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河依旧坐在了钢琴前。

    这次她没有弹琴。只是默默将连衣裙的拉链一直拉倒腰件，脱下上半身，背对着静雯，露出整个后背。

    这时静雯才发现，孙河的后背正中央有一个巴掌大的“米”字型疤痕。一横一竖歪歪扭扭，深红色凸起的肉条，褐色的边缘，看着异常恐怖恶心。那四个点划，完全就是4个凸起的小肉团。可见，当时下手的人是有多狠。

    她们第一次那晚，静雯应该是没有关注到她的背后。那晚，她一直处于一种晕眩状态，任由孙河摆弄。

    一时间，静雯简直惊得说不出话来。虽然从小父母管教严厉，也对她有打有骂，但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历史。”孙河说完，又慢慢拉上了连衣裙。依旧背对着静雯。缓缓打开钢琴盖，开始慢慢随意敲前盘。即使是那么随意的动作，静雯依旧听出来是贝多芬的《月光》。

    “其实每一个像我这样的女人都会有一段罗生门一样的故事。为了生存的故事。”

    “静，不是每个女人都像你这么好命。生在优越的家庭里，长在无虑的环境中。生活得有尊严有地位，夫贵子孝。你嫌弃这样的生活无趣乏味，可你知不知道，那种充满重重油烟味的生活到底是何样的。”

    “如果你出生在一个恶劣的环境里，就不要做一个长得好看的女人。否则你受的苦难比丑女还要多。”

    “我出生在四川最穷的一个村里。那里遥远而偏僻。我一出生就是个错误，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母亲只养了我半年就离开村子。我是跟着外公长大的。你想想一个女孩，跟着鳏居30年的老男人生活，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为什么我的那么多作风都像男人，你应该不觉得奇怪了吧。现在你看到的我已经是被改造了过的孙河。”

    “十岁之前我没有读过书。在男人面前裸露身体没有羞耻感。“直到十三岁那年春节。邻居家在外省打工的大儿子开着私家车回来。他从十几岁出去，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四十了。车上装了满满的东西，都是村里人从没见过的。五颜六色的糖果，各种塑料瓶装饮料，花花绿绿的饼干和零食。他就那样抽着烟，站在车后尾箱，看着大家像傻猴子一样欢天喜地拿东西。我是最后一个上前，只剩下一个陈旧的玩具钢琴。他拿着那个问我，你想要吗？我点点头。他说，你有十五岁了吧，还玩这个。我没有说话，转身想走，却被他一把拉住，把琴塞给我。整个春节，我就在屋里敲着那些已经有些发黄的琴键。第一次，除了村里的鸡叫狗叫虫叫鸟叫外，还有这么好听的声音。”

    “一把陈旧的玩具钢琴就这样迷住了我的心。还有我的眼。春节快过完的一个晚上，那个男人趁外公不在家，敲门进来。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他有一个公司，正要招人。可以安排我工作，这样就可以寄钱回来给外公养老。他站在我面前，抽着烟，眼睛里是月光反射出来的点点亮光。月光下，那个男人有点好看。”

    “那个男人确实有一个公司。电信诈骗公司。只不过他没有安排我任何工作。我穿上新衣服的第一天就成了他的女人。从此就成了他养的宠物。开头几年，他对我还是很好。让保镖陪着我逛街，还给我报了培训班补习文化课。可能是想让我更拿得出手一点吧。我爱弹琴，他就专门买了钢琴，请了老师教我。只用了五年的时间，我就成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他藏了我五年。终于还是被老婆发现了。钢琴被砸了个稀巴烂，我被扒光了衣服。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了什么羞耻和侮辱。后来，他就把我送到了澳洲继续学习钢琴。”

    “在澳洲五年，我将所有的信念都放在钢琴上，拿到了奖学金。那个男人不能忘记我的身体，每个季度都会飞来一次。我已经无法接受任何其他年轻的男人，他们在我面前就像那架脆弱的钢琴，是经不起这个诈骗团伙的攻击的。我的身体居然也只认那个老男人，没办法，已经无法接受任何其他的男人。”

    “我告诉他，我不想回国了。实在不愿意回到那个不堪的地方。他同意了。毕业后给我买了个小公寓，我教钢琴。他依旧会给我汇款。”

    “忽然有一年，一整年没有收到汇款。银行忽然通知我，房子被收了。房子一直是落在他的名下。我只能回到了国内。刚下飞机就被带到了他面前。他已经是通缉犯了。准备逃往越南。他在一间黑暗而狭小的房间里，看上去就像快八十岁。他看着我，眼里是一种奇怪的憎恨。他说，你怎么还是那么年轻。你比原来还要美！这美，是我创造出来的。你是我的。跟我一起去越南吧。我不愿意。我已经不是十五岁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知道法律是什么，跟着一个逃犯出逃，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我还要当钢琴家。”

    “那晚，他疯了一样的折腾我，咬我。我宁愿就这样死，也不跟他走。天快亮了，我昏昏沉沉。他穿上衣服出门。我以为他走了。可是背后的剧痛让我清醒过来。他让两个保镖按住我，在我背后一刀一刀刻上了他的姓。他哭着喊，记住！你永远都是属于我的！我的！”

    “我见过你钥匙上的小手工刀。有些人用刀是强大的表现，而我只能是被刀的那种人。”

    “之后的十年里。我只跟女人交往。”

    “但是我的故事只跟你说过。你是那么纯净，我总觉得只有你能洗干净我身上的污秽。”

    静雯轻轻搂着孙河的肩头，说，“人生过往，已成云烟。云烟哪有干不干净的。你现在就很好。但是，我跟你，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