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拾肆章 绫蕲
那人听后,颔首道:“是。”
“那你叫什么名字?”琴雪看着眼前这人,问道。
那人低头缓缓开口:“绫蕲(qí)。”
“绫蕲……”琴雪喃喃。她曾经确实听过姑娘提起这个名字。琴雪连忙低头道歉:“对不住,我方才出言无状。”
“我可以……”绫蕲抬头,将琴雪扶起,“见见小小姐么?”
琴雪答应了,带她进了溯静苑。
绫蕲看着躺在床上的林时清,见她脸色白得很,问:“小小姐这是怎么了?”
琴雪双眉拧紧,道:“姑娘受伤了。”
“怎么回事?”
“这个姑娘不愿说,我也不知。”
绫蕲走到床边,看着那苍白的脸庞,用手轻轻抚上。她的神情温柔至极,像春晖般温暖。
林时清的眉眼生得与秦玉淑有七分相似,绫蕲不禁泪眼朦胧,仿佛昔日的故人还在眼前。
忽然,躺在床上的人眉头皱了下,琴雪一时高兴起来:“姑娘,姑娘,你醒了。”
林时清应了声“嗯”,目光转向另一旁的人。她瞬间睁大双眼,神情一时错愕。她伸手,绫蕲立马握住了她的手。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林时清开口道,眼里泪光闪烁。
绫蕲一时哭了起来:“小小姐,是奴婢。”
林时清记得,绫蕲曾经的脸是圆润的,如今却是凹下去了,瘦弱不堪。
她挣扎着坐起身,看着绫蕲问:“你怎么来了?”
“奴婢想见小小姐,已经时隔三年未见过小小姐了。奴婢便拼了命的躲过尚书府的侍卫,终是进来了。”绫蕲抹了抹眼泪。
林时清莞尔一笑:“原来如此啊。”
“其实,奴婢还有一事要请小小姐帮忙。”绫蕲道。
“什么事?”
“自从小姐死后,我就一直梦见小姐。小姐在梦里哭泣,一直在哭诉着什么,神情痛苦而绝望,可奴婢却帮不了她……”
“小姐在梦里一直请求奴婢为她报仇雪恨,解她心中冤屈与怨恨。可奴婢没用,奴婢什么也不知,就连小姐去逝的消息,都是过了好几天才知道的。”说着,绫蕲捂脸哭了起来。
“小小姐,你一定要帮帮奴婢,也帮帮小姐!把那个罪魁祸首给找出来!”说着,绫蕲欲要跪在地上,却被林时清一把拉住。
林时清扶起绫蕲,语气坚定:“你不必求我,我也会帮你的。”她的眼神毅然决然,心中似乎屹立起一座坚不可摧的山岳。
那是她的母亲,她当然会帮。
“杀害母亲的人,我就算是掘地三尺,也会找出来的。”
“多谢小小姐!”绫蕲泪水止不住地流,“小姐有您这么个女儿,真是小姐此生的福分。”
忽然绫蕲想起了什么,她停止了哭泣,道:“对了小小姐,奴婢在梦里还见着个人。”
林时清一听,急遽问:“什么人?”
绫蕲思忖片刻,讲述着:“一次夜里,奴婢梦见的不是小姐向我求饶,而是……”绫蕲沉吟了一会儿,“而是小姐当时被害时的情景。”
琴雪在一旁听着瞪目结舌,林时清的手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那个地方很昏暗,一面墙壁上插着火把,好似是……地牢?奴婢看见小姐被一个人摁倒在地上,掐着脖子。”
林时清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紧,让她喘不上气。
“小姐拼命挣扎,那个人却已经拿着刀,将刀刺入小姐的身体里,刺了不知多少刀,一时鲜血四溅,即使是在梦里,可奴婢好像还是闻到了那股血腥味。”绫蕲说着有些哽咽。
“那个人捅完小姐后,似乎还不解恨,还在小姐脸上划了几刀。小姐一动不动地躺在血泊里,没有了半丝生气。奴婢多么想上前制止,却动不了。”
“那个人站在暗处,奴婢无法看清他的脸,不知他是男是女。不过,奴婢好似看见他的头上戴着一支簪子,应当是个女子。”绫蕲神情悲愤地说完了她在梦里看到的一切。
林时清听完,没有说什么,只是陷入沉思。
绫蕲说的,竟与发生的一模一样!若说这是巧合,未免也太巧合了些。而秦玉淑被杀害的情景,还有地牢和那个戴着簪子拿着刀的女子,或许也是真的。
戴着簪子,拿着刀?女子?
林时清惊愕。她想起前世被林织玥杀死前,她问的话——你以为你母亲的死是谁干的?
而林时清的回答是——陈芗荟!
不错,梦里那个戴着簪子,拿着刀的女子,极有可能就是陈芗荟!
而地牢,林时清回忆前世,也没想起什么地方有地牢。尚书府定然是没有的。平南侯府?
