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洄归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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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肆章 落水

    “那就比——棋吧!”林织玥沉思一会,说道。

    琴棋书画这些平时林余栒都不让林时清碰,更别说会哪样了。比下棋?她都不知道摸没摸过棋呢!

    林时清却只是静静凝视着她。好端端的和她比什么棋?曾经的林织玥甚至不屑与林时清走在一起,怎么此时还说要与她比棋?

    是想让她出丑吗?还是……她的目光又移向了温之鹤那边,不过很快便打消了这个猜想。林织玥喜欢的是叶脩,应当不会这么做。

    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镜花,”陈芗荟吩咐一旁的丫鬟,“去将棋和棋盘取来。”

    不一会儿,棋和棋盘都拿来了。黑子与白子各放在一个棋篓中。

    林时清瞥了眼陈芗荟,她的眼神似乎有种想看穿什么东西的渴望,与此同时也阴狠狠地看着她。哦,看来又和陈芗荟有关。

    林织玥忽然问:“清姐姐是选黑子呢,还是选白子呢。”她的眼神里,有着与陈芗荟同样的阴狠,还带着得意。

    哦,母女联手?

    林时清毫不犹豫的从棋篓中拿出黑子,手指轻捻着,慢慢开口:“我选黑子。”

    林织玥唇角一勾,现在温夫人与温世子都看着,看来就可以坐实林时清是“草包”的事实了。京城才女的女儿在衡康伯夫人与衡康伯府的世子面前丢脸,京城的人会怎么想?秦玉淑会怎么想?

    林织玥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她也从棋篓中拿出一枚白子,道:“既然清姐姐选了黑子,那我也只好选白子了。”

    “我不会下棋,还请三妹指教。”

    依旧按照规矩,黑先白后。林时清手执黑子,缓缓落在了棋盘上。

    林织玥心中暗笑,哪有人下棋下那个位置的?她还真是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哪比得上她林织玥。

    接着,林织玥也将白子落到了黑子边上。

    林时清边下棋,边思索着。林织玥和陈芗荟一定又想搞什么猫腻!

    若此盘棋她赢了林织玥,会让人起疑心,毕竟林余栒可没给她请过什么教习先生;若是输给了林织玥,又会遭人嘲笑,还坐实了“草包”这一事实。

    两者都不宜选,还真是进退两难。

    再说棋盘上。林时清与林织玥都已经落9了好几颗子了,几个回合下来,林织玥渐渐感到不对。

    表面上看,棋盘上林织玥的棋势更好些;可细看,林时清的棋随时都可以绝处缝生。

    不过林时清总选些复杂的棋路,林织玥有些看不明白了。她是真不会,还是假不会?

    温夫人神情很有深意,静静看着棋盘上的棋子,再看看那个手执黑子的女孩。

    她的眼神坚定,从始至终都淡定自若,让人忍不住想起那个曾经惊艳整个京城的女子。

    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多,局势也越来越复杂。林时清的棋路复杂,却总有起死回生的机会。可她不选,她选了一条死路,结束了这盘棋。

    林时清佯作无奈地摇了摇头,叹口气道:“二妹果真厉害,我比不上二妹。”

    林织玥脸上的表情险些挂不住,还是强颜欢笑道:“清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看清姐姐也是个高手呢。”

    刚才的那盘棋,她不傻,早就知道林时清是故意的。她明明不会下棋,为什么……

    她转头看向陈芗荟,只见她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手绞紧了手帕。难不成真应了张嬷嬷说的,林时清真被鬼上身了?

    温夫人在此时忽然开口:“林二小姐这棋是受了何人指点吗?”她一样也看得出来,这个林时清不简单。

    林时清笑了笑,摇头:“并非。”

    “那为何此棋下得如此之好?”温夫人温和地问道。

    “温夫人谬赞。只是我在溯静苑里发现了几本我母亲留下的与棋有关的书,看了点也就学到了点。”林时清毕恭毕敬地答。

    毕竟林时清的母亲是京城才女,屋中有书也不稀奇,而女儿看自己母亲的书就更没什么。温夫人只觉她有礼而又好学,并非无才无德,一时越发喜爱这个女孩。

    那盘棋虽说是输了,可林时清条条路都是生,只有一条路是死;而林织玥下棋就有点过于古板了,她的棋路仅有一条可走,其他的只有“死”一个下场。

    既涨了颜面,还戳穿了“草包”这一称号。让人感觉似乎林时清更胜一筹。

    林织一时又怒又急,她不喜欢这种被人踩在脚下的感觉,更何况那人还是林时清!若不是有客人在这,只怕她已经上前将林时清碎尸万段了。

    冲动一时胜过理智。林织玥阴森的目光注视着林时清,似乎在谋划着什么,勾起一个森冷的笑。

    说了几句,林时清起身,对亭内的人行礼,道:“我还有些事,就不与大家闲谈了。”说罢,转身离开。

    林织玥也立马以有事为由,离开了凉亭,叫上了自己的丫鬟秋艳,紧跟在林时清后面。

    林时清走在池边,感觉到了点什么。她故意跨大脚步,恰好躲了过去。

    只听“扑通”一声,一阵溅起水花的声音。又听一个丫鬟的声音惊恐地叫道:“小姐!”

    “玥儿!”声音惊动了凉亭那边,陈芗荟也惊慌失措。

    林时清回头,却见林织玥掉进了池里,吓走了锦鲤。她双手上下挥舞,水花四溅,拼命喊道:“救命啊!救命!”

