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力量
清晨,王曾纶被一阵唢呐号声吵醒,迷糊一阵后,他才想起来他所在地,名称:三湾乡张楼村,行政编号第93保第6甲第7户。
起来洗漱吃完早饭后,闲下来的王曾纶终于有时间逛逛这个异世界的村庄了,在这个小型堡垒营寨似的地方,一片莫名熟悉的东西让他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的场景。
多处墙壁的空白处都写有标语。
“民众联盟万岁!”
“民众万岁!”
“打倒一切上等人!反对剥削压迫!”
“打回大明去!解放全人类!”
黑白分明的字体标语时刻提醒着所有人,这里还处于战时管制状态,所谓的和平也只是暂时的,民兵们的训练声音传来,村子渐渐热闹起来,一阵嬉闹声传来,几十个孩童成群结队的从王曾纶身边跑过,没多会又在金属敲击的上课铃声中安静下来。
“杀!杀!杀!”
听着阵阵喊杀声,王曾纶终于转到民兵队伍的训练场,三十来个身穿布衣的青壮站成了三排,每个人都端拿着老式步枪样的木棍,在练习拼刺刀。
“武器不足,咱们村的元年步枪只有六支,只能用木头代替做个样子,练熟了后等到队伍上发真家伙上手就能用。”不知道什么时候村长李坤站到了王曾纶的身后。
“李老哥,他们这拼杀动作真够凶悍的。”
“那是,去年咱们刚过来的时候,还和渗透过来的红毛蛮打了一仗,俘虏了二十多个,咱们是一个都没伤着。”李坤拍了拍胸脯得意的很。
在李坤的陪同下,让王曾纶对这里的情况有了更深的了解,这个小村子人口不多,几百人而已,倒是所占面积大得很,真的地广人稀,与现代社会相比,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土地,几乎家家理论上都有着几百亩地,肥沃的土壤遍布在这片平原上,无穷无尽。
仿佛是在一片绿色的海洋中,没有半分波浪,唯有道道河流和森林穿插其中,也幸好村里有几头驴子来代步,否则光是逛这个小村范围都要让王曾纶这个现代青年累个够呛。
当聊到民兵队卖力训练的时候,李坤总结道:“那些小伙子都想加入民众军。”
“为什么?”王曾纶问道。
走在前面给王曾纶牵驴的少年转头回道:“因为民众军教俺们读书识字,教俺们道理,还帮助穷人翻身做主。”
他是个宜君县人士,父母早在逃荒的路上就已经饿死了,被刘泽的队伍救了下来,这一路走下来,唯一的遗憾是年龄太小扫盲班又没通过,否则早就参军了,等到了这个世界,随着参军人数充足,更是没了机会,被分配到这个村子只能参加民兵队。
“民众军帮助穷人,活人无数,咱们打仗也是为了帮助穷人。”李坤道。
“这样的队伍怎么能不吸引人呢?”王曾纶点点头。
“之前民众军到了俺们村,给俺们分粮食分精盐,还说评书唱大戏,真是热闹喜庆,只有乡绅大户跑了。”李坤砸吧嘴回忆之前的经历,“后来分了土地分了浮财,再后来就是跟着队伍去西安,可惜俺家分的那十二亩水浇地,当时还舍不得,那里知道跑到这地界,家家都是几百亩。”
“那家家的田岂不是和地主一样多了?”王曾纶笑道。
“那可不一样,咱们这没有压迫剥削旁人,都是咱们自己干,地主老财那是啥?干的肮脏的事,骗咱们救命的钱。”李坤睁大眼睛怒道。
王曾纶赶紧道歉,说了半天才让李坤消气,这倒是给他长了个记性,这种玩笑话可开不得,同行的叫费传江的警卫也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说起说起自己的经历,很巧合他也是宜君县参军的,当时村子被官军屠了,全家就剩他一个,也就毫无牵挂的参加民众军至今。
除了王曾纶以外,其他几乎所有人无论长幼都是有着惨痛的经历,之前的人生充满了饥饿、疾病、死亡,这些经历单单踢出一件事来,悲惨程度就够上“好声音”节目了。
不过此时在王曾纶眼中,完全感觉不到他们的悲伤,说说笑笑中与现代的青年们别无二致,甚至更加快活,眼睛中充满了别样的光芒,这是在现代世界的同龄人中也极为少见的,那是一种乐观向上充满了希望的光芒。
刚开始的时候因为王曾纶等陌生人的存在还有些拘谨,很快,当出了村子后,走在田野中的时候,他们就开始了唱歌,不单单是年长的李坤,连之前话语不多略显木讷的警卫也感染了这种气氛,没有人指挥,或许是仅仅有个人起了个头,所有人都跟着唱了起来。
