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的路程，虽然有个小推车方便不少，但苏麒推着走了这么久，还是蛮累的，这大冷天儿的，愣是有些汗涔涔的感觉。

    介于贫民区与富人区之间，属于平民半富阶层，也就是类似于吃喝不愁有点儿小闲钱又算不上大富大贵，这种不上不下的阶层是西塘县城占比最大的一个。

    照理说穷人应该更多才对，但实际上西塘县城的情况并不是这样。

    真个儿穷得狠的，除了讨饭的，大部分都不会选择居住在城里，会选择城外镇子或者村落居住过活，那里物价更低，消费水平也更低。

    至少攥着两亩田不至于饿死，甚至给地主家做长工也能有个生计。

    可在这城里，你连刨食儿的地儿都没有！

    竞争压力大得很！

    饶是苏麒两人起了个大早，收拾妥当来到这儿的时候也已经很晚了，靠着这边儿近的，甚至天还没亮就已经摆起了摊子。

    这个时辰，卖早点的铺子都收拾走人了。

    贴边儿挑着个靠近街口的地方，瞅准了一个摊子刚收，苏麒立马儿推着车补上去。

    小寒手写的牌子往帘头上一挂。

    苏寒铺子流动式小店正式开张！

    原本小寒的意思是叫苏氏或者苏记，但被苏麒否决了，就这么个流动小商贩儿，生意还没开张，名字叫大了不好，苏氏的名头，整个西塘县鲜有人不知的。

    后来他想了个七寒的名头，小寒不是叫他七郎么，俩人的名字凑一块儿，夫妻店，多好。

    而且多重寓意，七寒、妻寒......

    虽然看上去怪怪的，但总比麒寒来得方便，很多人不太识字的，大写的‘柒’字可能识得，麒麟的‘麒’字可就不好说了。

    不利于口口相传的推广。

    但这个‘七寒’也被他自己推翻了。

    七寒七寒，听上去跟凄寒一个样，凄凉悲寒，不是个好兆头啊！

    拐来拐去，最后叫了苏寒二字。

    二人名字各取一字，甚至小寒被苏府收留养大，叫她苏寒都不为过，但可能是考虑到同姓不通婚这种陈旧的避讳，苏家那时只赐之以名而未冠之以姓，反正以后她都会是苏氏。

    起初小寒怎么都不肯把自己的名字加进去，但这个家里完全就是苏麒的一言堂，拥有一票否决权，他就抱着小寒稍稍动了动手脚，她的不愿意就被强行镇压没了声息。

    从面板下的小柜子里将在家包好的大包小包拎了上来，挂在上方的遮棚上，摆了一小竹萝在桌面儿上。

    准备就绪，苏麒扯开嗓子就喊起来。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香甜可口的薯片儿咧，免费试吃啊！过来瞧瞧呗～”

    他打招牌的方式就是这句免费试吃。

    说得再好听，都不如让人尝上一口来的实在，好吃不好吃的每个人自己都会评判。

    但不是什么产品都能玩儿这个招式。

    酒楼能吗？不能！

    包子铺能吗？不能！

    面摊子能吗？不能！

    舍得下本儿自然也都是行的，可很多人就是下不去这个狠心，酒楼就不用说了，包子铺要说免费试吃，能让人把他吃破产！

    但他这个不一样，本钱小，而且生意刚开始嘛，主要就是个吸引人气。

    别的不说，十个尝过的人有一个舍得掏钱买，那就是稳稳地赚了！

    而且哪怕不买，就凑在这儿尝一尝，别人一看这么多人围着个摊子，肯定会有好奇多看两眼。指不定就有喜欢热闹的钻进来瞧瞧。

    一来二去的，都是免费的托儿啊！

    人嘛，总有些喜欢占便宜的心思，一听免费试吃，立马儿就有两个路过的过来看了一眼。

    “不要钱？”

    一个中年妇人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瞧您说的，刚才我可是一嗓子吼出去了，这么多人听到了的，我就是想讹您也没那胆儿啊。再说了，大姐您看着面善，我瞧见您就觉得亲切，我就是再没个良心也不能坑您不是？”

