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步入十二月，天气越来越冷。孟清歌早上越来越不想起，想一直赖在温暖的被窝里，虽然睡不着，但也不想动。

    而严长川则每天早上按时从床上爬起来，从不拖延，生活严谨得连孟清歌都以为他以前是不是真的去过劳改。

    又是一个早上，六点四十五，外面的天还没亮，灰蒙蒙的，貌似在下雨。

    他轻轻起身，半靠在床头上，习惯性地看了眼隔壁病床的小姑娘。小姑娘侧着头，半睁着眼睛，凝视着窗外，眼里是浓浓的忧郁和化不开的恐惧，她的睫毛浓密，微微颤抖时像是蝴蝶扇动着翅膀。隔着被子，孟清歌右手抚摸着左手的疤痕，又紧握左手，不想让它继续颤抖。

    严长川心像是被揪住，竟有些许酸涩。这是以前他对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出现的情绪，哪怕是对亲人，也在那场事故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太久没有这种别样的感觉，甚至已经忘记这是什么。

    他重新躺回床上，手背靠在额头上，微微叹气，探究那别样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过了十来分钟，严长川还是爬起来了，下了床，走去洗漱。

    孟清歌听到声响，缓慢地把头转过去，静静地看着他。

    说实话，严长川刚进来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害怕的，甚至想和医生申请。这种害怕来自她对异性的排斥和厌恶，再加上严长川一开始一直盯着她的东西看，也就更加警觉。

    因为她看见严长川剪了个飞机头，记忆重影，以为他也是那场噩梦里的恶魔的其中一个，十分害怕他做出那些畜牲事，以为他就是这么个衣冠禽兽。

    但是，相处了一段时间，她发现严长川和那些丑恶的人不一样。

    他在这期间，没有做过任何出格事，还特别厉害，十项全能，项项顶尖，多边形战士，学霸型能者。

    他举止不低俗轻佻，接东西都是双手接的，很有礼貌，言谈很文明，不会说下三滥的话，更不会和以前学校的男生一样爱开黄腔。

    而且，他还是一个纯情boy。

    这让她的观念有些改变——不是所有异性都是轻佻无理，也不会都是下三滥爱开黄腔，也不会都是举止没有边界感、随便造谣的。

    好吧，在她心中，严长川就是完美异性。

    那张长得这么牛逼的脸，她一个女的都看着羡慕。还有那双手，这么好看，简直是人间理想。这种男的到底是谁在谈？

    她心中略微感叹，但视线却依旧看着他。

    严长川也注意到来自隔壁病床上的小姑娘的视线，回头对上。目光相撞，隔得不远，他们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彼此。

    孟清歌马上把头扭开，尽力表现地自然，她脸上写满了窘迫，脸颊微微泛红，本就是病态的苍白的脸，上面的微红更加显眼。

    她想把头盖上，但是想到会被严长川看出她的窘困，就也没行动，故作轻松地看着窗外。

    可是，严长川还是捕捉到她脸上泛着的红晕，嘴角弯起难以察觉的弧度，很是欠揍地说了句：“我看见了。”

    这四个字构思巧妙，一语多关，既可以说是看到她的视线，也可以说看到她脸上的红晕，更可以说看到她的窘迫。由于职业习惯，孟清歌下意识就将这四个字所包含的情况分出。

    踏马的，他到底是看见那几样了啊？！！

    孟清歌心中崩溃，一不小心还把崩溃的神情展露，严长川笑意更深，说出的话更加欠揍：“我全都看见了。”

    孟清歌心中疯狂猴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全都被看到了！！

    他眼神能不能别这么好啊！！！！

    老娘的脸都给这死逼丢尽了！！！

    收回刚刚他是完美异性的话，这家伙但凡有这张嘴在，那就绝对不完美！

    她一脸心虚，像是偷吃糖被抓包的小孩，小心翼翼地看着严长川。

    又是这个骚包表情！又是！

    当孟清歌她看见严长川笑意盈盈的帅比脸时，心中更加慌乱，像是有什么在四处乱撞，心跳乱了一拍。

    严长川看见孟清歌脸上奇奇怪怪的多重情绪杂在一起表情，心里不禁好笑。

    又这么“对峙”了十几秒，严长川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七点，接着开口：“快起来吧，不早了，老陈待会儿就来查房了。快去洗脸刷牙吧。”

    她听完后，马上爬起来，穿好外套羽绒，踩着毛绒拖鞋，以比平时快几倍的速度，快速拿好其他衣物，冲进厕所，大力摔门。

    严长川看完整个过程后，再次勾唇，小声嘀咕：“跑这么快干嘛，又没人和你抢。”

    谁能想到呢？他以前竟是看起来生性不爱笑的人。

    他也觉得奇怪，明明以前他觉得，这世间并不美好，一点也不值得他微笑面对，他也找不到理由去笑。他还以为，在医院的日子会是比从前还要暗无天日，现在想想，住院还不错，他也似乎找到理由去笑了。

    脸部本来十分僵硬的肌肉得到活动，他笑起来更加自然，在孟清歌眼里，那就是春风，温暖的春风。

    他低头收拾这东西，收拾完后，去开灯，室内突然一片明亮。他坐回床上，带着那个银色框的眼镜，从床头柜拿回书本，翻开昨天看到的地方，继续看。

    这就是孟清歌从厕所出来看到的第一副场景。

    她轻轻地走回病床，不想打扰严长川。她缩回床上，裹紧身上的羽绒，不断在双手上呼热气，试图温暖刚刚湿过水的手。她又搓了几下手，拿过平板，开好模式，把手插回口袋，继续看书。

    陈主任进来时就看到这两个人专注看书的场景，虽不忍打断，但是也轻敲一下门，两人十分默契的同步抬头。

    陈主任看到后，微微一笑，然后又有几个医生进来，检查他们的身体情况，询问最近的状况。孟清歌情况好转了点，知道这个的时候陈主任还欣慰一笑，又像是看珍宝一样看了一眼严长川。

    他转过身子，面向严长川，问到：“按时吃药了吗？药还剩多少？”

    严长川回答：“吃了，还剩几粒。”

    陈主任仔细听完后继续说道：“到时候看看情况有没有好转，然后再开药给你。”

    严长川嗯了一声，也没多说。

    孟清歌则一直在旁边看着，眼里是好奇。

    他前几天都不是这么冷冷的啊，是躁狂期过了吗？应该是吧。

    医生走后，两人准备起身离开去康复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