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椅果然不是睡觉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方宇从躺椅上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的被子已经不知道到哪儿去了，歪着脖子睡觉，脖子差点没疼死，方宇急忙从药箱中拿出一剂自制的膏药给贴上，热热的感觉出现在脖子上之后，这才感觉好多了。

    说起这膏药，也不算是自制的，这个世界已经有膏药的雏形了，只不过工艺和效果都稍微差些，在原有的基础上稍微改改也不算是件很难的事，起码在方宇眼里是这样的。

    一切收拾停当之后，方宇才注意到床上已经没有人了，被子也已经叠整齐了，看样子晴雯应该没事了。

    方宇走出房间，院里地面潮湿，但没有积水，回想起昨晚的雷声，真是应了那句老话，雷声大雨点小啊。

    “少爷早啊。”

    老马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在方宇迈出房门后响起。

    “早啊。”方宇笑着看向老马的房间，却看到了怪异的一幕。

    邋里邋遢的老马半蹲半坐在偏屋前的台阶上，手里依旧拿着那个不知年头的酒葫芦，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灌着，只不过这次老马旁边放着的不是老马专属的扫把，而是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双手拢袖，跟老马一样半蹲半坐在地上。

    应该就是昨晚的那个人，昨天夜里暗，没看清楚，现在看着这书生倒也算是顺眼，一身书生袍虽然老旧却十分干净，头上别着一只木簪，并不是什么罕见的木料，样式也并不奇特，应该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却插得十分板正。

    看模样男子约莫四十多岁，脸型显瘦，五官如雕刻般分明，额头上挤出的皱纹给人一种沧桑之感，略有些深邃的双眼却给男子增添了几分忧郁的感觉。

    方宇走了过去，对着男子说道：“昨晚睡得好吗？”

    男子没有看方宇，抬着头说道：“嗯。”

    方宇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什么时候走？”

    男子总算有了反应，把目光收了回来，低着头平静地说道：“不知道。”

    方宇有点迷糊了，下意识地问道：“什么意思？”

    男子叹了口气后说道：“也许三五天，也许三五年。”男子说完便起身回屋了，留下方宇和老马两个人面面相觑，相视无言。

    看着紧闭的房门，方宇怔怔地说道：“啥人啊这是？”

    老马倒是毫不在意，喝了口酒后有些意犹未尽地说道：“他这人就这样，少爷别往心里去。”

    老马的话方宇倒是听出了点东西，蹲在老马旁边笑着说道：“老马啊，你俩认识啊？”

    老马挠了挠头，说道：“认识倒是认识。”

    方宇突然来了兴趣，试探性问道：“朋友？”

    “不是。”

    “仇人？”

    “算不上。”

    “怎么认识的？”

    “打了一架。”

    “谁赢了？”

    “打平。”

    “………”

    正当方宇们聊着的时候，晴雯走进了院里，看到方宇的时候快步走了过来，说道：“少爷，老爷和夫人在正厅等你吃饭呢。”

    平日里方宇起来之后都是直接去前厅吃饭的，今天一出来看到老马和那个陌生男子方宇就把这事儿给忘了，这时候听到晴雯的话方宇来不及多想，马上便跑了出去。

    果然，等方宇到正厅的时候，父亲和母亲都已经坐好了等着方宇，方宇低着头走了进去，十分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父亲母亲，我来迟了。”

    母亲没有说话，倒是父亲笑着说道：“坐吧。”

    一顿饭吃完，父亲起身后说道：“跟我来一趟书房。”

    方宇愣了一下，随后马上反应过来，放好碗筷跟了出去。

    来到书房后，父亲随手从书架上拿下一个信封，放到桌上，随后转身看着方宇说道：“人见过了？”

    方宇有点没反应过来，问道：“什么人？”

    父亲淡定的坐下后说道：“你的院里昨晚不是多了个人吗？”

    对于父亲知道这件事方宇倒是不意外，如果说晴雯和麝月是母亲派来照顾方宇的，那么老马就是父亲派来看着方宇的，从小到现在方宇做的每件事，父亲基本上都知道，此时见父亲问起，方宇也没有隐瞒，说道：“是多了个人，他说与父亲认识，我留他住了一晚。”

    “他就是你接下来的师傅了。”父亲不紧不慢地说道。

    “师傅？”方宇有些不敢相信，这么一个惜字如金的人竟然是个做先生的？

    “嗯，有什么问题吗？”父亲看着方宇问道。

    方宇想了想，好像是没什么问题，也没人说惜字如金的人不能做老师，孔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也没说我师不能是哑巴啊。

    想到这儿，方宇不再犹豫，说道：“没问题。”

    “没问题就下去吧。”父亲摆摆手说道。

    方宇躬身说道：“儿子告退。”

    出了书房，奈不住心中好奇的方宇一路小跑跑回了小院，老马依旧是那副样子喝着酒，陌生男子也从屋里搬了个凳子坐在院里看着天。

    方宇也进屋搬了个凳子放在陌生男子旁边，坐下学着陌生男子一般，抬头看着天空，昨日刚下过雨，雨后初晴天边遥挂着一道若隐若现的彩虹，好似姑娘娇羞的模样，十分动人。

    过了差不多有一刻钟的时间，男子也注意到了方宇，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方宇回答道：“看天，看云，看彩虹。”

