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霄看着静雯离开的背影，没有发火的冲动，却觉得这个女人有点意思。

    很明显，她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几次见面的场合，不是必须要说的话，她基本不开口。作为一个成年男人，他基本了解了能够了解一个女人的一切。从那一次的对视来看，他明白眼神中的含义。

    他从幼儿园开始，就不断接触各类女人的此类眼神。太熟悉了，根本不需要花时间分辨和判断，他就能迅速掌握一个女人对自己的心思，从而从她们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

    可这个女人在做什么呢？

    从第一次眼神接触后，她便再也没有与他正式对视过一次。是在欲擒故纵？海霄自然是知道不少女人的鬼把戏的。但是，如果在他面前玩这种游戏，那就太可笑了。大概在初中时，这种把戏他就已经腻味了吧。何况大家都是不小的成年人，但总有女人觉得自己就是还小，其实在男人看来，尤其可笑。

    刚刚静雯老师问他时，他完全是出于习惯反问。作为一个的单位的领导，从来只有他质问别人，哪有人来问他？问话的口气也绝然不是对领导的尊重。他当时确实有点不适应。自从当上副董后，即便是外单位甚或职务比他高的女人，跟他说话都是笑脸盈盈，时不时还会开几句成年人才懂的玩笑。这些他都坦然接受，这些女人们都是喜欢他的。

    可眼前的这个女人，说话时的神情，好像面对的是棵树。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情绪情感的波动都会毫不留情地从眼神中透露出来。而静雯老师的眼波却似一潭平静千年的水，感觉就算狂风巨浪也不能让那眼中之水泛起丝毫涟漪。

    就在他的火气习惯性要上来时，当他说完“你问我？！”时，他的脾气忽然就卡住了。

    因为那对眼神居然变了。

    一瞬间，对面的那双眼睛就变成了一对孩童的纯真和不解，看得他居然心虚起来。

    是的，他想起来了。那双混着深情和纯净的眼睛让他一下子慌了。

    紧凑的彩排终于在十点半前完成了，整体效果主办方和承办方都很满意。

    为了保障会议绝对不出问题，今晚除了菁文和小林总，海霄还从公司挑选了了四名年轻的女孩来负责第二天的礼仪工作。到底是国企，招聘的姑娘们个个高挑水灵，还都是正儿八经的211毕业，可谓智慧与美貌的合体。他便是常年在这红花绿柳中穿行游走。

    静雯老师在主持人说完最后的主持词后，向着在场的每一位说：“感谢各位！今晚的彩排到此结束。各位辛苦了！效果非常棒，期待明天最终的呈现！谢谢各位！”

    说完她便走向空着第一排，准备拿起包回家。

    公司的六个姑娘们却围着海霄撒娇。

    ”海总，都这么晚了。大家都好累啊！”

    “你们说吧，想吃什么？我请客。”海霄微微一笑，眼角顺带看了一眼正在收拾东西的静雯老师。

    “喔，太好了。海总请客我们可不能选便宜的！”姑娘们欢呼着，开始拿出手机商量吃什么宵夜。

    可是静雯老师连看都没有看向他们，背起包转过身，向会议厅的大门走去。嗯，那模样，彷佛海霄他们都是一群陌生人。难道是今晚他让她不高兴了？可是差不多3个小时的彩排，静雯老师一直专注舞台和工作，完全没有看出受到任何情绪的影响。必须要说的是，3个多小时的彩排里，她再也没有主动跟他说过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都没有飘过来。完全无视他这个重要的主办方领导人物。

    “静雯老师！”

    就在静雯老师要走出会议大厅的时候，他忍不住喊了一声。

    她转过头来。谨慎的眼神。看来她知道他想说什么。

    “今晚辛苦了，一起吃个宵夜吧。我请大家。”海霄一脸的真诚邀请。

    “谢谢，我没有吃宵夜的习惯。”

    没有吃宵夜的习惯。只一句，就能知道这是个生活自律的女人。

    静雯离开后，海霄回到姑娘们身边。姑娘们正在叽叽喳喳讨论吃什么。

    “静雯老师走了？”小林总问。

    “自然的。”菁文继续翻看手机，头都没有抬。

    “听着你好像很了解她啊？”小林总说。

    “微信上聊过。静雯老师人家生活是很自律的。每天早上起床弹钢琴，还能做一手好菜，尤其会煲汤。每晚看书，十一点前必睡觉。”菁文就跟夸自己一样自然。

    “真是羡慕不来啊！哪像我们天天加班，夜夜加班。头都要秃了！”小林总人忍不住抱怨几句。其他几个姑娘也应和起来。

    “好了，宵夜还吃不吃了？想保持身材就不要吃了。这样吧，在人家会议厅吃东西也不太好。今天太晚了，明天我请各位的早餐吧。现在收拾东西赶紧回家。”海霄终于下了决定。

    姑娘们白高兴一场，又不敢说什么。抓上自己的包包，赶紧下楼。

    电梯间里，大家商量着一起坐附近的地铁回家。海霄是开着车来的，他开的是保时捷卡宴，没有哪个姑娘敢主动提出来搭他的车。就算没有地铁，她们也只能自己打车。

    “不知道静雯老师是不是也坐地铁回家了？”小林总自言自语问。

    “静雯老师不会坐地铁。”菁文又跳出来解答疑难杂症。

    “不会坐地铁？这是什么意思？”其他姑娘们也好奇起来。

    海霄抬头看着电梯里楼层数字跳动变化，耳朵也不禁竖了起来。

    “静雯老师说她很少出门，出门不是走路就是打车。公共交通工具基本不坐。以前还开车上班，后来为了方便在单位附近买了房子，上班走路。她从没有一个人坐过地铁，所以她不知道怎样搭乘地铁。”

    “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居然在大城市还有不会搭乘地铁的人！”

    “她也真是命好。”

    这就对了。海霄心里说。她就是这样一个与众不同奇特的人，正是她天然的优越感和如同世外桃源般气质吸引了他。

    海霄的车从停车场出来的时候，其他姑娘们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航空大酒店虽然离市区有点距离，公共交通却还方便。几步路就有地铁，姑娘们都去坐地铁了。

    他的车开到酒店路口，准备右转。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静雯老师正在等车。

    他把车缓慢开过去，摇下车窗，问：“静雯老师，要不要上车，我送你。”

    静雯老师看着他有点迷茫，好像没有听懂他说什么。接着拿下一只无线耳机，再次看着他，眼神里都是疑问。

    海霄笑了。

    “我是问你，要不要上车？”

    “不用。谢谢海总。您先走吧。”静雯老师没有丝毫犹豫，说完继续戴上耳机，看向马路对面。

    海霄似乎在靠近一艘浮游飘荡的小船，就在眼前，忽远忽近，远时他心慌，近时他紧张。永远在无限地接近中，永远差距1毫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