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剑镇魔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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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梵净山前再悟道 第九章 改换门庭

    圆鱼洲,这个门派之小,连在附近游商多年的周瑜也未曾听说过。陈宁仁命周瑜和唐斌各捧了一个烈士盒子在前,谷禄一人搬了个箱子在后,这箱子的装饰远不如送给播州杨氏的华贵,谷禄却一直小声抱怨沉重。

    进得竹林,内藏了一汪碧水,另有一叶扁舟早已在迎。众人上得舟来,有一老妪驾着扁舟溯溪而上。周瑜眨眼示意,唐斌才注意到这摇橹驾舟的老妪居然并不是修士,乃是一介凡人。

    此时雨已止住,两岸竹林鲜脆欲滴,竹林深处不时有猿啼鸟鸣传来,实在是叫人心旷神怡,再往里走,忽然道路开阔,房屋错落,农桑并举,鸡犬相闻,田间劳作的人老幼皆有。

    唐斌认真去瞧,顿时疑窦丛生:

    一则这里居然是修士和凡人杂处,他能感觉到此地有灵脉,至少是个一二品阶的灵地之属,所以这肯定是门派的山门之内,这里又不是修真城镇,如此仙凡杂居,已经触发了大周书院的《宗法制》

    二则遍地皆是女性,更无一个男人!

    那采桑的老妇,女的,那拔草的修士,女的,那逗狗的小孩儿,女的!

    这帮女性见山门里来了陌生面孔,又是四个男子,纷纷停下手中活计,以至于指指点点。甚至几个活泼的小女孩儿聚拢过来,瞧个好奇。

    有几名女性修士穿的很是朴素联袂而来:“恭迎镇魔司使者,我家掌门请各位往草堂一叙”

    圆鱼洲草堂,唐斌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简陋的门派议事之所。自己家门派破败如斯,那议事大殿的辉煌程度也远超此间。环列草堂的十数个筑基修士穿的与凡俗无异,尽管她们穿的都是粗布衣裳,也难掩丽色。

    周瑜看的啧啧称奇,谷禄看得两眼放光,即便唐斌于男女事上一窍不通,也隐隐觉得,这个小门派的诸多女师叔,好像十分好看的样子。

    等等,这里随便就来了十几位筑基,自己老家威势最盛的时候也比不上啊。

    此间掌门乃是一名拄着龙头拐的白发老妪,赫然是一位金丹修士,依然与诸弟子一般衣着朴素,坐在老妪下手的也是两位衣着朴素的女子,一艳若桃李,一冷若冰霜,同是金丹修为。

    一门三金丹?唐斌倒抽一口冷气,播州杨氏元婴宗门,自元婴老祖杨玉堂以下,他也就见到了三名金丹往来做事!

    陈宁仁直接向前施礼,已提前被白发老妪一把拦住:“陈师侄,你刚入镇魔司时,我尚在司中效力,你我做过同袍,不用客套。”

    “咳咳。而且老妇自打退役之后修为再未有寸进,小陈你这修为突飞猛进,我看你此时已经筑基圆满,金丹指日可待,只怕下次见面,就是同辈了。不说这些,不说这些,我那两位不争气的徒儿,这次是劳烦你送回来了?”

    都不用陈宁仁使出眼色,周瑜就带着唐斌跨步向前,半跪下来把盒子捧得高于头顶:“莫老祖,两位师叔尽职证道,芳魂远归,请您与诸位老祖诸位师叔勿要悲伤。”

    唐斌连忙有样学样,半跪下来跟着念了一遍,这是因为他本来就打心底敬仰阵亡的烈士。不过唐斌同时心想:“我这周兄,并不是阿谀奉承之人,怎么一见到这许多女老祖女师叔,跪得如此之快?”