    男子有些疑惑地问道：“何为彩虹？”

    方宇想了想看的书中的记录，说道：“虹者，日之旁气也。”

    “你懂望气之术？”男子有些惊讶。

    方宇则是一愣，随即摇头，说道：“不懂，不过这与望气无关。”

    “哦。”男子看着方宇说道：“你父亲跟你说过了吧？”

    方宇知道要进入正题了，点点头说道：“说过了，父亲说让我拜你为师。”

    男子点了点头，犹豫了一阵，说道：“我没收过徒弟，不知道能不能教好，但我会尽力。”

    闻言，方宇起身跪下行拜师之礼，说道：“方宇拜见师傅。”

    男子端坐着受了方宇一礼，随后说道：“起来吧。”

    方宇起身后没有在像之前坐在师傅旁边，而是恭敬地站在一旁，男子却拍了拍旁边的凳子，示意方宇坐过去，方宇照做了。

    男子依旧是那副平静的表情，说道：“按理说，拜师礼毕后我应该送你件礼物，但是正如你所看到的，我一介书生，身无长物，只能先欠着，以后再还。”

    这规矩方宇知道，前两个先生都送了，第一个先生送了一只笔，第二个先生送了一本诗集，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也代表着先生对自己的期望，此时听到先生这么说，方宇只能点头称是，但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便开口问道：“弟子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男子说道：“问吧，我没有那么多规矩的。”

    “敢问师傅名姓？”

    男子一愣，问道：“你父亲没有告诉你吗？”

    方宇摇了摇头。

    男子起身，方宇也赶紧起来，男子正了正衣冠后微微颔首说道：“我姓陈，单名一个儒，人需儒。”

    方宇拱手抱拳，说道：“见过陈儒师傅。”

    陈儒有些纠结地看着方宇，随后说道：“既然已经拜师，那事情我们就先说好，第一，看我的装扮你也知道我是个书生，学问不算很高，况且你父亲让我教你功夫，这个我也不怎么擅长，只能尽量教你；第二，我没有师傅，也没教过徒弟，所以我只能按照我的方法来教你，最后能学到多少，学成什么样子，得看你自己的悟性；第三，虽然你已经拜师了，但我只能教你六年，六年之后，我就离开了。”

    听着陈儒师傅说了这么多，总的就一句话，我教归我教，学成多少我不管，但方宇也不能说什么，只是笑着说道：“知道了师傅。”

    见方宇不在意，陈儒也微笑着说道：“那好。”说着，陈儒从怀里拿出一本书，递给方宇说道：“这本书你拿去看吧，看完之后我们再谈。”

    方宇接过书不明所以，问道：“不是教功夫吗？”

    陈儒一本正经地说道：“是啊，是教功夫啊，我就是这么学的。”

    “看书学的？”方宇有些震惊，这种说法真是闻所未闻啊，方宇拿起手中的书看了眼，上面写着的字因为纸张破损有些看不清，于是问道：“这是？”

    陈儒一脸认真地看着方宇，说道：“黄庭经。”

    黄庭经方宇听过啊，道教经典著作，没看出来，陈儒一身儒袍却练的道家功夫，方宇嬉笑着问道：“师傅，这是武当山还是龙虎山的著作啊？又或者是钦天监流传出来的？”

    “地摊上买的，都说了我是个秀才，还是个穷秀才，哪有这钱去龙虎武当啊，钦天监我倒是去过，人家也不可能送东西给我啊，方胜这么聪明一个人怎么儿子有点傻呢？”说着陈儒嫌弃地看了方宇一眼，叹了口气便走进了屋子里。

    方宇愣在了原地，这还是方宇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被人当傻子看，在原地足足站了好几分钟后方宇才注意到一旁的老马正捂着嘴偷着笑呢。

    方宇没好气地瞪了老马一眼，随后便拿着书进屋看去了。

    方宇刚一打开门，便看到晴雯站在屋里，样子看着十分紧张，方宇想应该是昨晚的事，便笑着说道：“晴雯姐昨晚睡得好吗？”

    晴雯脸羞得红极了，连忙说道：“少爷，我…我……”

    方宇知道不能再逗下去了，就说道：“好了，不逗你了，现在身体没事了吧？”

    晴雯低着头小声说道：“没…没事。”

    “没事就好。”方宇笑着拿着书走到书桌后面，说道：“对了，晴雯姐，以后我师傅就住那个偏屋了。”

    “师傅？”晴雯知道说到正事了，也不再脸红，抬起头便问。

    “就是昨天背你回屋的那个。”说着，方宇打开书便准备开始看了，突然想到麝月便开口说道：“也要跟麝月姐说一声，院里毕竟多了个男人。”

    晴雯想了想也是，便答应了下来，说见到麝月便会提醒一番，说罢，又道了声谢后便出去了。

    方宇也就开始安心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