指着一行号码。

    他小心翼翼地在旁边做个标记，以防老花眼找不到又要重新看一遍。

    他把桌子右边的座机移过来，右手拿起电话，左手按照着那行电话号码，在按钮区进行输入。

    输完号码后，他等了一会儿，听见电话里头“嘟嘟”几声后接通，然后很是自来熟地说道：“喂？常医生？”

    “是那阵风把你吹来了啊陈主任？这么空闲来找我？你查完房了？”电话里头听见陈主任的声音后，开口说道。

    “哎呀，我当然查完房了，我早就去了。”陈主任说道。

    “赶紧说吧，有什么事？”

    “诶哟，强子果然懂我啊！”

    “赶紧说。”

    “我有个病人，他叫严长川。你们那个科室不是有位病人叫严长安吗？我之前去瞧了一眼，他们两个长得还有点相像，而且那位病人的家属也和我的病人长得有点神似，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我这确实是有位病人叫严长安，只是人家是植物人，最近有手术，已经醒过来了，但是还在恢复中。他的资料上面亲属也没有说是有兄长或者弟弟。你的那位病人又亲属吗？”

    “严长川他的资料有关亲属的那一栏是空白的，里面没有任何内容，也没有和他父母相关的证明，应该是一个走失儿童。但是依照他的病情，他对那种和睦美满的家庭很敏感和排斥，我觉得亲人方面可能是他的病情的一个重要切入点。”

    “我也有听说他们父母想找回之前丢失的孩子，这样，我帮你留意一下，然后你联系一下他之前的那个福利院或者什么的，我尽力。”

    “行，谢谢了强子，事成了请你吃饭。”

    “你已经欠我好几年的饭了，别再欠下去了。”

    ……

    电话挂断，陈主任皱眉，捋清两者之间的关系。

    应该不会是巧合。

    可能严长川真就是他们之前丢失的孩子。

    尽早吧，那孩子挺可怜的。

    他微微叹了口气，有些许感慨。

    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找他的父母呢？

    他的情感压抑地太久了，想一个气球，已经充气充到极点。他的亲人或许是那根尖刺，能把严长川那份压抑已久情感给释放出来。

    后来，或许是陈主任也没有想到，镇定剂要用到他身上，当然，这是后话了。

    另外一边的病房里，孟清歌正神情焉然地躺在床上，头埋在枕头里。

    她的脑袋嗡嗡，一直回荡着昨夜严长川的声音还和不断放映着他的眼睛的画面。

    妈的，要疯了啊！

    转科室罢了！

    怎么脑子里全是他的样子和他的声音？

    我特么是变态吗？

    能忘掉吗？

    感觉能忘掉……

    快忘完了……

    忘个屁啊！

    难以面对隔壁床的某个散兵。

    而严长川却显得冷静，因为经过一晚上的沉淀，他终于把他的不跪之心和肮脏之脑压下来了。

    他心里只回荡《清心咒》

    再冷静不了就做竞赛卷子吧！

    它总不可能骗你。

    脑子里的假象和遐想可能是假的，但卷子的结果不会是假的。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只看似身经百战的笔，上面贴着纸胶布，透明的笔杆处也有些许裂痕。他拿着一张前段时间新鲜打印出来的卷子，在上面写答案。

    孟清歌似是冷静过来了，略微整理了一下长发，故作不经意地瞥了眼严长川。看见他拿着一只半生不遂的笔在一张很新的试卷上面写答案，那个“c”写得潇洒至极。

    孟清歌开口说道：“你的笔……就没有第二支吗？”说罢，还指了指严长川手上拿着的那支笔。

    严长川边听边在题号前写了一个狂放的“A”

    孟清歌看他的速度，简直就跟背过答案一样。

    “这支手感好。”严长川漫不经心地说道。

    孟清歌看了眼那支握柄处的胶已经烂掉发黄，只用胶布粘上的笔。

    ……

    孟清歌：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真是勤俭持家，”孟清歌说道。

    “谢谢夸奖，”严长川一点都不谦虚地回答。

    对话没再继续，两人都准备前往康复中心。

    换好运动服的严长川，在床上坐着，静静地等着孟清歌。

    见孟清歌出来，很是及时地说了一句：“检查一下你现在身上有什么，待会回来不要落东西。”

