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拾章 无边月色
解作霜风九月寒,无边月色入庄中。
女子清脆的声音响起。
“你的名字很好,就选你了。”林织玥似是很高兴,说道。
秋艳是对她最为忠心的丫鬟,至少不是那些为了钱财与名利而接近她的人。秋艳用起来很是顺手,她们如同心有灵犀一般,秋艳一猜就知道林织玥心里在想什么。
……
冷冷寒月,如水夜色。清晨露霜,凉风拂面。林织玥总能想起秋艳。
两人在一个没有星光,只有月亮的夜晚,跑到外面来。
林织玥神情落魄地坐在地上,问:“母亲为何要打算将那个‘窝囊废’嫁给叶世子?明明我才该是叶世子的世子妃!”林织玥将头埋在袖中,放声大哭了起来。
“这不该是她的命,那是我的命!”
秋艳安抚道:“小姐莫要哭了,你这样夫人会担心的。况且夫人这样做定有夫人的目的,小姐可是夫人的亲生女儿啊。”
“命本该掌握在自己手中,听天由命那是傻子该做的事。那个‘窝囊废’怎么可能比得过小姐呢?”
命本该掌握在自己手中。
林织玥抬起脸,泪眼汪汪地问秋艳:“你是说,我还是可以当叶世子的世子妃吗?”
秋艳笑道:“当然!”
她伸手想抱住眼前人,可那人却一碰就散了,就像云烟一样,飘散得无影无踪。
可待她低头一看,秋艳顿时躺在她怀中,满身伤痕。眼神空洞无光,身体僵硬冰冷。秋艳的死状出现在她眼前。
林织玥一下哭了起来,抱紧那人。
“秋艳!”
门外的秋艳坐在台阶上,抱着膝,枕着自己的手臂,已经快要睡着了。夜晚凉风习习,倒是很凉爽。
可这时,她听见屋里的人大喊了声“秋艳”,将她惊醒了。秋艳跑进屋里,看见林织玥伸着手,满脸泪珠。
“小,小姐?”秋艳疑惑地喊了声,她问:“您做噩梦了么?”
林织玥坐起身来,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泪珠滴落到手心上。她喃喃:“秋艳……”
一旁的秋艳大概明白了,林织玥喊的这个“秋艳”并不是在喊她,而是喊的另一个人。
秋艳走到一旁倒了杯茶,递给林织玥,说道:“小姐,您做噩梦了吧?喝些茶可能会好些。”
林织玥抬起头,愣神片刻,接过了秋艳递过来的茶。她低头抿了一口,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看天色应该是丑时了,离天亮还有些长,小姐再睡会吧。”秋艳答道。
“将窗打开些。”林织玥道。
秋艳一边起身走到窗边,一边道:“小姐是觉得闷了么?”
她将窗全打开了,冷清的月光从窗投进来,落到地板上,似是水面上荡漾的波纹。
阵阵凉风吹进来,吹乱了屋里的东西。
“小姐不再睡会吗?”秋艳问。
“不了,我坐会。”
……
清早。
林时清方起床,便见琴雪跑了进来。“姑娘,姑娘!”
“什么事?”林时清还有点困意,她眨了眨眼问。
琴雪将一个信封递给林时清,道:“李大小姐来信啦。”
李月锦?
林时清困意全散,她接过信,拆开看了起来。信上说了杳蔼和流玉在御史府的情况良好,还问了她接下来要怎么做。
琴雪又道:“对了,夫人说今日姑娘和三小姐要去贤仪堂,要姑娘快些准备。”
贤仪堂?女子管学啊。这种事非要到今日才告诉她,巴不得她出丑么?
林时清提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塞进信封,交给琴雪。
她走到梳妆镜前,望着镜中人,明眸皓齿,螓首蛾眉。她撩起一缕青丝,拿起木梳自己梳了起来。
陈芗荟,你接下来要布的局,我很期待。
彼时,林织玥由秋艳扶着走了出来。马车早已在尚书府门口等候了。
林织玥今日一身藕荷色流光纱蝴蝶裙,流光熠熠。用八宝赤玉鸾鸟钗挽了个百合髻,戴了一对璎珞鎏金耳饰。今日的打扮比以往的要好些,至少没有那么盛装打扮。
陈芗荟等候在马车旁,她因不能跟着去贤仪堂,今日便只穿了身烟云宽袖裙,不失典雅温柔。
“玥儿。”陈芗荟唤了声。她挽住林织玥的手,问道:“玥儿,我同你说的,你都记住了么?”
林织玥则乖巧地颔首,露出个甜甜的笑来:“女儿都记住了。”
“记住了就好。”陈芗荟摸了摸林织玥的头。
林时清竟敢做出那种事,陷害她的玥儿,她定要这个小贱人生不如死。
就像当初那个原来的林夫人,秦玉淑那样,被耍得团团转,到最后冤屈地死去,也只能下地狱去喊冤叫屈。
“母亲,三妹,久等了。”一个声音如涓涓泉水一般响起。
抬眼望去,一个略显清瘦的身影站在面前,如醉日海棠。她桃唇带笑,静静看着两人。
陈芗荟立马温和笑道:“溯娘来了啊,既然人已到,那就快些上马车吧,莫要误了时辰。”
林时清不语,只是先上了马车。
林织玥看着林时清的眼神不怎么友好,难掩眸中凶狠。
陈芗荟低声劝道:“玥儿,冷静些,莫要干傻事。”
林织玥冲陈芗荟嫣然一笑:“知道了母亲。”
上了马车后,两人同坐一辆马车里气氛不免有些尴尬。林时清却什么也不理,只是拿着一本书,倚着窗边看着。
林织玥则在一旁喝着茶,目光每次瞥向林时清时,拿着茶杯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握紧,她强忍着要将茶杯砸向林时清的冲动。
该死的贱人!丧母又不得父宠的‘窝囊废’,怎么配占着嫡女这个位置?还想踩在她头上?白日做梦!
