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熊突然变脸，别说贺新凉没想到，就连凝光上人也不曾反应过来。

    原因无他，石熊隐藏的太好了，完全感知不到体内先天武道真气的调动。

    贺新凉手指微动，一道剑光从城下飞来。

    石熊头也不回，用两指将剑光夹住。飞剑不停抖动，剑意迸发，披在石熊身上如火光四溅。

    直到实在夹不住了，石熊才不得不将手指松开。

    贺新凉收回灵均剑，又放出清心铃，以两件法宝护住自己。

    “好剑！”石熊知道那剑厉害，若是他再夹的久一些，两根手指必然会断。剑修不愧是修士中杀伐第一，连他以外药打熬多年的躯体都承受不住。

    “你也好贱！”贺新凉站上城墙边缘。

    石熊冷哼一声：“你也就现在能嘴臭了。”

    “未必。”贺新凉直接向后倒去，施展剑遁准备逃走。

    可石熊双脚一蹬，身体如离弦之箭，竟以快过剑遁的速度，顷刻间便到了贺新凉面前。石熊面无表情，抓着贺新凉的头往地上撞去。

    轰——

    巨大的声响，碎石灰尘飞溅。

    城墙下方出现一个深坑，石熊站在深坑中央，抓着贺新凉的头一下一下往地上撞去。

    若不是他身上有一层光辉，替他抵挡了伤害。

    清心铃不停作响，铃声急促。一道道光辉不停洒落在贺新凉身上。

    石熊声音冷似寒冰：“我看你这件法宝还能护住你多少次。”

    一次次的砸击，清心铃放出的光辉越来越暗淡。只要再多几下，清心铃的防护便会被破。而贺新凉的身体，决计撑不住一下。

    灵均剑早已从手中掉落，插入土中。贺新凉头疼欲裂，根本控制不住灵均剑，只能伸手去抓。

    然而石熊并不给他这个机会，将灵均剑屈指弹飞数丈远。

    周伯畅和祁蘩反应过来各自出手，文气化作锁链，白光绽放莲花，向石熊飞去。

    石熊一拳轰出，一力破万法，霸道拳罡镇压一切术法。

    贺新凉挣扎出声：“快走！”

    周伯畅拉住祁蘩，急忙后退。连连后退十丈远，才将拳罡镇压。

    一道霞光飞来，石熊一拳轰出。却不料他低估了霞光的强度，手臂被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粘稠的血液如水银一般从伤口垂落。

    石熊诧异道：“剑意？我竟不知凝光上人，竟还精通剑道。”

    凝光上人持剑现身，淡淡道：“当年我下山历练时，仗剑斩妖魔时，你还未出生。”

    上人将手中灵均剑扔出，飞剑疾驰，灿若虹光，似飞霞匹练。剑意缠绕，化作一片霞光，璀璨夺目。

    石熊不敢硬接，将手中的贺新凉朝剑意霞光扔出。

    贺新凉毫无反抗能力，只能看着剑意霞光朝着自己飞来。然而剑意没有想象中锋利，如丝如绵，将贺新凉柔柔包裹，飞向另一旁。

    贺新凉安稳落地，没有受到半点伤害。

    剑意霞光消失，一柄飞剑落入贺新凉手中，正是被石熊弹飞的灵均剑。

    “将你的剑收好，乖乖在一旁看着。剑意，不是你那样用的。”

    凝光上人手握织霞梭，三尺赤霞从梭中冒出，正如长剑在手。

    石熊大呼点背，没想到远近闻名的凝光上人，竟是一位剑修。贺新凉虽然是剑修，但修为太低，他能仗着武道境界压制。可凝光上人是货真价实的真灵境真人，加上剑道杀伐之力，更加难以对付。

    剑修杀伐之重，石熊可不想尝试。

    脚尖一点，石熊转身便逃。

    凝光上人挥动织霞梭，剑意化作霞光奔涌，天空变色，皆成赤色。赤霞罩下，追着石熊而去。

    不过片刻，石熊便被霞光包裹，似一枚赤色蚕茧。

    奔雷响动，蚕茧破开，石熊双拳缠绕雷电，刚猛霸道的奔雷拳罡将剑意击退。只是他浑身伤痕累累，身上皆是剑伤。

    石熊恨恨看了一眼远处的贺新凉，踏空远去。

    凝光上人并没有追击，应该说没有能力追击。

    石熊偷袭的那一掌，又准又狠，打在凝光上人丹田处。气海激荡，真元错乱，拳罡化作雷电在体内乱窜。

    凝光上人强行压下拳罡，挥剑迎击，此时已经没有追击的力气了。

    “武道拳罡果然霸道，不愧是大恒祖皇创立的武道。”

    凝光上人来到贺新凉身边，问道：“你的剑是灵均剑，你是他的儿子？”

    贺新凉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秦昊。

    贺新凉思索过后，还是选择摇头：“我不是。”

    “是与不是，我不关心。你既然拿着这柄剑，好好练剑吧。”

    凝光上人回到城墙上，积攒的怒气轰然爆发：“是谁？”

    贺新凉和周伯畅、祁蘩汇合，两人救下飞府二姨娘，正商量着她日后的去处。恰好听见凝光上人的声音，几人跟上城墙一看，也都露出惊骇之色，怪不得她如此暴怒。

    何鸢的尸身，不知何时竟然消失不见了。

    强悍的神识扫过全城，凝光上人嘴角流出鲜血，体内的伤势快要镇压不住。却仍旧将神识全力扩张，搜索全城的每个角落。

    结果一无所获。

    贺新凉若有所思，上前道：“或许，我知道在哪。”