    没有想象中的哭哭啼啼,这家门派,一次牺牲了两位姐妹,也没有一人哭泣,空气中只是飘忽着切切实实的哀伤。

    圆鱼洲的莫掌门强忍悲伤哆哆嗦嗦念叨了几句:“我的傻徒弟啊”后勉强没有失态。她嘱人收了弟子骨灰,又吩咐给镇魔司的诸位看座看茶。

    陈宁仁直接推辞道:“莫师伯,不必如此麻烦了。两位师妹的抚恤,这次司里是按照最优等发的,加上圆鱼洲各位师伯师姐这些年在司里存的功绩点”

    说到这,莫掌门关切的问道:“够了么?”显然,她有一件非常期盼的事,这件事的重要性甚至远在其两名徒弟的生死之上。

    陈宁仁神色尴尬:“莫掌门,你所期盼的事过于重大,已经不是靠抚恤和功绩点就能换到的。这里有一条音信,是觅渡轩的梦妍祖师托我一定带到的,请圆鱼洲的各位跪听吧。”

    哗啦一下,草堂之中三名金丹为首,瞬间跪下一片,陈宁仁示意身后三人肃立,不可造次,方才从储物袋中郑重请出一枚法螺,灵力一振,一道悦耳又温婉的声音从螺中传来:“傻孩子,你们在那边过得不如意,回转觅渡轩便是了,镇魔司的人也不敢拿你们怎么样啊。”

    “呜哇,祖师!”“祖师总还是想着我们”这圆鱼洲死了人不哭,这一下却各个委屈的眼泪汪汪,哭做一团。

    别说唐斌谷禄这样的傻小子,见多识广的周瑜都没见过这等场面,碍着辈分儿,三人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乱喘一口。

    陈宁仁等圆鱼洲诸人哭完了,赶紧命谷禄打开随身带的箱子,唐斌本来以为和上次送给杨家的一样是一些珍稀宝贝,没想到箱子打开,却是满满当当一箱书。

    《谷梁经》《阴五雷正法》《神霄诀》《天师符法》《地上花火》……唐斌只大概瞧了一眼就知道这里装着的是满满当当各类世面上根本见不到的正派功法。

    周瑜一介行商看了一眼后更是知道这里的每一本功法放到市面上都是天价,这种诱惑简直让他无法自抑,以至于露出抓耳挠腮之态让谷禄看了都心生鄙夷。

    陈宁仁从容不迫对老妪道:“司里的各位老祖就贵门派的请求专门议了一天。老祖们最后如此说:圆鱼洲哪怕避居世外,想做一当世桃花源,也不要妄想脱离‘镇魔令’辖制”

    此话一出,屋内其他人倒没什么,老妪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我们圆鱼洲满门皆是苦命的女子,短短三百年间二十多人被镇魔司征召,像老朽和老朽的傻徒弟这样自愿为镇魔司效力的也有七八个,不说我们丢在镇魔司的十一条人命,就我们满门为镇魔司奉献的千年光阴,也换不来脱身么?”

    上至大周书院,下到最新成立的修真家族,哪怕是散修,只要踏上修真一途的修士,都是默认在‘镇魔令’上签过字的。想溜号?此事断无前例,无需再议。

    陈宁仁不会如此说,镇魔司也不会没有人性到完全不考虑圆鱼洲一群女修的切实困难,更何况人家背后还有觅渡轩这么大一后台呢!

    以陈宁仁的圆转,他是这么传达的:“镇魔司的各位老祖也深知:圆鱼洲门派虽小,这些年为镇魔司所做的奉献也远超同侪,故而将贵门派这些年存下的功绩点,加了恩典,为贵门换成了各种修行功法。以后贵门的新进弟子,也许不用再走剑修之路……”

    圆鱼洲莫掌门也是个老于事故的,她眼珠略一转,自然明白了镇魔司里给的这条路似乎是可行的。

    圆鱼洲为何经常被镇魔司征召?无非就是圆鱼洲出自觅渡轩一脉,盛产剑修么。

    很多修士本命同参明明可以选其他物什,但因为门内只有剑修传承,所以本命同参选择用剑几乎成了不二之选。身为剑修,自然有剑修的骄傲,除了正常的定额征召外,连莫掌门自己当年不也是巾帼不让须眉自愿入了镇魔司以一介金丹之身服役百余载么?

