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四，扬州初秋宛如春。

    扬州城喜文人骚客，文人骚客自也经常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给这座名城留下无数风花雪月。

    饿惨了的二人，此时正在这州城内最闻名遐迩的春风楼中，点了一大桌酒菜大快朵颐。

    牟天含住一口酒，然后在唇齿间回味了许久，才缓缓咽下。揉了揉撑得发慌的肚子，不禁赞叹道：“这才是生活啊。”

    谷清风吃饭的动作颇为文雅，举手投足不紧不慢，却吃的不比牟天少。闻言淡淡一笑：“有钱自然才是生活，没钱那叫生存。”

    牟天赞许的点点头。这话不管放在前世还是当前都是世间真理。

    “啪”桌子被他拍的响亮，随后牟天大声叫嚷道：“小二，结账！”

    正在忙碌的店小二听着声音赶忙上前来。其实初看这俩人的装束，本来想呵斥出去。可那位稍显年长的虽然穿着普通，却气度不凡。一连串招牌菜名被其脱口而出，一看就是经常来的主儿。店小二自然也不好赶人，这份行当还是得有一定的眼力劲儿，那人一看便不是普通人，他一小小的店小二要是因为这张嘴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恐怕掌柜的不仅会把他皮剥了，还得将他扫地出门。春风楼就没有普通的，哪怕是店小二这份工作。

    小二拿着一张菜单，拿着算盘噼里啪啦一阵盘算，对着谷清风大声笑道：“客官，您一共花费一千二百二十两，那零头咱就给您抹了。您赏个整数，一千二百两就好。”

    谷清风淡淡笑道：“他付钱。”说着一指牟天。

    牟天没有注意到谷清风说话，正瘫在那里回味酒菜的味美，突然感觉两道目光看向自己。这目光有些刺痛，他打了一个激灵，疑惑地看向谷清风：“怎么了？”

    谷清风淡淡一笑：“付钱，你。”

    “不是你付钱吗？我哪里还有钱？”

    牟天瞬间炸起。

    谷清风面色僵住，那一丝笑容变了味道：“不是你要来的吗？”

    “不是你说的，到了扬州城带我吃顿好的吗？”

    谷清风咽下笑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我不是带你吃了油炸小笼包吗。”

    牟天控制不住音量地叫道“那也算？”

    随后又压低声音道：“谷大哥你身上还有多少？”

    谷清风摸了摸衣兜，小声的说道：“不超过十两。”

    店小二站在一旁看这俩人嘀嘀咕咕，就是不付钱，不禁气道：“你们俩到底付不付钱？我还忙着。”

    牟天和谷清风异口同声道：“付！”又小声说道:“稍等一下，我俩有急事说两句就完了。”

    店小二闻言只好住嘴等待。

    “谷大哥，你说怎么办？”

    “容我想想。”

    “谷大哥，我寻思着要不你给这春风楼的掌柜看个病，就说绝症，没有两千两摆平不了的那种。”

    “咳咳。胡闹，医者仁心，岂能干出此等事儿。你安静点，容我想想。”

    牟天只好闭嘴四处打量起来。

    此时旁边有一个悠悠的声音传来：“明明就是没钱，想想难道就能想出银子来？”牟天闻声看去，邻桌有一江湖中人打扮的年轻女子，蹲在椅子上，在满桌菜肴中挑挑拣拣的吃着。

    牟天不禁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们自己说的，我刚好听到而已。”

    酒楼内人声嘈杂，虽然临近，可要听到他俩小声言语也是不容易。女子话音未落，牟天脸色便红了，不由讪讪的看向四周。

    店小二呆了呆，没想到真的看走眼了。惊叫道：“原来你们是吃霸王餐的。”转又恶狠狠叫道：“我这就报官，看你们吃的这二两肉在那些差役手中会不会吐出来。”说着便要往外走。

    谷清风和牟天瞬间伸手喊道：“等等！”

    店小二狞笑道：“这会知道错了？讨饶的话留着与官差说罢。”

    此时四周食客都发现了这一出儿热闹，一个个的停杯投箸，好整以暇地看向这边。这俩人一个赛一个俊逸，居然也能干出这种事来。不时，哄笑声和指指点点的言论在四周想起。

    谷清风也有点脸红，这种尴尬的遭遇也是头一次。不过也就是这一次了，他可是玉手医神谷清风。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报出名号。

    牟天低头沉思了片刻，想到了这段时日在苗疆一路行来的艰难，突然叫道：“有了！”

    他对着店小二大声道：“我听闻你们扬州城内的所有春楼酒楼都有一个规矩，只要能在店里作出一首让你们掌柜的满意的诗词，便可免费吃一顿，不知你们春风楼是不是例外？”

