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二十四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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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老将可用

    看着营中这些四多年的厮杀汉,似乎是在耍酒疯,一旁西门咄手里着实捏了把汗,悄声的靠近李瑶,不安地望着帐中的乱象,小声劝道:

    大家,要不要先换个地方休息?免得他们冲撞了大家。”

    李瑶看着这些哭的如孩童一般的老将军,没有搭理这一茬,而是皱着眉头,转而问道:“他们与中尉的关系如何?”

    西门咄神情一滞,很是慎重的斟酌后,小声道:“这,奴婢不太清楚,不过似乎听人说这些老将军们脾气有些冲,不太讨人喜欢。”

    明白了。

    李瑶点了点头,想想今天,两位中尉以及大部分的将领都不知道去了哪里登高饮酒,欢度佳节去了,只有这些老将军们被留在了无人问津的军营中,哪里还不明白他们在军中的处境?

    李瑶指着那些黄门郎,轻声对西门咄吩咐:

    “你带着他们都出去吧,若是得到信的将军们回来了,就告诉他们,朕只是一时来了兴致,刻此一游,没有问罪谁的心思。

    今夜朕会住在这里,明天会有人送来赏赐犒赏三军,这几日朕也会在这里与士兵们欢度佳节,让他们勿需紧张。

    对了,将朕明日会大赏全军的消息立刻告知每一个士兵,让他们安心。你亲自去办,若有一个士兵不知道这拿你是问!”

    “奴婢领命。”

    西门咄诚惶诚恐的领命,招了招手,带着那些黄门小儿麻溜的离开了大帐。

    此时,李瑶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些紧张。讲真的,他也有种掉头就跑的冲动,不为别的,就因为烂,太xx烂了!

    自己虽然还没有将整个大营转一圈,但仅凭进门时看到的,整整齐齐的营房里,十室九空!明明到了饭点,诺大的军营里,炊烟却少的可怜。

    此外,按照编制,神策军中应该有8000骑兵,近三万匹战马,但自己却没有听到马叫?

    这是怎么回事?

    黑,真他妈黑!

    李瑶敢打赌,估计留在这座号称四万精锐的大营中,现下能有一万喘气的就不错了。

    这可比上班摸鱼,被老板突击检查厉害多了!

    只不过上班摸鱼害怕的是员工,而现在感觉头皮发麻,的确是李瑶这个大唐名义上最大的老板!

    因为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摸鱼,更不只是简单的吃空饷,而是擅自调动军队的谋逆大罪了!

    唐律:无诏,军队离营过五十者,以谋逆罪论处!

    两丶三万人私自离营,别说是回家过节了,哪怕就是回家给老娘过寿,也是板上钉钉的谋逆大罪了。

    放在历朝历代,都是掉脑袋的死罪!

    然而,这是中晚唐,一个极具下克上精神的年代,自己要是敢深究,掉脑袋的,估计就是自己这个皇上了。

    一定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教条主义害死人呐!

    这么嗨的黑料,要是让那些中使丶将军们知道了?你说他们会不会来个挺而走险?

    别扯什么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

    中晚唐的牙兵之跋扈,与敢买卖皇位的罗马禁卫军有的一拼,藩镇的牙兵敢拿刀砍了节度使全家,中央的神策军好点,但也是敢拿着刀吓唬皇帝的混蛋。

    而走投无路的宦官会有多大的破坏力,更是不敢小视。中晚唐的宦官,依旧是皇帝的家奴,没错。但靠着狐假虎威,他们已经长出了可以弑主的獠牙!

    李瑶可是清楚的知道,在原历史上的唐文宗,这位皇帝竟然想要一次性干掉所有权监,结果,文宗把这帮太监逼急后,不仅本人沦为家奴的阶下之囚,太子暴死,更连累700多名官员,勋贵乃至皇族,成了太监的刀下鬼!

    想起这些血淋淋的前车之鉴,李瑶心中不害怕那是假的!李瑶对天发誓,自己真的只是想来这里和军队打好关系而已,真没想到这帮混蛋竟然敢玩的这么大!

    不过,现在还有转机,放出消息,自己带了钱来,可以安抚士兵,再向军官表现自己的善意,也能打消些许他们的些许顾虑。

    但还不够,李瑶一边手举着酒碗,慢慢的抿着酒,一边眯着双三角眼,望着已经声音低沉的老将们。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赶紧拉拢一批愿意给自己卖命的将军,免得到时候彻底抓瞎了。

    恩威并施,先礼后兵,现在必须要先拿到兵了。

    …

    西门咄等人走后大帐中,便只剩下了一个年轻的天子,和七个发着酒疯的老兵,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后,待老将军们哭过闹过,发泄过后,刚刚平复了心情的他们忽然听到似乎有人在唱什么,

    “《无衣》!是无衣!”

    其中一位出生关中秦地的老将军。立刻认出了这首战歌。

    随即唱哑了嗓子的老将军们看到,那位年轻的天子一脸肃穆,右手成拳,节奏有序敲在桌上,发出铿锵有力的节拍,逐渐高声唱道: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一位位老将默然起然身,嘶哑着合唱起了这首诞生于关中的古老战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

    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

    与子偕行!”

