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与兴: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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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馋人家羊排,下贱!

    军帐上篝火交相辉印,照亮城关。夯土方围,夜空下的函谷如一发光的钨丝灯泡。

    一处军帐,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呦,董司马,喝着呢。”

    “见过几位公子。”

    “免了免了。”张猛摆摆手。

    张昶本不欲见董卓,只因听闻这位军司马杀敌时极其不讲究,时常使得血肉四溅。

    但此刻,也拱手回礼。

    董胖趁抬头之机,恶狠狠的瞪了眼董二胖。随后邀请三人坐下,同时迈着两大蹄膀,将此前自己端坐的食榻移至侧方。

    “非战之时,中郎并不禁酒。”董旻呵呵陪笑,又对董胖报以无辜之态。

    “公子,兄长言其已歇,但公子有何吩咐,尽可说与某,某明日必为转达。”

    “哦?言其已歇?”张猛手指军帐:“那这帐中,高歌‘失我焉支’者是何人?”

    “当言将歇,实未歇,董军侯误听了。”

    张熠看着那印射出帐的躯影正奔放摆动,笑笑。

    “公子说得是!”二胖一脸便秘之色。

    ……

    帐内正中间最上方的位置并无人去坐,反而两侧五人,二三之间面对面。

    “军营之内,兄长何必在意这些虚礼?”

    张熠看了下对面端坐的董卓与董旻,又左右顾视两位兄长。

    张昶想想觉得也对,挺直的上身也松了下来,其他人也各自采取一些放松的坐姿。

    改为双腿蜷坐的董胖又将上衣下摆压在双膝之下。

    抬头却瞧见张熠的怪诞姿态,呈箕坐状,却将一条腿缩起叩地,下巴放于膝盖上。

    似乎仍不称意,又将那条腿斜倚于食榻边沿。

    双眼一眯,随后说道:“公子怎穿那农人百姓之绔?”

    “汝怎知晓?”

    张熠将下摆撩至身侧,伸手顺着袴缝划个半孤:“不过那套绔于内,而这袴缝被我缝起来了。”

    董胖举杯,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叛经离道?但看着似乎还挺实用的。

    不过,小公子这么小的年纪,难道就曾四处攀比,且受了打击?

    绔,类大马裤,也称胫衣(包两大腿),还称套绔(穿着方式)。

    此时多为开档,干农活的老百姓为了避免意外才穿不开裆的。

    袴,即外裤,裤管前后不一样长。前裤腿全挡,后裤腿可能只到大腿或膝盖,也开裆。

    “叔颍,去把今日自守军那买的肉都取来。”

    “都?那可是一整只羊?”

    “还不快去,剁好了再端进来!”

    眼看着两颗牛眼大的铜铃都快掉地上了,董二胖小腿一哆嗦,小跑出帐。

    同时帐内响起一声“唯!”

    “不知三位公子今夜前来所为何事?”董胖率先端盏以敬。

    “无甚要紧事,闲来无事,欲与董司马话些家常罢了。”张昶举杯还礼。

    张猛确是简单示意之后,一饮而尽,伸手一抹嘴:“阿弟想看你马上开弓,开双弓。”

    董卓其实对一直在军中的张猛并无多少好感,因为在他看来名不符实。

    张猛不过是一个受到父辈荫萌的凉州男人,并不出众的凉州武人。

    平日里在言语上对他客气,也只因为他是张奂第三子。

    对张昶是真心存有敬意,因为他是士人,凉州年轻一代士人中较为突出的。

    张熠,不好说。

    说其时龄尚幼?

    但大汉男子十四五岁便加冠行嘉礼者,不乏少数;凉州男儿十二三岁娶妻生子者,亦不少见。

    原本只当是上官之子,但是下午那一问,他看不懂。

    “今夜在这关内,恐怕施展不开。”沉吟半响,就实而言,随后又说到:“若公子一定要看,也可为之。”

    “不必了,本便在这关内,大军又扎营于此,属实难以施展。”

    “况且,夜黑风高,吾也难以看清箭靶。”

    董卓一拱手:“多谢公子体谅!”

    “武人若是一身杀敌本事仅能用于供人观赏,或受限于尺寸之地操练一二,便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张熠有感而发。

    “公子切莫误会,董某这些许本事能得公子赏识,某之幸也。”

    随后,董胖又赞同道:“不过,公子此番言语倒是说进武人心里。”

    “非止武人,奸宦当朝,那些正于家中耕读的士人,心中亦是如此般。”

    张昶亦为那些怀才不遇的士人说了句话。

    “若是于家中耕读也罢,唯恐那些名为耕读,实为养望之人,任职后便行苟且之事,致使边地复乱,百姓不宁。”

    “董某以为若真是有志之士,且品行端正之人,求官何必在意其上是宦官还是哪一家族?”

    “为宦官谋财,或为举主谋财,有何异乎?旦看治下百姓如何便是。”

    董胖端盏饮尽,看似意指士人求官途径,也似在参照凉州三明的不同遭遇,为自己谋划个出路。

    “公子前来,仍为今日马车之事?但那事某已言尽,再无其他。”

    张熠点头,又摇了摇头:“汝白日之语,谈及凉州。而我只为父亲,只为一位为大汉征战半生的老者。”

    董胖正要再次开口,却被二胖带来四名军士打断。

    “据那守军所说,此乃当地百姓所制薰肉,今晚营中弟兄都已食用,放心!”

    董二胖对着张昶介绍起来,似邀功,又似在强调。

    回到自己食榻,临坐之时:“香的嘞。”

    “汝先出去,帐外百米,不得近人。”

    二胖脸露不满。

    俺这刚坐下,才闻着味,还没吃上一口呢!

    “滚滚滚!”

    董胖将自己食榻上的餐盘连带羊腿丢给二胖。自己则端起他的餐盘。

    “唯!”

    二胖眼疾手快,临走前又将榻上的那壶酒揣进怀中。

    “果真不错,营中肉食,或煮或炙,不如这熏肉。”

    张猛捧着羊腿,啃得满嘴流油。

    张昶看着三弟那模样,有点头疼,然后眼神示意幼弟可以吃,便也动了口。

    张晟闷闷不乐,我是担心羊腿有问题么?我那是眼馋董胖的那盘羊排啊。

    还有一扇羊排肯定被二胖那哥们藏起来了。

    鱼肉少了一节,老子都能看出来,何况这一头羊?

    狠狠咬向羊腿:二胖,早晚要你记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不识羊……”

    “凉州人的部属对凉州人的上官,凉州人的司马对凉州人的中郎将,我父迁离凉州,董司马心有可有不满?其他人可有埋怨?”

    张熠这话很直白,因为现世中他曾见有博文以此抨击张奂,所以张熠今日才会这般行事。

    张昶听后,也直皱眉。身前所行,身后评,父亲老了。虽说不应该有此,但人心难测。

    张猛也放下了羊腿,两只油腻腻的手抓起下摆。一年前,天使便带来陛下同意张家内迁的消息,其后的这段时间,他在军营里还真没在意军士私底下对此事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