这些歌曲对于王曾纶是那样熟悉,几乎相同的曲调仅仅是歌词改编了几分,那是激情燃烧的岁月象征。
那个木讷的警卫费传江说起他从军后的经历,引得其他几个村里民兵一阵羡慕,更让王曾纶好奇异常,他这次来后也仅仅见过刘泽两面,话都没说几句。
“现在参军报名需要年满十六岁至二十八岁之间,通过基础扫盲课的优先,要求必须身体健康不得有传染病和恶习。”费传江针对民兵最是感兴趣的问题回道,“等着吧,下次扩军不远了。”
这个小村子的生活并不是如同王曾纶想象的平淡如水,而是充满了各种活动,比如他们从外归来,就接到通知,演出的流动文工队今天晚上要来村里。
在天黑前两小时,在村内的广场上的高台就已经搭了起来,到了吃完晚饭后,劳作一天的人们纷纷集中到这里,男女老幼搬着板凳长凳好不热闹。
高台上最最顶部拉起一道横幅上书“民众联盟宣传队”,一旁有一排小字是数字序号。
对于饱受现代娱乐洗礼的王曾纶来说,这里的表演节目道具都廉价的近乎简陋,唯一的不同是充满了生机。
节目总时长仅仅只有两个小时多些,很有宣传的色彩。
先是类似舞狮的麒麟舞,“此乃秦王府的乐人所献,乃是大明宫廷之舞,委员长瞧着新鲜,就排了进来,通常都是开幕用。”费传江解释道。
一人舞麒麟头,一人舞麒麟尾,舞动时,两人配合默契,以此把传说中麒麟的喜、怒、哀、乐、惊、疑、醉、睡等动静神态表现得栩栩如生。
然后就是歌舞节目,十几个男男女女轮流唱着歌,引得台下也一起,热闹的很。
最后压轴的节目是小品,讲述大明治下一个普通村庄里一个外号叫“傻子”平凡的日常,他衣衫破烂,除此以外别无长物,棉被毡帽早已被拿去换粮,仅有个十来岁的妹妹在赵大户家做佣人,他自己没有固定营生同样靠着给大户做短工过活,用着的时候别人会想起他,用不着的时候,几乎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赵大户人家过寿,他去说个吉祥话,拉关系说和大户人家一个姓,都姓赵,结果被殴打了顿,“傻子”怎么配姓赵?
果然说出来就是得罪人。
等到官军来时,就被赵大户推出去当了背粮的夫子,几经辗转,未曾想官军吃了几回败仗,当兵的要借他人头用来当战功,幸好被民众军所救。
领了民众军发的半袋粮食,他这时候只想回家好好过日子,未曾想等回了家才打听到妹妹已经被赵大户强暴,上吊死了。
然后愤而加入民众军报仇雪恨的故事,这种小品的表演形式在此时还是很新颖,说话诙谐有趣,用的又是陕西方言,引得台下观众一会哈哈大笑,一会群情激愤,“傻子”残酷的个人经历等他妹妹自杀的时候达到了高潮。
有人喊道:“打回大明!打倒上等人!”
全场观众也纷纷高呼,看着身边几个民兵激动的模样,王曾纶不由想起来之前李立苌所交代的,这股力量比他们想象的都要强大的多。
等演出结束后,人们还意犹未尽,纷纷自发的表演起节目,或是有人唱歌有人跳舞,这时候王曾纶才有空找到宣传队的负责人,一个张姓的年轻队长。
“咱们总共有十个宣传队,轮流在各村各单位演出,只要有演出的邀请,咱们就去,听说现在又组建了电影放映队,说是一个人就能放,神奇的很,节省人力的很。”张队长腼腆的笑了笑,“俺还没看过嘞。”
看着他腼腆的表情,王曾纶才意识到,张队长这个年龄可能仅仅只是现代高中生一般。
“咱们就是宣传员,消除民众的疑虑,传播民众会思想,争取民众的信任。”
“为什么要把娱乐掺杂意识形态的宣传?”王曾纶下意识的问道。
张队长有些没听懂,经过王曾纶解释后,立刻愤怒起来道:“不把道理掰开了讲给他们听,他们甚至还会为借给他们高利贷的地主鸣不平,不宣传他们是不会自己明白这些道理的,教育他们说服他们,让他们真正获得觉醒,站起来才是最重要的。”
王曾纶又下意识的忽略了,这里的底子依然是几百年前的大明社会,只是潜意识的反感政治鼓动,而忘却了现实情况,短短一天已经惹怒几个人了,与他们的高尚思想相比,王曾纶不由自惭行愧起来。
这种新生的力量强大无比。
王曾纶不由想起他们此时在现代已经引起了国家无比强烈的关注了,或许未来的冲突将比他想象的更激烈。
一个占领了两个世界的政治力量,以目前的宣传口径来说,即使有着科技代差,未来依然不容乐观。
抬起头看着挂在高空的LED灯发出耀眼的光芒,那科技代差真的很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