    梳好的发髻也乱了,她也顾不上形象,只是拼命喊着,真是狼狈不堪。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叫人来啊!”陈芗荟冲一旁的丫鬟吼道。

    “二妹!二妹为何掉水里了?”林时清也装作一副担心慌张的模样,看着掉进水中的人。

    真好看啊。这次,换她落水了。

    终于侍卫过来,将林织玥救起,她像只落汤鸡,浑身湿透。发髻散落,披在肩上,头上的发钗也不见了,丫鬟搀扶着她一摇一晃地走着。经过林时清身边时,还不忘恶狠狠地瞪她一眼,仿佛是要杀掉她一般。

    可林时清也不怕,还回予她一个笑。

    林织玥更是怒极,攥紧的手把手心抠出了血,咬牙切齿地往前走着。贱人……

    把林织玥扶回璃玥园后,让她换了身衣裳,陈芗荟赶紧唤了个郎中来。不过郎中说没什么事,只是受了些许惊吓,休息几日便好了。

    陈芗荟还命人做了些糕点和粥给她送去,还让人给她按摩按摩,让她放松一下。

    林时清在一旁看着。前几日她落水可没有这样好的待遇,这差别可真大。

    林织玥哭唧唧地看着一旁的林时清,泪眼汪汪地说着:“清姐姐,为什么……你要推我落水?”

    推她落水?亏她还编得出来!

    此时屋里还有温夫人和温之鹤两人,他们静静地看着这样的情形,没有插口。

    “玥儿你说什么?”陈芗荟也两眼含泪地看着林时清,“溯娘怎么会推你落水?”

    这么一问,倒是无形地证实了林时清推林织玥落水。

    林时清只是冷眼看着,依旧镇定自若。“是啊,我又怎么会推二妹落水?”林时清疑惑问。

    她这么淡定,是凶手的话,让人不禁有些怀疑。

    “清姐姐不过一盘棋而已,清姐姐若是想,我可以一直让清姐姐赢。何必推我入水呢?我的身子…本就虚弱……”林织玥说着说着,推开丫鬟递到嘴边的勺子,揩了揩眼泪,看着心疼极了。

    一旁的丫鬟秋艳忽然跪在地上,说道:“奴婢,奴婢亲眼瞧见,是……”她似乎有些胆怯,嘴唇颤抖。

    “是什么?”陈芗荟立马问。

    “是……是二小姐推三小姐入水!”她好像在迫使自己说得极大声。

    屋内的温夫人蹙眉,看向一旁被指为凶手的林时清,见她还是如此镇静,不由得有些奇怪。

    陈芗荟仿佛要瘫坐在地,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时清,哭道:“溯娘,你为何……玥儿不欠你什么,你为何要这般对她?”这下有了人证,无论林时清说了什么,都是无用。

    不欠她什么?她欠她的东西,两辈子都还不清!

    “可我没有推三妹落水。”林时清开口,她的语气很坚定。

    “溯娘!”陈芗荟带着哭腔喊道。

    忽然间,一个身着青色衣袍的人走了进来。他长身玉立,面容俊逸秀气,疏眉朗目。他问:“发生什么事了?”

    “老爷!”陈芗荟泪眼婆娑,柔情似水的模样,“玥儿,被溯娘推落水中!”

    说罢,又看向林时清,对她道:“溯娘你为何不愿承认?”

    那人便是林余栒,如今的尚书。他的眉头一皱,怒视着林时清,顿时火冒三丈,吼道:“还不快跪下!”

    林时清依旧定定立着,没有动。面对发怒的林余栒,她一阵冷笑。这一个两个的都不知道情况就让她跪下认错,这待遇和林织玥比可真是天差地别。

    林时清看着林余栒,她的声音平静:“没有做的事,我凭什么认?又凭什么跪下?”

    “二妹说我推她落水,可我当时走在二妹后面,还与二妹有着一段距离,我怎么推二妹呢?”

    “况且一个丫鬟信口雌黄,母亲和父亲就认定是我干的,母亲父亲对我的信任就这么少么?。”

    “既然都认定是我干的,那不妨先看看二妹的鞋有什么问题。”

    几番话下来,她说得面不改容,神色自若。

    林织玥心中狐疑,林时清这时候检查她的鞋做什么?心中一股不安感随即而来。

    林余栒命丫鬟检查一下林织玥的鞋,那丫鬟低头看了阵,道:“二小姐的鞋底凹进去了一块,其他没什么。”

    林织玥一惊,陈芗荟也怔在原地。

    “看,二妹只不过是因为鞋子问题,站不稳而导致失足落入水中。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林时清解释着说。顿了会儿,她道:“还可以去看看二妹落水的地方有没一块石头,再看看二妹的腿上有没有伤。”

    林余栒又命人察看,说林织玥落水的地方确有块石头,林织玥腿上也的确有伤。

    林时清笑了笑,看着像是苦笑般,道:“证据摆在这。二妹落水的原因,要么是因为鞋子问题没站稳;要么就是因为被石头绊倒,跌入水中。可你们却认定是我干的,我一直背对着二妹,全然不知二妹就跟在我后面,怎么就是我干的呢?”她的语气越平静,就越让人感到心疼。

    林余栒一直都向着林织玥那边,什么时候看过她一眼?没有,一刻也没有。

    “如此,看来林尚书和林夫人错怪二小姐了。”一直在一旁观看的温夫人终于开口。经过方才她的一番话,温夫人一时也怜惜不已。

    “二小姐心里想必也委实憋屈,林尚书和林夫人还是将心比心,道个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