    孟清歌瞬间羞红脸。

    拿着说事是吧！

    不要脸。

    她小声的说了一句“知道了”，忍着腿上的伤痛，以及其像猴子下楼的奇怪姿势，快速逃离病房。

    而严长川的声音却从后面幽幽传来：

    “走路正常点，不要向祖上学习！”

    她走得更快了，当然，姿势也更加扭曲。

    严长川看着前面不顾腿伤的小姑娘，蹙起眉头：“喂，小心腿，走慢点，我又不吃了你。”

    这下，孟清歌在离严长川几米外的地方停下，缓缓地转头，活像丧尸一具。

    严长川被她那样逗笑了，嘴角微起，噙着淡淡的笑意。

    孟清歌没理他，但是也是放慢速度，慢慢地走着，虽然有些顺拐。

    而严长川只是在她后头跟着。

    周围人没说什么，只是偷偷关注着两人。

    年轻真好，还能这么打情骂俏。

    走到康复中心的门口，也就是小广场，严长川看见一群熟悉的人。

    一对恩爱的夫妻，保养的很好，看上去只有二三十岁，但是鬓边的发丝还是发白的。他们的脸上都是欢快的笑容，还和对方笑着打骂。他们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少年，脸上也有浅浅的笑意。那个少年的眼底清澈，像是不谙世事。旁边有一个婷婷少女，身段修长，穿着一条及膝的白色连衣裙，披着头发，面容姣好，肤色雪白，嘴角咧开弧度，十分活泼明媚。

    又是一个盛世美景呐……

    那对夫妻，他靠着残存的记忆认出来了，他的爸妈，哦不，应该是严慕行先生和顾行悦女士。

    那个明媚少女，就是他的那个妹妹，也就是严先生顾女士生下的宝贝女儿——严舒然。

    那位大小姐长开了，长高了，但是还是被他认出来了。

    而坐在轮椅上的…………是严长安吗？那个废物原来已经行了，笑得挺开心。

    严长川站在那里，眯着眼睛看着那副和睦美满家庭图，眼底戾气纵横。他的手握紧成拳，微微颤抖。

    孟清歌察觉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回头看到严长川正在看着别处。

    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严长川没有动，脸上的阴郁愈渐浮现。

    她感受到那股寒人的戾气，从严长川的视角看过去，那里已经是一片空旷的草地。

    根据她对严长川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对一片毛都没剩几根的草地置气。

    她在四周寻找，四处都是和睦美满家庭图，也找不到严长川所置气的对象，就拉了拉他的衣袖，说道：“走了，别站在这了。”

    严长川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失态，便没多说什么，跟着孟清歌就进去到康复中心。

    他在跑步机上畅快淋漓地跑着，一刻都不想休息，像是要挥洒掉脑子里的晦气东西。

    而在旁边的孟清歌，只觉得他周身都是怨气。

    时间过了一半，他已经把制定好的任务做完了，他跑完步了。

    孟清歌：这小子真猛啊……

    随后，他拿毛巾擦了擦从额顶滑落的汗珠，地上也有滴下来的汗。他喝了口水，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望向外面。

    那一家子还在这。

    这么说，顾行悦这么多年，还是不惜花大价钱去医治严长安这个被医生认定不可能再醒来的人。

    他只是觉得可笑。

    觉得顾行悦好心把他丢到福利院的理由很可笑。

    说是为了“小安”赎罪，等“小安”好了就把他接回来，养他的钱用来治“小安”。

    我赎你妈的罪。

    谁特么乐意谁去赎去。

    严长安自己作死坐副驾驶，还和司机闹着玩。

    好好的命，差点啪的一下，没了！

    他自己都受了不少伤，手臂还骨折了，他额头上的疤就是这么来的。

    他的整个后背，全都是一条条狰狞的疤痕，上面全是嫩肉。

    那个司机无儿无女没有娶妻，虽说已经到了中年，但还是因此死于非命。

    全部责任都在严长安身上。

    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在那玩闹，跟个脑子缺块东西的一样。现在还真就差点缺块东西了。

    无脑玩意儿生无脑玩意儿，顾行悦想都不想就把责任拖到他身上，在他刚醒来意识还不算清醒的时候，直接一杯开水把他泼醒。

    这么个没脑子的怎么弄上计算机和物理双学位博士的？

    我特么怎么会是这种无脑东西生出来的？

    简直恶心。

    严长川看着窗外，心中暗想。

    而孟清歌还是以为他看草皮，还是没几根毛的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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