    一曲歌罢,在老将们惊讶的目光中,李瑶郑重的对着如同钢铁一般屹立的老将低下了自己的头颅,发自内心地向这些老兵,向安西、向北庭,向那些被大唐抛弃的人歉道:

    “请诸位受李唐不肖子一拜!

    也请诸位,助晚辈,助大唐收复河山!”

    短暂的沉默过后,老将们会心一笑,精神焕发,挺直了脊梁,拱手昂然高声吼道:“愿效死!愿先手!”

    然后老少相顾一视,笑了起来,笑得开怀。

    …

    收拾好心情后,李瑶估摸着还有些时间,于是也不在废话,对着老将们询问起了神策军的家底:

    “诸位,敢问现下神策军的状况到底如何?请诸位前辈如实告知。”

    这回,左刚没有掩饰,而是痛心疾首的拱手道:“启禀陛下,据末将所知,神策左丶右二军定额4万,然而空额便有12000,8000骑兵实际上不足半数,且大多都是长安市上那些富家子弟,掏了钱,走了关系,挂额吃饷而已,军中可用用骑兵实则不足2000!

    且几乎无马可用!每逢战事,都得去长安城中租借,方有马可乘啊!

    而剩下的两万人中,唉,真正能堪恶战者,也不过半数。

    “也就是说,四万神策军能动的只有12000人?”

    左刚很是苦涩的点了点头。

    打了一辈子仗的安西老将,临了临了,被塞到这样一只军队里,其中的憋屈丶愤懑丶不甘,可想而知。

    李瑶再次觉得自己的底线被突破了,老天啊,天子脚下,四万神策军,最后能上战场的只有12000人?安史之乱过去才几年啊!

    李瑶又赶紧继续追问他神策军行营的情况,要是神策军都是这个德行,李瑶就该考虑要不要干脆来一出:陛下何故造反了?

    “其他行营倒是要好一些,毕竟无论是关东有警,抑或是每年防秋都是要出动那些行营人马的,这些行营的人马大概还有七成战斗力吧!陛下无需担心”

    一旁跟着神策军行营打过不少仗的的赵一鸣,见李瑶神色不太好后赶紧安慰。好不容易来个想要干点人事的皇帝,他可不想把这位皇帝直接吓阳痿了。

    李瑶这心里还算着安了点心,唉,多难兴邦,多难兴邦,哈,这连绵不绝的战乱,固然让大唐一直处于风雨飘摇这种,但好歹也让大唐没有烂到根子里。

    看李瑶的脸色,阴晴不定,杨志烈站起身来,拱手对李瑶恳求道:“圣人,刚才左将军所说神策军中,有不少不堪大战的老弱病残,按理来说,圣人若要整军精武,他们确实应该被剔除出去。

    但老将要为那些老兵说句话呀!”

    还没等李瑶反应,李瑶下方的左刚便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瞪着杨志刚厉声斥道:

    “杨将军,退下!”

    然而,杨志烈这位老将,却对左刚这位老大哥哭吼道:“老哥哥,你安西也有老卒啊?!”

    反应过来的李瑶,担心这两个老将打起来,于是赶忙站起来,打圆场:

    “好了,左将军且先坐下,杨老将军有话但说无妨。”

    杨志烈继续悲伤的说道:“至天宝年间后,我朝实行募兵制,士卒一旦入伍,便要终身为国效命疆场,全家老小就指着士卒每月的粮饷过活!

    这神策军左右军中,那一万不堪战的老弱病残中,足有五千老兵,都是为大唐效命数十载,却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啊!

    他们的家回不去了,长安又没有落脚的地方,只能在这军营里苟延残喘呐!

    他们现在是老了残了,可,可他们这一辈子都给了大唐啊!”

    杨志烈说着说着,百战沙场的悍将,竟痛哭流涕的跪在了李瑶面前,磕头哭喊,:“恳请圣人给这些老卒一条活路啊!”

    李瑶见状赶忙起身,上前将杨志烈扶起,又环顾了四周,神情凝重道:“敢问诸位,这5000老兵里应该有不少都是诸位老将军的部下吧?”

    闻言,那些老将军们都羞愧的低了下头,左刚更是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死死地咬着嘴唇。

    倒是赵一鸣咬着牙:“启禀陛下,这5000老卒里面,有不少都是跟着我们几个老东西转战了多年的老袍泽,也是我们拉着老脸这才留下来的老兄弟。

    都是老来无伴,也无子的可怜人,只能在这军营里陪着我们几个老家伙。

    但他们虽然年纪大了,可,可也都是敢战之士啊!”

    李瑶没有纠结这个,将神情过于激动的杨志烈送回了座位后,李瑶并没有回到位置上去,而是站在诸将中间,还使四周将老将们脸上的神情收入眼底后,感慨的问道,:“今日仍在军营中还在坚守的,想来就是这些老卒吧!”

    将军们都沉默着点了点头。

    “那就请诸位带朕看看这些老卒吧!”

    说罢,心情沉重的李瑶没有再多言,而是向着帐门外走去,几名老将军也是神情复杂,忐忑不安的默默跟在了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