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动机是什么？

    陆卷耳说不出来。

    陆华倒是信心十足，一开口便将陆卷耳的气势给压了下去。

    陆卷耳想思索片刻，随即笑道：“这个，我确实不知。”

    “既然不知……”

    “既然不知，不如让当事人来解说个清楚。”陆卷耳打断陆华的话，直接向荀白秋提议道。

    “可。”荀白秋点了点头。

    陆华震惊看向荀白秋。既然下了幽狱，怎么能这么容易就放人出来。

    荀白秋不管陆华心中怎么想，随即让公羊行去往幽狱，将贺新凉带来。

    公羊行进入幽狱，径直来到贺新凉牢房前。

    “贺师弟，师尊命我带你出去。”

    贺新凉有所预料，站起身拍了拍衣摆的灰尘：“走吧。”

    两人来到律堂，陆华和贺新凉对视一眼，便知道此人不是善茬。寻常人下了一次幽狱，大起大落，心境必然有破绽。然而此人眼中却古井无波，仿佛只是去了幽狱参观罢了。

    “师尊，人已带到。”公羊行将人带到，便退到一边。

    荀白秋目光仿若千钧之重，又如刀剑锋利，看向贺新凉。

    “贺新凉，对于先前陆华、陆追指认你勾结魔道贼人，伤害同门，你可认罪？”

    贺新凉目光只在陆华身上停留片刻，随即扫过陆追和乐无思二人，开口道：“无中生有，何须认罪。”

    “既然是无中生有，他们为何要如此作为？”

    贺新凉目光落在陆华身上，眼神疑问，你真要我说？

    陆华却是自信，反正你不知道，随你说来。

    贺新凉说道：“坏人自有坏心，要以好人的心思推测坏人的动机，难。所幸他人就在这里，不如让他自己来说？”

    贺新凉指了指乐无思，乐无思跪着，嘴巴却张不开，显然已被封住。

    荀白秋屈指一弹，乐无思嘴上的剑意封禁就被抹去。

    乐无思张开嘴，狠狠喘了几口气，随即叫冤：“掌律师伯在上，陆卷耳他冤枉我。弟子并没有做出任何不利同门之事，实则是屈打成招。”

    好一个屈打成招。

    陆卷耳双拳握紧，恨不得此时冲上去揍他一顿。

    “弟子与贺新凉并不熟识，此前没有交集，更遑论仇怨。弟子为何要联合停云峰弟子，去构陷他。况且弟子若要陷害他，为何要以自身身受重伤为代价。”

    他乐无思虽人心不足，却不是疯子。

    “你的意思是，你身上的伤，跟我有关？”贺新凉指着自己道。

    暗害同门，是陆华、陆追最主要的指认。

    乐无思咬咬牙，怒视贺新凉：“分明就是你和那魔女勾结，将我打伤。”

    贺新凉淡淡道：“是不是我打伤的，自有人证。”

    “你是说那个所谓的魔女？”陆华笑道：“若你们真能请出那个魔女，自当清楚。”

    “可是听闻不久前有贼人潜入九酝宗，引出乱子，恐怕就是魔女同伴前来相救。那魔女，如今还在九酝宗吗？”

    陆卷耳不言语，他当然不可能请出魔女作为人证。

    忽然，陆重行突然暴起，对陆华轰出一拳。

    陆华抬起右臂，以指成剑，施展落律剑诀，挡住这一击。

    “陆卷耳，律堂之上，你敢纵容仆从动手伤人？将我律堂脸面置于何处？”

    陆卷耳对着荀白秋道：“掌律师伯，不是弟子冒犯。不久前有魔道潜入九酝宗，被陆重行伤了一条手臂，如今应该还未离开九酝宗。”

    “所以你怀疑那人是我？”

    陆华笑道，双手施展落律剑诀，剑意丝丝成网，挥洒自如。

    “你看我手臂可像有伤？”

    陆卷耳脸色难看，他分明感觉这人就是先前的贼子，现在手臂却没有伤势。

    难道真不是他？

    贺新凉冷眼看着他卖弄，随即看上座的荀白秋，心中有了成算。

    “若那人不是你，陆追为何会出现在乐无思房中，对他痛下杀手？分明是你在调虎离山，给陆追提供机会。”陆卷耳问道。

    乐无思顿时说不出话，他也能察觉，对方当时是真想杀了自己。

    陆华却道：“当时有贼人潜入九酝宗，意图对乐师弟不利。陆追分明是前去贴身守护，谈何痛下杀手？”

    恬不知耻。

    陆卷耳和陆重行两人心中不约而同，冒出这个词。

    “对对对，他就是来保护我的。”乐无思顺着陆华的话往下说。

    “唉！”贺新凉长叹一声。

    他们的下限，着实刷新了贺新凉认知的底线。

    人家都要杀你了，你还帮着他们辩护。世上真有这样的蠢人。

    贺新凉说道：“你先前说贼人是来营救魔女，现在又说贼人意图对乐师弟不利，不觉得前后矛盾吗？”