    现在觉得镇魔司又辛苦又危险,想阻止后辈进入镇魔司了?直接退出那是不行的,但是你们可以试着让后辈弟子去修其他功法啊,只要不做剑修,不就不用披上黑袍了么?

    这种事,只可点到为止,不能讲的再深。镇魔司肯为圆鱼洲做这种退让,多半也是看在某人的情面上。

    于是乎,莫掌门不再多话,而是收下了镇魔司的善意,随后又请托陈宁仁,帮忙觅一两个名门出身,品行端正,善于传功教习的女客卿。从此这圆鱼洲,就要改改“门风”了。

    最后莫掌门倒是送了些东西感谢四位镇魔司修士的辛苦,一人一枚一阶法器攒心玉峰针。这对于陈宁仁来说就是一个纪念玩物,对于三名炼器修士,这发暗器的威力相当于筑基修士全力一击,最识货的周瑜立刻宝贝似的用一方手帕裹起珍藏在怀中。

    了结了今天最重要的差事,陈宁仁心情大好,出了圆鱼洲便问大家要不要先吃点儿东西,唐斌周瑜还未回答,“咕噜……”谷禄的肚子已经按时叫了起来。

    几人依旧拣了一处风景优美处,四人还是分做两桌对坐,今天陈勾当携带的菜色与昨日颇有不同,虎掌,鸡枞,松茸,见手青这些鲜美的菌子煮在瓦罐之中,鲜美的味道旋即升腾而起。佐餐的还有坊市里杨家产业送上的牛干巴与乳扇,两样东西都是随手撕着吃,风味各异,是送酒的妙品。

    周瑜是吃过见过的,撕了两片牛干巴入嘴细嚼,连称妙妙妙,陈宁仁笑问他如何妙法?周瑜当仁不让,当下就讲出了这牛干巴的制法分为好几种:

    有把牛肉切薄片,用油炸干后加调味上桌的,这种好吃便是好吃,只是失了牛肉的本味,且吃的时候显得油腻;

    有的做法是把牛肉风干后再切片酥炸成型的,这样一来,牛干巴富有牛肉原本的脂肪香气,口感亦佳,就是这样制作的牛干巴往往有一两处难嚼的,内里也吃不透花椒盐的香味;

    牛干巴的最佳制法就是像此刻酒案上的这一种,牛肉半风干后再切薄片,却用加了腌料的油浸了,再风干数日,再取下用油浸,反复数次,上桌前不用油炸,加海椒段干煸即可。如此施为下的牛干巴,吃在嘴里才能如此酥脆,诸般香气杂糅。

    这一番言语说下来,陈宁仁含笑点头,唐斌和谷禄听得都惊了,纷纷说道:有的牛肉吃就不错了,还要如此百般侍弄,为了这点儿牛干巴,也不知道要用上几桶油去浸。既如此,那更要多吃几片哩。

    几人吃得畅快,谈性也越发浓了。说着说着,总要提到圆鱼洲的,周瑜试探着问道:“这条道路我这几年行商也曾走过,不要说晓得圆鱼洲坐落此处,就是听也未曾听过这个门派。难道她们全门上下都是女子?故而如此避世?”

    陈宁仁正夹了一箸松茸,送到嘴里细细品嚼:“避世是真的,圆鱼洲无论仙凡,其实皆是受过苦难的女子,各种缘由凑到此处,抱团取暖。她们不愿意再受镇魔司征召,也是情有可原,倒不是一味去学某些乌龟大佬的做派。”

    陈宁仁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暗暗观察了对面三人的反应,谷禄自然是毫无反应,周瑜抿嘴一笑,唐斌憨厚,一丝疑虑直接写在了脸上。陈宁仁暗想:陶铮让我带这小子多多游历,亲眼看看这世界的参次。看来,已经有效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