    脸不红心不跳地吹捧两句，身材壮硕的中年妇女对这话颇为受用。

    看了身旁自家闺女一眼，使了个眼色。

    小姑娘看上去跟苏麒差不多大的年纪，有些不好意思占这便宜，手背在身后低着头装作没看见母亲的暗示。

    没出息的东西！

    这小子这么会说话，待会儿不买老娘怎么过意得去？你去吃，我还能推脱两句，真的是！

    中年妇女恨铁不成钢地腹诽了自己姑娘一句，自个儿伸出手捻了两片放进嘴里。

    入口嘎嘣脆，嗯，嗯？！

    中年妇女眼睛微微挤大了一分，嚼了两口吞下去，又伸手抓了一把。

    小寒往前迈了半步刚想说话，却被苏麒一把抓住，看了看他，遂没再言语。

    苏麒一脸笑意丝毫未变，似乎看着的真个儿是自己的亲人一般。

    小姑娘在一旁看着母亲的行径感觉有些丢人，扯了扯她的袖子。

    妇人还在回味，这时苏麒开口笑道：“大姐，觉得如何？”

    “嗯嗯～好吃的，好吃的！来，死妮子，你也尝尝，可好吃了呢。”

    说完要给她闺女吃两片儿，小姑娘摆头拒绝往旁边儿退了退。

    苏麒笑呵呵地看着小姑娘道：“妹子别怕，尝尝不要钱的。跟你讲啊，我媳妇儿以前不喜欢吃饭，你瞅瞅都饿成啥样了，为了让她长胖点儿，我可是煞费苦心，还就巧了，她啥都不喜欢吃，独独就爱吃这个，你尝尝，不骗你。”

    小寒在一旁微笑点头。

    那句不喜欢吃饭自动略过了，听着他给外人介绍：我媳妇儿……

    就……还挺开心的。

    小寒特意穿上了苏麒给她买的新袄子，带着那支凤头钗，气质绝佳，温和秀丽的脸盘儿不施粉黛，一点儿都不具有攻击性，很容易获得女性的信赖。

    小姑娘看到漂亮姐姐点头认可，迟疑着尝了一片，眼睛顿时亮了。

    好吃！

    果然没瞎说，确实可口。

    她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家里不算富但也不穷，从小到大也从没缺衣少食的，可这么美味的却不曾吃过。

    看着竹萝里金黄焦脆的所谓薯片儿，满脑子都是口中的味道，想再尝尝但又有些犹豫，觉得这样不好。

    看着她那渴望的眼神儿，苏麒笑了笑，扯了一下小寒，眼神示意一下。

    小寒很聪明的，当即端起竹萝往前递了递。

    开口道：“妹妹再多尝些，一片两片的尝不出多大味道的。”

    小姑娘咽了咽唾沫，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不由自主地伸手捏了两片，低声道了谢。

    她母亲那边儿已经吃完了，哪怕脸皮厚些，也没好意思再去拿，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小弟弟，你们这怎么卖的啊？”

    一句小弟弟差点儿没把苏麒呛到，我叫您大姐显得您年轻，你叫我小弟弟？

    行！

    也没毛病。

    虽然照着这个身板儿的实际年龄，她都能当他妈了，但两世为人，年龄加一块儿，叫声小老弟一点儿毛病没有。

    “大姐，我也不敢慌骗您，您眼光好，您觉乎着，这一小包是个什么价儿？”

    苏麒耍了个小心眼儿，反而向中年妇女问起了价儿。

    看着他手中那个纸包，妇人暗暗揣度，估算了一下大致体积，又看了看竹萝里的薯片儿，心里大致有了估量。

    这一包虽然说是小包，可一点儿都不小，装得跟竹萝里摆着的相差不多，换个盘子来摆，能满满当当堆得冒尖儿。

    想着自己能接受的心理价位，妇人不确定地说道：“十文？”

    苏麒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一惊，卧槽，这么有钱吗？

    还是我见识太少了？

    轻咳一声，笑着伸出食指摇了摇，气质拿捏的死死的。

    手指一收，捏了个撮，“只要七文！”

    妇人一乐，原以为这么好吃的点心，自己说十文已经少了些，没想到更便宜。

    苏麒左右看了看，故意靠前一些，低声道：“大姐，您是我这小摊儿开张第一单生意，我不赚您钱，六文钱，您拿多少我都只收您这个价儿！感谢您照顾小弟生意，您看怎么样？”

