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有一位驹仙人。其最善捕饲练万里之驹，曾穷极渊，入绝地，历刀山火海，只求一匹云间踏。此为发家之史，现则不知所踪，借其驹于有缘人……”

    “喂！钟喆，走了！”

    客栈门口，一人催促着阅读书籍的同伴。

    “那捡来的没人要的破书有这么好看？”

    “唔……这就来！”

    钟喆把书随手一抛，小跑出门。

    那书啪嗒一声，摔落在地，书面只有三个古字，既无作者名，也无刊印名。

    一个青年将它捡了起来，拍拍灰，一脸无奈地放在柜台上。掌柜的是个带眼镜的年轻人，此刻正笑呵呵地看着青年。

    “怎么？免费送都没人要？”

    “……他们作死，我作何阻？”

    青年冷笑一声，快步上楼。只剩下柜台的年轻人，无奈地摇头，哑然失笑。

    ……

    “店家，这马怎么租？”

    钟喆向一位领着数十匹骏马的赁马人询问道，这路途遥远，大道不平，若是光靠自己双脚，不提耗时耗力，走完估计得出一脚的水泡。他和同伴虽是农家子弟，但这辈子几乎耗在读书上，劳什子体力活是完全不顾的。

    即便如此，家里人还是像供着祖宗一样给他们吃好喝好。为的就是在科举时能有一番成绩，名登金榜，一步登天。而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发达了自然念着曾经的恩。家里人可是把所有的希望压在他们身上。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不懂人情世故的傻子，若是这赁马人狮子大开口，要价过高，他宁愿把膏药贴满脚底也不会租马的。

    赁马人是个中年的男子，穿着麻衣，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继续切了会儿饲料，方才放下柴刀，取下挂在钉子上的毛巾拭手，看向钟喆，随口说道。

    “这得看你挑什么马。”

    很合理，劣马良马，价格自然不同。

    只是这对人爱搭理不理的态度，多少让钟喆有些反感。

    于是，差不多算是报复，钟喆没有出言征得中年男人的同意，便径直闯入马场中，有模有样的品鉴起来。至于他究竟懂不懂相马，则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我要......这匹！”

    “......换来换去的干嘛？”

    原本指着一匹骏马的钟喆临时变换了指向，看得赁马人一阵无语。

    “咳……什么价？”

    赁马的男人看了一眼。

    “一文，十年，可逾三天。”

    钟喆点了点头……个锤子！

    刚刚他听到了啥？一文钱能租十年的马？不提劣马，就算是买马肉，那也不是这个价钱。

    若是即将死亡的病马，那也说不通，十年，这尸体早就风化了！更别提这马看上去英勇神气，浑身充满着张力，一看就是一匹绝世好马。

    十年一文，就相当于白送啊！

    “你没在……”

    钟喆正想出声质疑，一回头，却发现眼前空空如也，先前所见的赁马人，马群，小木车，尽皆消失不见。

    只余身旁那匹自己选择的马儿。

    他意识到什么，急忙翻看自己的钱袋。

    少了一文。

    稳赚的交易。

    却不知为何，他心头空荡荡的。

    ……

    岁月如水，一晃十年。

    塞外征营，萧条枯叶，愁云惨淡。这气氛笼罩着整个营地，几乎要凝成实质。

    他们要输了。

    ……

    身后即是国土，万不能退半步……

    呵，说的轻巧。

    钟喆满脸愁容地抚摸着自己的爱马，那是一匹神勇俊朗的马儿，纵使经历十年光阴，便是当年刚刚及冠的稚嫩小子，业已被时光之刀削去了最好的年华，而它，从未变过。

    弃文从武，从军征战，大刀阔斧，碎甲杀人……

    每一次，都是这匹神马救他于危亡之刻。

    钟喆对这位老伙计的信任，甚至超越了对下属，对妻子的信任。这是时光的打磨，生死的熬炼，方才结下的深刻友谊，外人何以知晓？

    “老伙计……这次……又要麻烦你了……”

    他用早已粗糙的手掌轻柔地抚摸着，那马儿也温柔地回应着他，亲昵地摩擦着他的胸口。

    ……

    初晨万籁醒，天边鱼肚白。

    雷霆乍响！不，不是雷声，而是无数的骏马飞踏，将士们穿着尚存破损的战甲，挥舞着铁戈，吼叫着冲向敌阵。所有人汇聚成成一股奇兵，如同利箭箭，誓要从这包围圈中突破！

    “入侵者，杀！”

    前排的敌军发现了他们的企图，惊怒着持枪冲来阻挡，好为后方的主力争取汇集时间，将这些妄想逃脱的外乡人一举灭杀！

    然而，他们这仓促之间集结的兵力实在难以抵挡蓄势待发的钟喆一方，再加上，对方有一匹完全不讲道理的宝马！

    画戟舞动，胯下的神马猛然加速，铁蹄在厚实的地面上踏出一个又一个浅坑，沉重的声音震颤了敌人，令他来不及反应便被裹挟着巨力的画戟一举摘下项上人头。而钟喆并未就此罢休，在马上他好似神魔附体，狂性大发，叫嚣着冲入敌后。神马口鼻之间白雾蒸腾，虽然拥有极速和神力，但它并非那种只知一个劲儿猛冲的憨货。

    利箭偷袭，神驹马尾作鞭，一个横甩箭杆折断！

    铁枪直刺，神驹灵活闪躲，钟喆把握战机，一击将那人斩成两半。

    地形坎坷，陷阱无数，神驹毫不在乎，在实地上轻快跳跃，视障碍于无物，纵横敌后，所向披靡。

    突围？逃跑？

    开什么笑话。

    他的真正目标，是刺杀敌将！

    或许一个骑将想要完成这种事情，是异想天开。但他可不是普通骑将。

    或者说，他的马儿，可不是普通马驹！

    ……

    “发生什么事了？”

    敌将拍案而起，却见营帐门口飞进来两颗人头，仔细一瞧，正是两个守门士兵。

    “敌袭！！”

    直到这时，外面才传来凄厉的叫声，可见这神驹，速度之快，突袭之猛，仅在数秒之间，就已经突破重重关隘，抵达首领所在之地。

    门布倏忽间断成两截，钟喆如天神下凡一般，横冲直撞，手中画戟翻飞，一鼓作气，直取敌将！

    神驹突然一跃，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翻过人墙，而此时，敌将已在画戟范围之内！

    “死吧！”

    建功立业，报效祖国！征战沙场，封狼居胥！

    至于他人国土与否，与他何干？

    钟喆狞笑着扬起戟杆，正准备顺势劈下，结束这场漫长的战争。

    然后，他的神驹，他的老朋友，多年以来的依赖……

    噗的一声。

    变成了一团仙气，遁空而去。

    没有神驹支撑，钟喆一下摔落在地，滑出数尺，肋骨多断。

    随后，被赶来的侍卫乱刀捅死。

    他死了。

    此日，于当年一赁，正好十年又三日。

    ……

    微风拂过，柜台上的书哗啦啦翻动，停至一页。

    “训驹，后而化驹为气，拘于身畔，外赁则还。赁者以自身生机养之，至约时，驹又化气，回之。”

    灰袍青年打开窗扉，阳光刺目，便眯着眼睛，看天际仙驹气熙来攘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