    陆卷耳眼前一亮，也道：“是极，若是真来营救魔女，贼人应当尽力悄无声息。何必冒着危险去刺杀乐无思，将事情闹大。”

    “再说了，贼人怎么知道乐无思的住处？况且我追着贼人，见他对九酝宗内部布局，似乎清楚的很。”

    陆华冷声道：“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罢了，你又没抓住贼人，自然随你怎么说了。”

    “他们没抓住贼人，随他们怎么说你都可以不信。那你说我打伤乐无思，除了你们口中所言，没有证据，是不是也可以不信？”

    贺新凉声音冷了下来：“反正无非是两种可能，一个是我和魔女勾结，打伤了他。一个是他被魔女所伤，你们嫁祸与我。是或不是？”

    陆华还想说什么，贺新凉却逼问道：“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陆华身上，尤其是荀白秋的目光，异常沉重。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回答。

    “是。”

    陆华刚刚回答，猛然瞥见贺新凉嘴角微微泛起的笑意，心中骤紧。

    糟糕，中计了。

    他故意用言语相逼，将所有可能性压缩至两种，也就是谁对谁错。只要证明谁说了谎，其他的一律不可信。

    可是，他要怎么证明？

    贺新凉朝陆卷耳使了个眼色。

    陆卷耳会意，对荀白秋道：“掌律师伯，我等有人证。”

    随即，崔宜归带着一个女子到来。见了这个女子，乐无思脸色惨白。

    陆华观察着乐无思，便知这女子便是那个魔女没错了。可是，连神朝和九酝宗都找不到的人，竟然让他们找到了？

    陆卷耳心中得意，虽说并不是他们找到的魔女，而是魔女主动找到了他们。

    女子朝着荀白秋盈盈一拜：“妾身金钏儿，见过九酝宗掌律上人，见过各位道友。”

    陆华喝道：“区区魔女，谁是你的道友。入了我九酝宗，还妄想妖言惑众。”

    金钏儿笑道：“妾身蒲柳之身，想来说什么，大家都不会信的，不如这样。”

    金钏儿体内冒出魔气，施展法术。施术的对象却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

    一缕神魂被她强行自体内抽出，即便是她自己所为，那种痛苦，也让她脸色惨白，浑身汗涔涔，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搜魂大法。”荀白秋冷声道。

    魔道手段诡异，天魔宫的搜魂摄魄大法，更是其中翘楚。

    “你是天魔宫的人？”

    “上人好眼力，妾身不敢欺瞒。这确实是搜魂大法，妾身却并不是出自天魔宫。”

    金钏儿那那缕分魂捻作弹丸，朝空中一弹。

    化作一片圆镜悬空，当中显露当日金钏儿遭遇贺新凉和乐无思的一幕幕。

    神魂所录，必然是金钏儿亲身经历的记忆，做不得假。

    乐无思脸色惨白，尤其是看见自己意图凌辱金钏儿时，却被贺新凉阻止时，更是四肢无力，瘫软在地上。

    众人看向他的目光，也带上了鄙夷。

    就算是魔女，在不知道真实身份的情况下，那便是良家女子。乐无思的行为，下作不堪，令人厌恶。

    画面在金钏儿重创乐无思后，随着她的逃离，戛然而止。

    整个事情经过已经清楚，乐无思意图凌辱金钏儿，被贺新凉阻止，不料金钏儿反击，重伤乐无思离去。

    如此一来，陆华、陆追的指控，完全是无稽之谈。

    金钏儿随即道：“妾身虽修行魔法，入了魔道。却也知人之礼义廉耻，妾身谢过道友当日出手相助。岂料恩公因我而受难，故而主动投案自首，前来澄清事实，还恩公一个公正。”

    “好，好，好。好一个有情有义的魔女。”一连串掌声从堂外传来。

    由远及近，王若柏出现在众人眼前。

    王若柏身着官服，上有飞鱼纹，佩镏金刀。仅仅站在那里，便有一股重压，压在金钏儿身上。

    缉拿司缉拿妖魔，连一些不法仙门弟子都可处置。死在缉拿司中的妖魔何止成百上千，自然而然凝聚成煞，对妖类魔道颇有克制。

    王若柏道：“荀真人，此魔女亦是缉拿司追查之人。让王某旁听一下，不妨碍吧。”

    荀白秋道：“听吧。你听了这么久，何必又问？”

    王若柏笑笑不说话，站在旁边。

    眼见着气氛沉重，陆卷耳主动打破这种诡异的情况：“掌律师伯，既然贺新凉伤害同门一事是假，陆华、陆追的指控便是无中生有，贺新凉是清白无辜的。”

    荀白秋看向陆华，说道：“陆华你还有什么话说？”

    陆华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只得笑道：“之前是我等莽撞，误会师弟了。现如今真相大白，是乐无思恶意引导我等，才犯下此等轻慢渎职之罪。”

    “误会？”贺新凉看向他，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