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藤胜还没纠结多长时间，二楼传来观月铃呼喊声，叫他上去。

    这些虫子，应该会回来吧？

    他放下方盒，走上楼。

    为了避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后藤胜先敲三下门，心中默数五秒，才推门走进去。

    二楼居住区和昨天并无区别，客厅坐落着一张大沙发，厨房洗过的碗筷摞在一起，地面一尘不染，其中有一个房间牢牢锁着门。

    观月铃和栖川樱坐在沙发上。

    观月铃在泡感冒冲剂，栖川樱已经穿上一个长长的素色长裙睡衣，呆呆地注视面前空气。

    后藤胜去触犯倒了杯热水，递给累得满头大汗的观月铃。

    “怎么样？”

    “不知道。我刚给樱穿上衣服，体温计刚放好。”观月铃沉着一张脸，“不过，肯定发烧了，她身体烫得不行。”

    观月铃搅拌几下玻璃杯中棕褐色药剂，扭头对栖川樱说：

    “樱，时间差不多到了，把温度计给我。”

    栖川樱呆呆地坐着，对她的话无动于衷，脸颊的红晕愈发浓烈。

    观月铃又叫了几声。

    栖川樱突然眼睛一闭，瘫倒在沙发上。

    普通发烧不会昏倒！

    观月铃直接上手，从栖川樱腋下掏出体温计，对节能灯查看。她瞳孔紧缩，扭头对后藤胜大喊：

    “四十一点二度！后藤胜，快，去医院！”

    四十一度以上称为超高热，可能对大脑和身体造成损伤，绝对不能耽搁治疗时机。

    后藤胜立刻打电话叫救护车。

    观月铃跑到洗手间，用水沾湿两条毛巾，接着跑回来扯开栖川樱刚穿上的长裙，一条折叠起来放到栖川樱额头，另一条比较湿的反复擦栖川樱全身，进行物理降温。

    救护车三分钟后赶到。

    后藤胜和观月铃怎么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再次回到医院。

    栖川樱一到医院，立马被推进抢救室。

    后藤胜想垫付医疗费，但被观月铃抢先付了钱。

    “怎么这种事你也抢着干，我又不缺钱，钱多的没地方花。”后藤胜有些无奈。

    “不缺钱也不能乱花。当初我擅自离开乐队，现在想想，处理办法实在冲动。樱由我拉进乐队，而我却最先抛弃了她，我对不起她。”观月铃语气有些低沉地说道。

    “……那种事不怪你，别擅自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后藤胜还是放弃了支付，侧开身体，让观月铃拿收据单。

    付完钱，两人回到急救室前等候。

    医院的钢管椅，坐着又凉又硬，咯屁股。

    想来观月铃也是同样感受，没坐多长时间，就站了起来，在手术室前走来走去。

    “观月同学，这幅场景，前几个星期我们是不是经历过？”

    “说这个做什么？”

    “我只是想到，我们两个可能和医院有缘，以后怕不是要多来几次。”

    后藤胜说完，自己抽了自己一下。

    “我嘴欠，抱歉。医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能经常来。”

    “……”

    观月铃盯着他，抿了抿嘴唇，走过来在他身旁坐下。

    “我心情放松多了，谢谢。”她说。

    “哈？还谢我？你也太天真……”

    “后藤胜！”观月铃小声说，“你如果再装傻充愣，我就生气了！”

    “……我只是不想你那么紧张。”

    “握住我的手。”

    “啊？”

    “被你握着手，我就不紧张了。”观月铃抬起濡湿的双眸，“你能答应我这个请求吗？”

    后藤胜沉默了下，缓缓抬起手，覆盖住她冰凉的手背。

    紧紧握在掌心。

    “下次见我紧张，你直接握住我的手就好，不要用装傻的方式帮我放松。”

    “嗯。”

    “……后藤胜，我害怕。”

    “樱会没事的。”

    “希望。”

    两个小时后。

    “抢救中”红灯变绿，一名女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后藤胜和观月铃立马凑过去。

    “降温加补液，体温降到了三十九度，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观月铃听到后，顿时松口气，身体脱力似的晃了晃。

    后藤胜立刻将她搂在怀里。

    在平时，绝对不会做这么亲密的举动，但现在也顾不得这些，栖川樱的身体健康才是最要紧的事。

    而且，两人并不感觉这样的举动会引起内心反感。

    女医生仔细瞧两人面庞，眯着眼说：

    “后藤和……观月？”

    “您认识我们？”观月铃有些惊诧。

    “观月理惠女士第一次入院抢救，我是主刀。”女医生眼中露出笑意。

    “谢谢您！”

    “职责所在。里面是你们朋友？”

    “是。”

    “不是。”

    观月铃瞥了眼后藤胜，他立刻改嘴说“是”。

    女医生视线在两人脸上扫过，思索片刻，重重的叹口气，说道：

    “既然都是认识的人，我就多跟你们说一点。那个叫樱的孩子，对肢体接触有很强的创伤后应激障碍，背部、腹部、臀部、大腿都有旧伤。身体的伤可以慢慢疗养恢复，应激障碍……看命吧，心理问题最难根治。”

    女医生皱紧眉头，说道：

    “那孩子以前是不是受过虐待？你们知不知道？”

    “……”

    “……”

    “都不说话，那就是不知道喽？”女医生说，“那女生父母呢？出了这么大事情，父母怎么也得在场。”

    “樱……没亲人了。”

    “……”女医生被噎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良久，她无奈道，“父母去世，那其他亲人呢？邻居总有吧？就你们两个孩子盯着？”

    “樱现在只有一个人，邻居应该帮不上忙。”

    ‘因为那些邻居都在躲着栖川樱。’

    观月铃脸色彻底阴沉下来，无力感从四面八方袭来。

    事情都已经发生。

    坏的，绝望的，痛苦的，一切都已经由栖川樱自己承担。

    她想到当初招揽栖川樱组建乐队，想到她那时的笑容，还有那……能钻入人心灵深处的美妙歌声。

    在这歌声背后，究竟堆积了多少痛苦，才能让声音直达内心？

    观月铃一无所知。

    她仅能感受到，当栖川樱歌唱时，是发自内心的快乐。

    无边黑暗闪过一丝曙光，这丝曙光由她赠予，也被她亲手掐断。

    观月铃胸口发闷，喘不上气。

    后藤胜看到观月铃面色发白，赶紧转移话题：

    “事已至此，有什么办法能帮助栖川同学恢复？”

    “我建议去专业的疗养院，接受针对性治疗，这个过程会十分漫长。”

    “疗养院……”

    “不仅如此，还要给她服用精神药物。她已经有出现幻觉的征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