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教图之藏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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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李京池

    “是的,他们一家,都是死人!”

    阿棣似乎已经料想到了我们此刻的神情,给我们一人沏上一杯热茶,说是暖暖身子,实则是安慰我们。

    “尤其是那个李京池!”眸光骤然流转至门外,时刻注视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墨尚卿冷哼一声,淡淡道出几个字,“呵……有趣……”

    “这位师傅!您别不信!我亲眼所见!”阿棣见墨尚卿这一脸不屑的模样,便开始张牙舞爪在空中比划起来。

    “那家主人名叫李春秋,就是我们村一老实巴交的农民,妻子也是个老实人,留下儿子李京池也很懂事孝顺,样样事情都做的好,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然后呢……”我问。

    “事情偏偏就发生在一年前,那晚我喝了点酒,回家有些晚,隔着窗户都能听到李春秋和他儿子吵了一架,我也是第一次见李京池这孩子如此愤怒,两人甚至还大打出手了!李春秋气不过,夺门而出,还和我打了一个照面呢。而李京池这孩子就被他爸拴在家里禁足了一个月。他爸整整一个月没回来,我们都想着可能就是给孩子一点教训惩罚啥的,谁会去管人家的家事呢?”

    “他爸出事儿了?”归一瞪大炯炯有神的眼睛,恨不得整个人贴到阿棣的身上去。

    “没有,这孩子出事了。”

    阿棣说的一切都好似一个引人入胜的鬼故事,让人深陷其中,忍不住紧紧追问往后的情节。

    “好端端关在家里能出什么事?”我将脖子向后仰去,依在靠背上,双手枕着后脑。

    “听说是当晚喝了一整瓶农药……”阿棣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这么想不开啊???”归一从椅子上蹦跳起来,“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脆弱的吗?我小时候还被阿爹拿着棍子吊着打呢,也没见的寻死觅活啊……”

    “你脸皮厚呗……”我瞅着归一,满眼的轻蔑之色。

    阿棣长叹一口,垂下头摇摇脑袋,“谁会想到呢……这么懂事一孩子……”

    “他妈没发现?”归一摩挲着下巴,细细揣测起来。

    “这孩子他娘回娘家省亲去了,一个月后才回来的……一开始还以为丈夫孩子外出去了,谁知发现孩子房间锁了起来,也没太当回事。”

    阿棣见我们一声不吭,陷入沉思的模样,双眸微微眯起来,继续说:

    “当时还是三伏天,他妈闻到孩子房间里传来一股恶臭,就喊着我们把房子里的锁劈开了,我记得当时那个天又闷又热……这孩子躺在地上一个月了,早就化成一滩尸水了,脸粘在地上根本就撕不下来,后来还是村长派我拿着铲子铲下来的。”

    我一口喷出含在嘴里的热茶,呛得狼狈不堪。

    “这么恶心?”

    “何止诶……你是没见到现场……比我说的还要恶心,尤其是那个尸臭味,还有血泊中满地的白蛆,糊着一地人体组织,分不清是肉是皮……”

    “好了好了!知道你!你别说下去了……”我慌忙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就要走。

    不过阿棣不依不饶,坚持要把这个故事讲完:

    “他爸回来之后,夫妻俩还大吵了一架,孩子他娘是寻死觅活,晕了好几次。”

    “唉……”归一独自坐在那,仅仅是叹气。

    “可是怪事就偏偏发生在下葬之后!”

    精彩的故事拽着我停下了上楼的脚步,秀目闪闪,迸出惊奇的光。

    阿棣道:“下葬的第二天,夫妻俩趁天黑把孩子从坟里刨了出来!第二天孩子活蹦乱跳出现在众人眼前!你说邪不邪乎!”

    墨尚卿却是个明白人,半眯的眸子划过一抹讥诮,“那符咒,是你们请人贴画的吧……”

    阿棣拍了拍脑门,还是摇头,“可不是吗,一孩子喝了一整瓶农药就根本没有希望了,更何况尸体都烂了一个月,尸水泡发都溢出房间了,结果现在活蹦乱跳出现在你眼前,这不是妖怪是什么?所以村长隔三差五地就派人寻道士捉鬼,可是贴满了整座房子,都不见啥效果,这李京池还是活生生站在你面前,吃饭、睡觉、干农活……村里人对于这一家那是避之不及嘞……”

    “死而复生……”墨尚卿眼底的不屑化作刺骨的冰冷。

    “反正呀,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嘛……我看呀,村里青年人被扒皮那事儿,十有八九也是这家人搞的鬼!说不定这一家人都是死人!”阿棣摇了摇手,收拾起桌子上的狼藉,无意间抬起头,望见墙上的钟表正指着十一点,惊呼一声,“呀!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各位休息了!各位早些休息吧!”

