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块拼图也拼上了，嗯……”陈雨竹喃喃道，“还真是讽刺呢——憎恨教会的人却在用着教士所信奉的神明的造物对付教会；真正仰慕教会的人却正被他们所信仰的神明的造物屠杀着。”

    “是啊，讽刺呢。”司莲华突然接话道，她双目直视陈雨竹，“简直就像我们这些‘玩家’一样。正常的人作为观众坐在台下，观看着名为小丑的疯子在舞台上表演。”

    陈雨竹微微眯起了眼睛，“但至少我们是在救人，不是吗？”

    “你可别告诉我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哦。”司莲华的眼神凌厉起来，“救人？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所有榜前玩家中，只有你杀人是杀得最厉害的！前五个世界，光是被你干掉和折磨疯掉的玩家就不计其数了，你现在却冠冕堂皇地和我扯什么‘救人’？”

    “你是觉得在武力上无法和我抗争，所以就转而开始和我打心理战了吗？”陈雨竹歪着头问道。

    “你可以这么认为吧，毕竟我现在确实没法拿你怎么样。”司莲华耸了耸肩，甚至放下了手中的匕首。

    见状，陈雨竹也暂停了拿出武器的动作，但他还是从【神弃者】切回了【暴徒】，为了以防万一。

    “可你应该也知道吧，我是不会因为你的三言两语而改变我的主意。”陈雨竹平静地道。

    “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想拖延一下时间罢了。”

    “你在等人？”

    “准确来说，我在等外面的屠杀尽快结束。这样一来，只剩下你一个玩家站在【教会阵营】，那么就算你是头号玩家，你也无力回天了。”司莲华笑道。

    “把自己的计划就这么说出来真的好吗？”

    “那就要看你会不会配合我咯。”司莲华摊了摊手，已经完全将武器收回了物品栏中。

    陈雨竹轻笑了一声，随后道：“那你总得要给我一个理由吧——我不杀你还要配合你浪费时间的理由。”

    虽然话这么说着，但陈雨竹已经坐在了一块坍倒的大石块上，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

    “我猜你最后应该是要去空岛的吧。”司莲华道。

    “你猜？”

    “那我就当你是要去的了。那么你知道，去往空岛需要什么条件吗？”司莲华问道。

    “成为‘神选者’……是吗？”

    司莲华点了点头，道：“没错。根据每年的条例，这次的选举马上就要开始了。

    “但神选者的挑选一向都是随机的，而且只会从瓦塔里的居民里挑，并且绝不会挑到‘异端’。这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则。”

    “那么我这个外乡人是根本没机会被选上咯？”陈雨竹笑着问道。

    “一般情况下，是这样的。可是……”司莲华顿了顿，随后脸上也露出了一个邪魅的笑容，“如果瓦塔里上，不属于异端一方的居民全部死亡的话，那么又会发生什么情况呢？”

    “神选者的资格会被转交到正身处于瓦塔里的玩家手上？”陈雨竹回道。

    司莲华打了个响指，“Bingo~但只是那样的话，范围还是很大吧？不过接下来，我们可以帮你处理掉这个问题。”

    陈雨竹虚着眼睛道：“你是指——把【教会阵营】的玩家全部杀光这件事吗？”

    “准确的来说，是只留下你一个。这样一来的话，既然异端无法被选中，那么最后留下来的你，就一定会成为那个‘神选者’了。”司莲华道。

    陈雨竹沉吟了几秒，随后问道：“神选者……是只有一个，还是能有多个？”

    “一次大概会选五到十个吧，数量是不定的。”

    “只选一个的话，会出现问题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既没有出现过那种情况，也没有人告诉我更多情报了。”

    “……”

    司莲华眨了眨眼睛，用俏皮地语气问道：“所以说，考虑的怎么样了？要不要试着同意我的提案呢？毕竟你的目的也只有完美通关吧？这种对你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你为什么要帮我？”

    “瞧你这话说的，咱就算再怎么疯，好歹也是个蓝星人吧~考虑大局这种事情，我也还是可以做到的啦。说到底，谁去完成这个完美通关我都不在乎，既然你想要的话，你就去拿好了，只要我最后能‘回家’，一切都OK啦。”司莲华一脸真诚地道。

    “是吗？”

    陈雨竹站了起来，走到司莲华的面前，直视着她那双灵动水灵的双眼，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地问道：“什么时候……屠杀也能变成一种普通的方法了？”

    “我可以理解为，你这话的意思是在拒绝我吗？”司莲华问道。

    但陈雨竹没有搭理她，只是自顾自地道：“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呢……为什么总是我在背负‘最后一人’的责任呢？”

    “因为你是头号玩家啊！哦，难道你现在想要退缩了不成？”

    “我明明是希望大家携手共进的，为什么每次都会演变成必须要牺牲一方成就另外一方呢？”

    “因为那是必要的步骤啊，只有这样大家才能取得真正的‘胜利’啊。”