到了贤仪堂,看还有谁能帮你!
林织玥仿佛已经想到林时清在贤仪堂失态,被人嘲笑的模样。她的唇角轻轻上扬,她已经迫不及待等着那个画面出现了。
林时清依旧没有理林织玥,想来林织玥的这些想法,她是不知道的。
马车突然停下,看来是到了贤仪堂了。
众人望着这辆马车,挂着流苏纱帘,还是由檀木制成,散发出淡淡檀香。这辆马车众人没见过,想来是哪位大户人家的。
林织玥最先下马车,她由秋艳扶着,心情快意,桃腮杏面,唇瓣微扬。这一笑便俘获许多公子的芳心。
流光溢彩般的藕荷色流光纱蝴蝶裙,光彩照人。花颜月貌,明艳动人。迈着碎步走来,宛若万花丛中一枝独秀。
“不愧是尚书府三小姐,才貌双全啊。”
“三小姐,美啊!”
“这不比那个京城才女的‘窝囊废’女儿好?”
“要我说,过段时间的京城才女必定非三小姐莫属!”
……
林织玥听着众人的夸赞,难掩眸中得意之色。
不过须臾,众人的目光似乎又被什么给吸引了。
却见马车上又下来一人。那人身着雪青色银丝纹百合裙,温柔似水,却又冷艳如雪。梳了个随云髻,头上一支紫鸯花步摇,发出阵阵悦耳的清响。
眉似新月,眸如剪水,唇若桃瓣。清灵明丽,般般入画。灿如春华,皎如秋月。举手投足间,端庄得体。眉眼间,旧人影。
若说林织玥是万花丛中一枝独秀,那林时清便是举世无双的清冷月。
这当真是那个‘窝囊废’二小姐么?
众人议论的话语顿时停了,屏息凝视着这个如画中仙的少女。
被人抛在一边的林织玥快把自己的掌心抠出血来了,她咬牙切齿地看着林时清,柳眉倒竖,满眼痛恨。
她一时气得浑身颤抖,一旁的秋艳感觉到了,也看了看那边的林时清。秋艳心说,能把林织玥气成这样,想来那便是她的仇人了。
林织玥一甩袖,转身往前走。此刻她又在心中骂了林时清一句,该死的贱人!尽抢风头!等进了贤仪堂,我看你还想怎么放光彩。
林织玥一进贤仪堂,许多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纷纷迎上来,说着讨好的话。
想来是想和尚书府交好,毕竟林余栒如今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也是非同小可,日后怕是会飞黄腾达了。
“林三小姐可真是美啊,才貌双全。”
“听说林三小姐画的那幅流连戏蝶图,连贵妃娘娘都称赞呢。”
“林三小姐日后可能是要被哪位皇子选上,去做皇妃了!”
……
讨好的话不绝于耳,偏林织玥还最喜欢别人讨好。
一位小姐瞥见了门口进来个人,疑惑问:“那位是谁?”
众人纷纷朝门口看去,都问林织玥:“三小姐,那位是?”
林织玥咬唇,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道:“那位是我二姐。”
二姐?不会是那个“窝囊废”林二小姐吧?那个人怎么会有这般容貌?说是找人代替的,她们都信。
其中一位身着缕金挑丝碎花月华裙的女子道:“林三小姐你说这是你的二姐?莫不是找人代替的吧!”这话说得极大声,整个贤仪堂的人几乎都听见了。
那女子看起来高傲自大,眉眼生得似可以,可看起来却尖酸刻薄。此人正是赵府上的大小姐,赵缳。
林时清对此人的印象倒是挺深。上一世,赵缳处处针对、陷害她,林织玥则装模作样地护着她,装成一副贴心妹妹的样。
赵缳却是没事挑事,无缘无故拿她出气,恨不得让全元京城的人看着她出丑。
赵缳是站在林织玥那边的,定然不能放过她。
林织玥连忙出来告诉众人:“你们莫要这么说,这就是我二姐。清姐姐,听了心中会难受的。”她柳眉紧蹙,一副焦急难过的模样。
真能装啊,林织玥。
“倒是没想到林二小姐也有此等容颜呢。”林织玥身边的小姐们依旧不依不饶。
“听说棋艺也很好呢,和三小姐有的一比。”
赵缳冷哼一声,不屑道:“容颜好又怎样?可惜有个肮脏的母亲!”
林时清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眼眸阴森森地看着赵缳。
林织玥心中暗叫好,可脸上还是焦急,说道:“怎能这么说?前林夫人不过是被人陷害而已,哪能用‘肮脏’一词。”
“陷害?哼,”赵缳冷笑,好似没有看到林时清的神情,“谁知道是不是在外与人私通,不料被正室发现,给活活打死了呢?”
“要我说这种贱妇就应该扔到乱葬岗,任野狗啃食,秃鹫叼啄!”
“赵大小姐!”林织玥心中明明都要乐出花来了,可还是装作护着林时清的样子。
“赵大小姐,”站在一边的林时清终于忍无可忍,“祸从口出,你要知道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