    众人散去,各自上了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不过这个故事让我久久难以入睡,不仅是故事内容的恶心程度令人作呕,更是里面的角色也让我心情如斑斓起伏的波涛,辗转反侧难以忘怀……

    “睡不着?”墨尚卿深邃的眼眸里染上一道似笑非笑的醉意。

    我转过身去,盯着墨羽,“是啊……尚卿君,你怎么看李京池死而复生和胴脸人皮的事情。”

    墨尚卿直截了当地回应道,“必有关联,但至于是不是那个李京池在从中捣鬼,还需要进一步证实。”

    “是啊……进一步证实……”显然我和墨尚卿想到一块儿去了,眼前一亮,“诶?那个阿棣喊我们不要接近这家人,依我看,我们得找个机会,会一会这家人。”

    墨羽没有呼应我,但应该是认可了,我笑了笑,坐了起来,“明天,你看如何?”

    “明天?徐泰,别忘了,你是带伤出来的。”墨尚卿但眸光骤然一缩,瞬间变得一片冷漠,“我们现在还没摸清楚这个李京池的底细,善恶难辨,到时候万一战起来,你支撑不下去的。”

    “放心,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今晚再让孟极复痊一些心脏上的弹痕,就能恢复如初了!”我神不知鬼不觉伏在他的身后,装模作样又是按肩又是敲背的。

    他回头,散漫地张望着我,却是一语不发。

    “明天一大早,咱们去见识见识,这一家活死人,我保证不干危险的事情!如何?”我赖着墨尚卿,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打包票。

    “尚……可……”墨尚卿总算还是拗不过我,也只能无奈答应。

    夜晚降临,鹧鸪哭啼,想着明天还有要是要做,在获得墨尚卿准可之后,本来都打算心满意足地休息来着。

    大半夜,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大半夜……会是谁啊……”

    “墨大哥!小二!睡了吗!是我!归一!”

    “归一……?”我俩虽迟疑了一会儿,但还是决定给他开门。

    归一敲开我们的房门,一身整齐划一的装备,手中还拿着一个罗盘,裤腿还蜷在腿肚子间,脚上沾满了新鲜的烂泥。

    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大步冲了进来,只瞧着他一脸慌张,像是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一样。

    “这么晚……你作妖去了……?”我鄙夷地打量上下。

    归义抢过我手中的水,咕嘟咕嘟几口喝了个干净,毫不客气地甩过袖子擦了擦嘴,道,“就是现在!”

    “滚啊!!!”

    他带着满身的土,直接坐上我的床,害得我强迫症、洁癖一股脑儿全冒了出来,脑子不受控制地大叫,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归一虽然有些怨气,可是没有爆发出来,但是死死瞪了我一眼,揉揉屁股磨蹭着起身。

    “我刚才勘探了附近的地形,卜了阴阳卦,这个时刻阴气最重,脏东西最容易在这个时候出来惹事,我们何不现在就出去瞧瞧去?”

    “出去瞧瞧,现在都几点?”我双腿盘坐在床上,指了指墙上显示凌晨一点的时钟,“况且,孟极还在体内为我疗伤呢,我也不方便行动啊。”

    归一听罢,有些委屈可怜,无辜地盯着墨尚卿。

    我看了一眼旁边的墨羽,“要不……墨大人和你一起去,捉到了功劳全算你刀疤头上,怎样。”

    墨尚卿出神地盯着我,冷若冰霜的眸子里闪过片刻的惊讶,“你一人可安全?”

    我拍了拍胸脯,温和一笑,“放心,我也是有灵能的人,再说还有擎苍在我身边。”

    “就是就是!小二爷这么好的命格,不会有啥大危险的!大哥!快走吧!过了这个村儿没这个店儿了!”