    “那敢情好！”

    妇女一咧嘴，宽厚的手掌啪啪地照着苏麒肩膀拍了两下，差点儿没给他打骨折。

    咧着嘴角硬生生被他扯成了微笑，低声道：“您可别说出去啊，不然小弟以后没得赚，可赔不起啊！”

    中年妇女颇为豪气地摆了摆手道：“那是自然！”

    “那您看要多少？我给您包好！”

    “那我要……你这个大包的怎么卖？”

    妇人说着突然指了指上边儿挂着的大包。

    苏麒瞅了一眼，笑道：“不瞒大姐说，这一大包能装将近三包，别人来那就是稳稳的二十文，不二价！

    但大姐您要拿，小弟做主了，十五文！

    我可跟您说啊，小弟这可是成本价了啊，我和您一见如故，本该再便宜一些，可这赔本儿的买卖，回到家指不定得被我家这位弄到下不来床，您看～”

    正说着，小寒配合地拍了他一下。

    中年妇女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斜斜看了他一眼，大手一挥道：“两个大包，一个小包，一起了。”

    “欸～得咧，媳妇儿，给咱姐包上，多装点儿！”苏麒开心地喊了一声。

    小寒蹲下身去装了几个纸包，苏麒拿在板面儿上当着她们的面儿打包好。

    两大一小三个纸包叠在一起，挂了绳，还在上头系了个扣儿。

    妇人数出来三枚当十的大钱，一枚当五，和一枚小钱放在板面儿上。

    三十六文，一文不差。

    苏麒笑眯眯地将那挂打包好的薯片儿递给她，在妇人诧异的目光下摸起那枚小钱一起递到妇人手上。

    笑道：“您一下买这么多，小弟给您抹个零，别待会儿您买东西没零钱。”

    妇人接过，笑呵呵道：“懂事儿！我家就住在前头那条街第三户，晌午了去我家吃饭去。”

    “小弟这生意刚开张，得多聚聚人气儿，姐您忙您的去，不用管我俩，这不还有这么多吃的嘛，饿不着我俩的，谢谢姐的美意了。”

    妇人越看越觉得这小子好，要不是已经有了媳妇，她都想把闺女嫁给他算了，长的俊俏会来事儿，说话又好听，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女婿去？

    这还不算，母女俩刚要走，苏麒连忙叫住，拿着一个小纸包又装了小半包递给小姑娘，道：“这个不算，是我们小两口送给妹妹吃的，一点儿心意，希望妹妹别见外。”

    小姑娘觉得自家母女俩占了人家太多便宜，不好意思去接，于是看向母亲。

    “还不谢谢哥哥姐姐？”

    “谢谢哥哥姐姐。”小姑娘甜甜道谢接过，母女俩临走前还朝他们挥手告别。

    苏麒笑脸相送。

    “这就成啦？”小寒全程看他表演，直到现在都有些懵。

    他们原本的定价是什么呢？

    大包的十二文，小包的四文钱。

    这就已经有得赚了。

    没想到苏麒一上来就改了价儿，一下子就提到了大包二十文，小包七文！

    看那母女两人临走时的笑脸，估摸着得觉得占尽了便宜。

    虽然苏麒连消带送的，看上去赔了，但实际上她都估算着呢，这第一单生意，赚了差不多得有十文钱！

    成本多少他们心里明镜似的，卖出去多少一算就知。

    她辛辛苦苦忍冻受寒地洗两匹布也就这个价钱！

    “是吧，刚趁机打我一巴掌我还记着呢。”苏麒搓了搓笑僵的脸。

    “我……我那不是配合你嘛？”小寒委屈巴巴地说了一声。

    虽然是配合，但拍那一下确实是她自个儿想拍，你听听他说的什么话，什么被我家这位弄得下不来床，这话能说吗？

    说也就算了，当着外人的面儿说这个多让人难为情啊！

    回家悄悄地说不好吗？

    苏麒也没在意，舔了舔嘴唇，有点儿口干舌燥的。

    刚才话说太多了，突然觉得自个儿没想着把水壶带来有些失策。

    不过他能忍，这才刚开始，就算有水也不能多喝，不然这大街闹市的，上哪儿找厕所去？

    清了清嗓子，继续喊道：“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免费品尝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