    司莲华的话语如同恶魔的低语一般在陈雨竹的耳畔不断响起，仿佛是在诱导他。

    陈雨竹抬头望向天空，那目光仿佛能够穿透厚实的云层直接看到云端之上的空岛一般。

    “司莲华。”陈雨竹突然喊了一声司莲华的名字。

    “怎么了？”司莲华好奇地回应道。

    “你说，像你这样的人，回到现实社会后，真的还能生存下去吗？”

    司莲华挑了挑眉，装作不在意地问道：“你是什么意思呢？”

    陈雨竹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娓娓道来：“人一旦习惯了杀戮，可就再也回不去了。就像经历了战争的人会得PTSD一样，那是如同应激反应一般的本能，本能的疯狂、本能的渴望杀戮、本能的享受血腥味……

    “事实上，我也一直有想过啊，像我们这些在外人眼里已经疯掉的榜前玩家，是不是一直留在‘游戏’里比较好呢？我们一旦出去的话，和为祸人间的罪犯又有什么区别呢？只要大家还记得我们的所作所为，我们就会一辈子被囚禁起来，再也无法获得自由。

    “这样的‘现实’，真的是我们想要的吗？和那样暗无天日的生活比起来，是否在这里的生活更加轻松愉快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杀就杀谁……这里没有法律，拥有强大实力的我们掌握着最高的权利，是名副其实的‘统治者’。

    “这样的我们，真的还有回去的必要吗？”

    “……”

    不得不说，这一次，陈雨竹的话真的让司莲华陷入了深思之中。

    她沉默了许久，也没能找到回答陈雨竹问题的答案。

    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因为不管从哪个角度去回答，这个问题都不存在必然的答案，或者说，没有绝对的最优解……

    她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没错，一旦他们这些人回归现实社会，那么紧随其后的必然是软禁与管控，等待他们的必然是没有自由的、暗无天日的日子。

    这个问题根本不存在解决的方法，因此也无法作答。

    而此时的陈雨竹再度开口道：“所以啊，就算你和我说一些卖情怀的话，说想要回家……我也不能相信你啊，毕竟你这样的人，天生就是属于这个乱世的。”

    司莲华瞳孔骤缩，她听出了陈雨竹这句话中隐含的意思。

    刚想后退，却被一把匕首捅穿了脑袋。

    那是【绝对精神破灭之刃】，虽然只会让她失去意识无法夺走她的性命，但陈雨竹现在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为了避免她与自己的影子交换位置，他需要让她先失去意识才行。

    失去意识的司莲华一头栽倒在陈雨竹的怀里，而陈雨竹则是没让她躺下，而是就让她这么站着。

    至于接下来的事情……那可就好办很多了。

    陈雨竹拿出手枪，然后将枪管塞进了她的嘴巴里。

    “满嘴跑火车可不好，这个习惯得改。”陈雨竹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让你长个记性，下次记得在说谎之前回想一下现在的感觉，可不要忘记了。”

    说罢，陈雨竹扣下了扳机。

    子弹从她的嘴部一路前行，贯穿了她的喉道，击穿了她的胸骨，射穿了她的肠胃，然后畅通无阻地从胯部冲出。

    “不要忘记这个感觉哦，永远不要忘记。”仿佛是为了强调一般，陈雨竹凑在她的耳边，再次轻声低语道。

    他站在原地等了五分钟，直到司莲华消散之后，他才持着枪拉开铁门回到小密室里。

    尼克看到是陈雨竹进来后本来还一喜，可当他看到陈雨竹身上那沾满鲜血的衣衫时，又不禁愣在了原地。

    尼娜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往布鲁奶奶的怀里钻了钻，将头埋在了手臂里，没有去看陈雨竹。

    陈雨竹笑着向三人打了个招呼。

    尼克鼓起勇气道：“你……你没事吧？”

    “我没受伤，这是敌人的血。”

    “那就好……”

    “是啊，挺好的。”陈雨竹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你知道吗，其实，我觉得她的提议还挺好的。”

    尼克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他本能地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你在……说什么？”他问道。

    “没什么，只是一些自言自语而已。虽然那对我来说挺好的，可对你们而言就不是那么好了。”陈雨竹莫名地说道。

    但他越是这样，就越是让尼克感到害怕。

    尼克吞了口唾沫，仿佛使出了浑身解数一般，他问道：“你刚才是和她在外面聊了什么吗？那好像是一个异端？而且还是女的？”

    陈雨竹的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意：“哦？这么说来，原来里面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啊。”

    “……只能模糊的听到一部分。外面很吵，具体的就听不清了。”

    “这样啊……”

    陈雨竹点了点头，然后不再说话。

    于是，整个密室里陷入了一片寂静，只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那似乎是尼克因为有些紧张而发出的急促呼吸声。

    他默默地站到了尼娜与布鲁的面前，迎面望向了陈雨竹的双眼。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像在那漆黑的双瞳中看到了一抹猩红的色彩。

    而下一刻，陈雨竹开口道：“那么，我这里有一个请求。”

    他转头看向布鲁，似乎是在说[你之前应该是说无论什么要求都能答应吧]。

    布鲁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只是静静地看着陈雨竹。

    于是，陈雨竹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如此说道：

    “那么——请为了我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