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陆拾玖章 绝情
说来也是可笑。
众人慌忙将薛姨娘扶回了霞云院。
林余栒在外面焦急地等候着,就是连林老夫人也强撑着身子,来了霞云院。
众人心里焦急之时,太医却脸色平静地走了出来。这脸色说难看也不难看,可说好看也不好看。也不知里面是何情况。
“太医,里面的人可有事?”林余栒急急走上前去。
太医摇了摇头,道:“无事,不过是一时气急罢了。”
“那肚里的胎儿……”
“胎儿?”太医面露疑色,“卑职为她把过脉,不曾有喜。”
闻言,林余栒感觉好似五雷轰顶。他怔愣地退后了几步,瞳孔一缩。
不曾有喜?
那不就是说这段时间的身孕都是假的?怎么会如此?
林余栒感觉心下一沉:“怎…怎么可能?”
林老夫人的身子本就不好,听到太医的话,更是一腔怒火,随即一口血咳出。
“老夫人!”
方才焦急的众人,此刻又变得慌乱起来,又赶紧扶着林老夫人回了玉兰院。
彼时。
最为安静的便是溯静苑了。
霞云院和玉兰院的事,他们自是不愿去凑热闹的。说到底,不过自作自受而已。
三个丫鬟更是坐在一起,嗑起了瓜子。
“薛姨娘的身孕居然是假的!”杳蔼面露震惊。
流玉问:“怎么会是假的呢?”她表示百思不得其解,她没想到怀孕还能作假。
不过薛姨娘也是真大胆,假怀孕也做得出来。
琴雪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不,薛姨娘并不知晓此事。”
薛姨娘醒后,得知自己怀孕是假的,顿时如遭雷劈,抱头绝望不已。一直不敢相信。
林余栒此时气在头上,可还没给薛姨娘什么惩罚,她便自个儿吞金死了。
等丫鬟再回霞云院时,看见的已然是一具冰冷僵硬尸体。
而玉兰院的林老夫人的病更是重上加重,躺在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听说那丫鬟转头拿个东西的功夫,那林老夫人连鼻息都没了。已经命归西天了。
一下子,尚书府的两条命就这么没了。薛姨娘昨日还好好的,今日就吞金死了。
现在只剩下了栒青院、溯静苑,还有林文垣的院子垣曲苑。
季纭也在溯静苑。
霓裳贴心地给他斟了杯茶,听三个丫鬟闲聊,便道:
“奴家听说薛姨娘的身孕,是因为一种药。”
“一种药?”林时清愣了愣。
霓裳颔首,见林时清好似想听,便继续道:“那种药无色无味,可以混在吃食或熏香里,一旦入体,便会导致出现有孕之状。”
“不过时间一过,那症状便会慢慢消失。”
听完她的话,林时清转过头:“原来如此。”
“不过,又是谁给薛姨娘下的这种药呢?”问话的是杳蔼。
若说是薛姨娘自己,未免太傻,这药时间也维持不了多久,要是被发现,便有的好受了。
说是别人下的药,可是会是谁呢?
霓裳静静道:“是她身边的丫鬟。”
闻言,屋中几人皆是一怔。
“就是那个被发现私通的丫鬟。”
那个丫鬟自然也没有好下场,连同那侍卫一起,被用榎楚活活抽死了。那时惨叫连连,光是听都觉得心颤。
霓裳眉眼温柔,扫过屋内几人,道:“你们一定很好奇为何那丫鬟被发现私通,而奴家却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本是薛姨娘所为,命令那丫鬟用迷药将奴家迷晕,然后再把奴家与侍卫一同扔到那木屋中。”
剩下的话,不必霓裳说完,其他人也能猜到。此时,季纭的手都握成了拳,霓裳瞧见,温和地拍拍他的肩膀。
季纭耳根顿时又红了。
霓裳已然转过头,并未察觉。她继续道:“可惜,薛姨娘却不知奴家自幼练功,那点迷药怎能迷得奴家?”
“奴家顺手将那丫鬟打晕。二小姐为奴家准备了两套衣裳,奴家便为那丫鬟换上了。奴家便装作去池边喂鱼,刚好回来,便撞见众人围在木屋那一幕。”
琴雪扭头去看林时清,眨了眨眼,问:“这么说,姑娘从头到尾都是知情的?”
林时清颔首。
季纭深深舒了一口气。忽然瞧见霓裳投过来的目光,耳根又有些热。
而林时清刚好就坐在两人前面,把这一幕尽收眼底。
林时清:“……”真是遭孽了,居然看见这两人在秀恩爱。
闹完以上那些事,天色渐渐沉了下来,月色探入屋里。
林时清看了看这夜幕,问季纭:“小公子,这么晚了,你还回得去么?”
“呃……我……”季纭犹犹豫豫。
“这么晚了,回去不安全。季小公子,你且留下吧。”霓裳却是很贴心地道。
琴雪感到不妥。
杳蔼也觉得不合适。
流玉左看右看,只觉有点奇怪。
“季小公子,你不如睡我屋中吧?”霓裳眉眼温柔若流水,问道。
林时清已经见惯了,只道:“也行。”
季纭不语,好似很平常。如果忽略都快变成番茄色的脸的话。
琴雪:“?!”
杳蔼:“!!”
流玉:“??”
却在此时,有人披着月光,快出残影,翻窗进入屋内。
三个丫鬟:“……”怎么又来一个翻窗的?这溯静苑还有没有规矩了!