    归一等不及,大大咧咧拉走了墨尚卿。

    招呼走了墨羽和归一,我反倒清静了不少,孟极继续帮我补着心脏上的漏洞,这一伤还真是耗费了我好多灵能和精力。

    开头还好好的,不过不知怎么的,就到最后关键时刻,我伤口貌似裂开来了,鲜血喷涌出来,渗透了我的衣裳,我差点以为自己就要升天了。

    “孟极!”回过神,奇怪我竟然一点伤痛也没有感觉。

    “干嘛一惊一乍的,我在帮你排废血,这些废血流光,你心脏差不多就能恢复了。”

    流归流,也不能让他弄脏了人家的地方吧,免得人家误会以为杀人现场。我捂着胸口下楼准备洗漱擦身,不然一股子血腥味。

    拿着换洗衣服正好下楼遇到了正在洗漱室洗头的阿棣。

    “呀!阿棣!”我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时间,“这么晚了,还在洗头啊?”

    “是啊……今天事情比较多,刚闲下来,想想就洗个头得了……”

    洗漱室小,一次也只能容下一个人,我在外面与他寒喧几句,也只能在外头排队等着。

    “徐师父我看你和我一个年纪吧,真好,年纪轻轻就能做法师。”阿棣是个话唠,就算洗头也不闲着,与我东扯扯西聊聊。

    “我啊……”我指着自己,倒有些讽刺,苦笑一声,“我也是造化弄人,机缘巧合之下入了这个门道。我看你应该比我年轻,我都快三十了。”

    见他撇干净了头发泡沫,正要出来,我赶紧拿着淋浴头冲着伤口,幸好他头背着我浸在水中,冲完血水他也应该看不见。

    与他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我被他身后的图案吓得惊声大叫起来,不自觉打了个冷颤,“我靠!”

    “怎么了?”阿棣也被我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嗷……嗷……没啥!”我冷静下来,想着这或是乡俗,我若表现的太造作又要说我不尊重此地风俗习惯了,支支吾吾,左摇右晃解释道,“一只蟑螂……”

    “哦……”阿棣倒显得十分平静,“山里嘛……有虫子正常。”

    可我还是被他背后瘆人的纹身吓得迟迟无法缓过神,依稀记得,这纹身仿佛是一个女人扭曲的脸,似笑非笑,好像还在慢慢移动着,十分诡异。

    这让我联想到了小时候蒋欣可葬礼上遗照上的那张面孔,同样的让人背后发凉。

    为了查明真相,我侧过身去,再眨一下眼睛,可纹身已经不见了,可能太累,是我眼花了吧。

    “咦?怎么有股子血腥味?”他停下手中的洗漱,空气瞬间凝固。

    我猛地震顿在原地,不敢动弹,目光随着他的脸小心翼翼地移动。

    “哦哦哦!那个,是那个,我刚刚把黑狗血泼了,现在弄得身上全是。害,真是的倒霉。”

    庆幸我找了个完美的借口。

    阿棣接着我刚才话继续回答,“难怪了,徐师父都三十了?我看着也就和我一般大小。那徐师父应该有家室了吧?”

    我稍红了脸,眼泡浮肿,疲惫中却带着一丝难以启齿的尴尬,回道:“啊?那个,个,其实,我还单身,不过你们农村结婚应该挺早的。”

    听罢,阿棣骄傲地昂起头,似乎在等着这个问题,扬起满脸的笑意,“我有个未婚妻,叫明蕊,准备这阵子风波过去后就结婚了。”

    我的心思早就不在乎这一丝一毫的幸福感,反倒是对于他刚才的纹身依旧是耿耿于怀,照道理我是不可能看花眼的,便询问起来,“你们这里男人都要留长发?”

    “我们保留习俗不剪短发。”阿棣回答。

    “还纹身?”我一步步继续问。

    阿棣奇怪地盯着我,笑说,“纹身?没有啊?”

    没有纹身?那他的人脸纹身真是我看花了?我嘀嘀咕咕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算了,死抠牛角尖也不是办法,等墨羽回来我再问他就好了。

    习惯了颠簸的日子,这一夜安静的有些过头,我也总算能安安稳稳睡一觉,睡得熟稔,没有发觉墨羽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直到早上我才发现他躺在自己的床上一动不动,看着他熟睡的样子,莫名有些许的乖巧,像是一头小狼,警觉过度后睡死过去。

    早上,我第一件事就是告诉了墨羽昨晚发生的事情,可墨羽竟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要知道真相,那也只能重新撩开阿棣的头发,这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有些突兀了。我们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要真是我眼花,那也解释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