    “带路！”凝光上人大袖一挥，烟霞将几人包裹。

    凝光上人施展的烟霞遁法，已不是何鸢和飞掣施展的那副模样，已经升华至了另一个层次，堪比神通。

    烟霞飞逝，转眼到了白村。

    白村渡口一片寂静，村中村民躺倒在地，昏沉睡着。

    唯有一人站在渡口，重复着那天贺新凉所见，碧桃所经历过的场景。

    只是换上嫁衣，被绑在柱子上的，是已经死去的何鸢。

    何鸢被沉入江中，随后那人掏出一个玉瓶，倒出源源不断的血液。

    随着血液流入江中，一个旋涡缓缓浮现，将何鸢吞噬。

    “贼子，死来！”

    凝光上人怒喝，织霞梭飞出，一片霞光向那人扫去。

    黑色兜帽覆盖的黑衣人轻笑一声，身体幻影般消散，霞光直接扫了个空。

    神秘诡谲的咒言响起，雌雄难辨的声音回荡在空中：“你们就跟我的宠物好好玩玩吧。”

    旋涡当中，一条大鱼跃出水面，大鱼脚下长着四只爪子，头顶两只骨角突兀伸出，看起来异常奇怪。

    凝光上人忍不住道：“这是什么东西？”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东西就是村民们口中的江神。”

    人们只知道江神的存在，却不知道江神的模样，也不知道江神究竟是善还是恶。

    唯有面对这种神秘而不知全貌的存在，才会发挥出充足的想象力，为这个神秘的存在赋予新的身份。

    比如“神灵”！

    凝光上人放出织霞梭，霞光连成一片扫去。然而霞光落在“江神”身上时，被身上的鳞片直接挡了去。

    “这哪里是什么江神，分明是鱼怪！”凝光上人对贺新凉道：“鱼怪身上鳞片坚硬，寻常手段破不开，将灵均剑给我。”

    贺新凉没有犹豫，直接将灵均剑扔出。

    凝光上人接了灵均剑，剑意连绵成片，片片霞光纷飞。无穷霞光飞舞，将这地渲染成一片霞光境界。

    天地成了霞光，土石草木成了霞光，江水也成了霞光。

    又自霞光中，生出一切来。无数霞光化作飞鸟，欢呼雀跃，迎风而舞。

    霞光世界，霞光领域。

    贺新凉心中震惊，眼前所见赫然是凝光上人的剑道奥义。

    超越剑意凝形，显象，幻灵，达到了剑道最终境界——界域。划剑成域，剑意成界。

    贺新凉目不转睛，盯着这片领域中的一切变化。

    然而境界差距，穷尽贺新凉的眼力，也只能看出些许毛皮。

    无穷剑意将鱼怪淹没，霞光自眼中，自鳞片中，自一切缝隙涌入鱼怪体内，将肌体血肉，乃至一切有生命的东西破坏炼化。

    无数精气从鱼怪体内流出，化作霞光飞鸟。

    很快，鱼怪死去，只留下一片鱼皮。还有被鱼怪吞食，未曾被消化的何鸢。其他血肉，骨头，统统消失不见。

    除此之外，还飘着一颗黄澄澄的妖丹。

    仙道修士凝练金丹，并不是凝聚出一个实际上的珠子，而是将精气神三宝抟炼，亦或采炼体内大药，锻炼一体，有如金丹圆融无漏的状态。

    但妖族修炼，却往往会在体内形成一颗实质妖丹。妖族修炼过程中吞食各种血食灵草，炼化之后所剩残渣凝聚而成。此类妖丹，也可当做法宝，也可入药、炼器。

    故而妖族被人猎杀，多是猎取这类妖丹。

    当然，另外诸如皮毛骨头之类的东西，也是修士重点猎取的宝物。

    凝光上人从鱼皮内将何鸢拉出，对贺新凉三人道：“这些东西我用不上，你们拿走吧。”

    贺新凉将鱼皮和内丹收起，对凝光上人道：“前辈所用剑诀，似乎和我九酝宗的《万象剑诀》有些相似。”

    “天下剑道，难道只有九酝宗一家？”凝光上人抱着死去的何鸢，淡淡道：“此剑诀是我独创，跟九酝宗无关。路途遥远，我便不送你们回去了。”

    “接下来的路，你自己走吧。”凝光上人施展烟霞遁法，瞬间远去。

    “我们身上的术法她解了吗？”周伯畅尝试性问道。

    “大概解了吧。”贺新凉小心回答。

    这时，村中村民开始陆续醒来。碧桃和牛壮壮急匆匆赶了过来。

    “谢天谢地，果然是你们。”

    碧桃和牛壮壮将人从渡口拉走，避免被村民们发现了。发生这等怪异事情，若是被村民发现他们，肯定要推到他们身上。

    虽然三人肯定不怕，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贺新凉对碧桃姐弟道：“放心吧，以后‘江神’再也不会存在了。如果有人问起，你便将这东西给他们看。”

    贺新凉将鱼皮取出，交给二人。这么坚韧的鱼皮，刀枪不入，唯有传说中的江神才能对得上。这可比上次周伯畅弄出来唬人的鱼鳞真实多了。

    有了鱼皮，碧桃便可以堂堂正正对别人说：

    “江神，彻彻底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