林时清比屋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反应得快。
“哦,宋二公子。”
只见莹莹月光中,银白色蜀绣锦袍好似与这朦胧的月光融为一体,显得有些不真切。
而林时清凭借着那人耳边的同心结便认出了他。
“宗主?”上一秒还脸红的季纭,下一秒脸色顿时恢复,好似还有点害怕。
一个两个都翻窗,真是跟宗主学的。
“不知宋二公子夜闯闺阁作甚?”林时清叹了口气,对着月光中的人道。
“过来接人。”宋归言眼眸映入月光般,声音却清冷。
“既然任务已完成,便也该会彝卉宗了。”
林时清轻笑:“宋宗主消息倒灵通。”
也是,毕竟人家可是彝卉宗宗主,只怕是全元京城都有他的眼线了。
霓裳却是含笑望了望两人,抓起季纭的手,道:“宗主倒也不急于一时,二人先聊聊?”
说完,硬是不给二人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
季纭:“!!!”
三个不知情的丫鬟:“???”不懂,但是照做。
屋里顿时又剩下了两人。
林时清:“……”她可真谢谢那四人。
宋归言:“……”
“你还要借人吗?”先开口的是宋归言。
闻言,林时清倒是没想到宋归言会这么大方。她刚想摇头拒绝,可又想到了什么,便道:“堇年再借我一下便好。”
她还有一事未了呢。
而那父子俩就不必担心了。他们的把柄可在她手里。
林时清给他斟了杯茶,递给他道:“多谢宋二公子了。”
“不知宋二公子可曾听闻北豫国在边疆作乱?”
宋归言颔首,平静道:“大周出了叛贼。近几日陛下一直在一个一个地查人。”
都说帝王心多疑,如今传出了这种消息,自然是会一个一个地排查。
大周人心最是不团结,如今战斗未开始,就想着通敌了,可见敬宣帝还不会收揽民心。
林时清蓦地冷笑,对着虚无缥缈的月光道:“说来可笑,叛贼现在离我可近了。”
宋归言却不语。
林时清回过头来,看着宋归言。说实话,她实在难以想象眼前这个不过十六岁的少年,却已经习惯同时用着两个身份。
而他不久后,还会成为沙场上的将军。同时拥有三个身份,眼前这个少年会不会被这些压的喘不过气?
“你有当将军的想法吗?”林时清倏然问道。
宋归言抬眸看向她:“为何这么问?”他眼眸里带着探究,试图看穿眼前人。
“随口问的罢了。”林时清含笑,随意搪塞了过去。
“夜快深了,宋宗主打算何时走。”
宋归言拿着茶盏,眼眸中似有莫名情绪,看着少女冷艳的眉眼,以及那微红的唇瓣。他想到了那日这唇覆上来……
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说出口。
……
夜快深了,却还有人对着月色,难以入眠。
同是一袭白袍,他与宋归言却不一样。
宋归言是触不可及的月光,缥缈朦胧,清冷皎洁。
而他却像是万千灯火,虽是耀眼辉煌,但还是会有熄灭的那日。
闵晗不知在书桌前坐了多久,桌上有一封早已写好的信。他看了很久,不知在想什么。
那封信,正是晟王命令他写的。信中的内容,却是关于林时清的,写的是她通敌叛国。
这样写出来,没什么人会相信。可若是在信中盖上北豫国的玉玺,那便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然而他手里拿着北豫国的玉玺,却迟迟没有盖上。他在犹豫。
可是为什么?他分明最讨厌人的情感的。
不该如此。有失才有得,必须要舍去一些东西。
闵晗拿着玉玺的手在颤抖。这玉玺自然不会是真的玉玺,是北豫国人照着玉玺的模样做出来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按着自己的手将玉玺盖了上去。最后,那信上留下了一个红色的玉印。
闵晗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随后拿起桌上的那封信塞入信封,藏入袖中。他起身,就要离开,却撞见了站在门口的闵芫。
他一愣,脸上有浮起平日温和的笑:“阿芫,这么晚了,为何还不睡?”
闵芫抿着唇,看着他的袖摆,没有说话。
“阿芫,怎么了?”
“我都看见了。”
闵晗一颗心渐渐沉下去了。他神色僵硬一瞬,又笑道:“什么看见了?”
“三兄长。”
闵芫看着他,眼中满是失望,声音带着哭腔:“你还要骗我吗?”
“这几日,我都看见了。你和晟王那人联手了是不是?你……通敌了是不是?”
“你的袖里藏着一封信,上面写的内容我也知道,你是想陷害林时清,对吗?”闵芫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闵晗不语。他只是颔首。
闵芫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流下,她抬手拭去。她用衣袖遮住,此刻屋中皆是她隐忍的哭声。
闵晗心有不忍,他到底舍不得这个妹妹。他缓步上前,道:“阿芫……”
“听我说。”
“我不听!你说什么我也不听!”
闵芫退身躲过。一时让他有些错愕。这个妹妹平时最听他的话了,无论怎么样,都对他言听计从。此时,他却怎么说,也听不进去。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闵芫边哭边大声质问他,“你为什么要对林时清这么做!”
她拭干眼泪,眼圈已经红了。她啜泣着问:“你为什么要陷害她!”
“明明你也喜欢她啊!”
闵晗瞬间怔住。有莫名的思绪充斥着他,他浑身僵硬,心中有着隐约的痛。
“就是喜欢的人你也一定要这么做吗?”
闵晗忍下心中的痛,狠心走过她身旁,冷言道:“阿芫,你太胡闹了。”
可是闵芫却从身后抱住了他,阻止着他不继续往前,抽泣着说道:
“你一定要这么绝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