看来她得找机会去平南侯府看看。
绫蕲擦干脸上的泪:“小小姐,奴婢要说的话也只有这些了,愿小小姐一定要帮小姐找到真凶。”
林时清颔首答允,便令琴雪去送送绫蕲。
林时清依旧思考着,上一世她嫁到平南侯府时,也不曾听说那有什么地牢。不知是不是府上的人都厌恶她,一点儿关于平南侯府的事也不愿透露。难道是在别处的地牢?可是除了平南侯府这么大胆,还有谁敢?毕竟私建地牢,可是会掉脑袋的。
她忽然间想到了元临侯府,可元临侯正直无私,清贵坦荡,不太可能。毕竟元临侯府向来处于中立派,不易交好,陈芗荟这种人能攀上元临侯府?不可能。
看来真的得找机会闯一闯平南侯府了,固然,林时清心想,元临侯府也不能轻易放过。
林时清遽然想起了一个人——那个元临侯府上的二公子。
……
次日,卯时五刻。药房里。
药房堆了几堆劈好的木柴,木柜和木桌上放着许多草药,里面一股呛鼻的药味。
熬药的丫鬟正忙着,却见药房里进来个人。那个人散着头发,还戴着面纱,神神秘秘的。
丫鬟还以为她是进来拿药走的,便随口道:“别急,药等会儿就熬好了。”
可那人却是站着不动,也一声不吭。熬药的丫鬟感觉有点奇怪,便回头看了一眼。
却见那人散下青丝,戴着面纱,手里还拿着好些药草。
丫鬟心中诧异:这人怎么打扮成这样,神神秘秘的。可她也管不上这么多,熬药要紧,便对那人说道:“来熬药的?放桌上就行。过三炷香记得过来取。”
说罢,那丫鬟便又转过身去熬药。戴着面纱的那人看着桌上的一堆药草,拿走那堆药草,将手里的那堆药草放在桌上,又将旁边一堆药草分成两堆。她看了看正在熬药的丫鬟,抱着药草就匆匆离去了。
熬药的丫鬟转过身来,看着桌上堆好的药草,一时仓促没发现异常,拿起那把方才放下来的药草,丢入了锅里。
彼时,那个戴着面纱的人,抱着药草飞快跑进院子里。
林时清在屋里面悠闲地喝着茶,放下茶杯后,又拿起一旁的书简看了起来。
那个戴着面纱的人走进屋里,将药草放到桌上,摘下面纱,喘了口气:“姑娘,你说的奴婢都照做了。”
林时清应了声:“嗯,做得不错。”
“那姑娘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琴雪歪歪头问道。
林时清放下一册书简,又拿起另一册书简,淡淡回答:“不必做什么,静观其变就好。”
“琴雪,替我梳妆吧,再过一刻钟也该去贤仪堂了。”
……
璃玥园里。
秋艳小心翼翼端着一碗药,走到屋门前敲了敲,低声道:“小姐,药熬好了,奴婢给您送来了。”
里边的人回答:“进来吧。”
秋艳推门走了进去。林织玥坐在梳妆台前,正细细给自己戴着钗子,还看着镜子端详了好一会儿。
“小姐,药该喝了。”
林织玥起身坐在椅子上,接过秋艳手里的那碗药。
“药奴婢特意让药房里的丫鬟放凉了些,所以小姐安心喝吧。”
林织玥看着那碗药,扬唇轻轻一笑,桃唇轻启:“到底是你会邀功。”
“奴婢这可不是邀功,奴婢是为了小姐。奴婢知道小姐怕苦,所以在药里放了颗糖,想来应当没那么苦了。”
“好了,就你惯会花言巧语。”说着,林织玥端起那碗药喝了起来。
其实她也没什么事,连根头发都没少,这药都是陈芗荟命人给她熬的,只是让她补补身子。
林织玥喝完药,秋艳还不忘夸上一句:“小姐气色果真好了许多,又变得貌美了。”
“那是自然。”林织玥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不然还有谁能与我比呢。”她轻撩起一缕青丝,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对了,这次我们可得多带几个身手不凡的侍卫。”林织玥一边欣赏着自己的纤纤素手,一边吩咐。
秋艳一听,问:“小姐是想……”她眼珠骨碌碌一转,“跟踪二小姐么?”秋艳早就猜到。
“哼,当然。”林织玥冷哼一声,眼神变得阴厉,“不然日后恐怕会让某些贱人蹬鼻子上脸,那我的颜面往哪搁?”
林时清自从那次落水醒来后就处处让她出丑,还抢她风头。她要让林时清落的一个比秦玉淑还要惨的下场!
这次多带几个身手好的侍卫去跟踪,她就不信这个林时清能躲得了初一,还能躲得了十五。
林织玥的俏丽的脸上浮起一个阴森的笑来。
秋艳看着林织玥的神情,点头应下:“奴婢明白了。”
秋艳表面上言听计从,心里却不屑:多带几个身手好的侍卫?怎么不多带几个茶杯呢?不过也好,省得她费功夫来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