    店小二轻笑道：“自然不会例外，不过瞅你们这穷酸样，也不像那些满腹经纶的风流才子。就别浪费时间了。”说罢，又要抬步。

    “慢！”

    有一女子款款走出，她面罩轻纱，也身着红绿轻纱，身姿婉约诱人极了。

    店小二凑到她跟前，鞠躬叫：“掌柜的。”

    掌柜的点了点头，轻柔的嗓音透过轻纱面罩传出：“既然你有诗词要作，我便听着，如果不好，便送你去官府待上一阵子。”明明说着威胁的话语，却如面春风，让人不由心生好感。

    牟天透过面纱看向那双媚眼，在心里隐约勾勒出一个大概面容，那一定是比木红棉和风无兮更精致的人儿。清了清嗓子大声唱道：“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欲渡。。。容我想想”

    这里没有黄河和太行山，总不能凭空编造两个地名出来。这个世界最大的江河是乌金江，横穿五洲。听说极西之地有一座大形山，山脉横切南北，常年大雪，穷苦的番族人就生活在山那头地域。

    “有了，欲渡乌金冰塞川，将登大形雪满山。”

    唱到这里已经有食客控制不住的鼓掌大声叫好。

    那江湖女子也不在蹲着，端坐着看向他，眼神中有光在闪烁。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牟天唱到这里停了一下，看向四周。楼内所有人，听到这里也不由得低头露出思索之色。想渡金乌江，冰雪却冻封了河川，想登大形山，莽莽风雪早已封山。这世上要做成一件事本就困难重重，根本没有简单的道理。就像这一句唱的，人生道路多么艰难，多么艰难；歧路纷杂，如今又身在何处？

    牟天轻咳两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这边来。众人停下疑惑思索，面露希翼地抬头看向他，希望从他嘴里听到一个振奋点的答案。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春风楼本就是扬州城最出彩的酒楼之一，能来这里吃食的非尊即贵。扬州城附庸风雅之气盛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好吟诗诵词，见识自不一般。他们想了许久，有多久没有听到这般堪称绝唱的诗词了？五年？十年？

    众人呼吸沉寂了片刻，继而急促起来，喘息声不绝于耳。

    突地有人说道：“好诗！”

    掌柜的眸中闪着异彩，款款走到牟天面前，屈身微微一福，道：“公子大才，没想到一场误会竟能让奴家听到这般惊艳的诗词。还问公子告知，此诗诗名为何？”

    牟天微微一笑，坦然道：“行路难。”感谢九年义务教育，可以让我在另一个世界凭知识混一口饭吃。抄袭？不存在的，读书人的事情怎能叫做抄袭，这明明是传播先圣风采。咳咳，用一首诗词混一顿吃食，不磕碜。

    牟天话音一落，众人兴奋大喊起来。

    “好一首行路难。”

    “好诗配好名。”

    还有人心有所得，低头喃喃念叨着：“好一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掌柜的低头思索片刻，对左右道：“来人，安排两个上好的房间，再给我取一千两黄金来。”又对牟天道：“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不敢，在下牟天。”

    “牟公子以后来我们春风楼只需报上名来，自可免除一切花费。这是一千两黄金，公子这般人物，不该为这些阿谀之物所烦困，寥寥心意，还请公子赏脸应下。”

    “额，这不好吧”

    掌柜的也不回话，只是低头作福。大有不应承，便不起身的意思。

    牟天自然也不是拖拉的性格，见此赶紧扶起她，大声笑道：“那就谢谢掌柜的了。”

    “好好好，掌柜的大气”

    “掌柜的做事地道，以后我就盯着你们春风楼吃了。”

    “好一桩风流轶事，不对，我得赶紧走了。”

    “何事？急着干啥？”

    “还能干啥，如此好诗，岂能独享？”

    “是是是，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下可有吹嘘的资本了，谁敢不请我狠狠的喝上几顿。”

    “走走走。。。”

    众人一通闹哄，纷纷结账离去，不时的有人过来抱拳打个招呼。

    牟天一一回应，掌柜的就陪在一旁。谷清风着实没想到牟天还有这般本事，不由得心中赞叹连连。

    掌柜的柔声道：“公子，稍后还请上楼沐浴休息。如果公子自觉不麻烦，可否写下这首诗？如能获公子笔墨，本店自会装裱起来奉为至宝。”

    牟天连忙笑道：“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

    这时，那江湖人打扮的女子，手提一把剑却走了过来，冷哼一声道：“不错嘛，肚子里还算有点笔墨。不过，作出好诗也不算什么，我知道的几位江湖人物，可比你出彩多了，啧啧啧，那叫一个风华绝代。”

    牟天的脸色瞬间一僵。姑娘，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一直跳出来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