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军训就正式开始了。

    早上六点半，第一个闹钟准时响起，是郑子宁设的起床铃，伴随着“红色高跟鞋”的前奏，不到三秒就被摁掉了，听到的人翻了个身准备再赖一会，有的人压根也没听到。

    嘉懿在听到闹钟以后就准时起床了，穿戴好以后就去洗漱了，寝室的洗脸台每次只能容纳两个人洗漱，所以势必要有个先后顺序的。

    大约十分钟以后其他的室友都开始有了动静，陆续从床铺里面钻出来洗漱，开始匆忙的一天。

    多年以后嘉懿还是对“红色高跟鞋”这首歌印象深刻，每每听到它开头的旋律就会反射性地回忆起军训早晨那种匆忙感。

    嘉懿很快就准备好了，但是为了和室友们一起行动，就坐在座位上边刷手机边等。

    寝室一行四人踩着点出门去食堂吃了个早餐，食堂里人还不少，都是些穿军训衣的，大概比起已经在大学里吃厌了食堂饭菜的老生，新生们还是对大学食堂抱有一定的新鲜感，所以会当作就餐的第一选择。

    但回过头去看那段大学时光，其实去食堂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且大部分都集中在大一刚上学那会。

    买好早饭坐下嘉懿才意识到自己少带了些什么，看到室友们放在桌子上的水壶，她猛然想起自己那装好矿泉水以后却放在饮水机旁台面上忘了拿的水杯，但现在显然已经没有时间给她回去拿了，“算了算了，趁现在多喝点豆浆吧，等下也许会发水的。”她在心里自我安慰道，没有跟室友们主动说起这件事情，怕给这个本就匆忙的早晨再雪上加霜，给大学生活的开始留下一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印象。

    饭毕他们就立马赶去了指定的集合地点，是在校第一田径场，场地上稀稀拉拉地站了不少人。当操场上所有人都穿着一样的陆军军训服的时候，嘉懿觉得有点头晕，但还是通过认出班里几个长相特征比较明显的同学找到了自己的班级所在。

    大家簇拥成几团，多是以寝室为单位站着，但也有些活跃的同学，已经开始转来转去跟其他人寒暄起来了，大学里面有形形色色的人，总有些人是很外向并擅长社交的，但也有嘉懿这样的内向患者，只想隐匿在角落里不被发现。

    高考志愿是嘉懿自作主张报的，为了跟江衍读同一所大学，她高考前一直都很努力。

    录取通知书寄到那天，妈妈又歇斯底里地向嘉懿单方面发泄了，但她已经学会了沉默应对，她变得残忍无情起来，懂得对妈妈最有利的反击就是沉默与无视。

    “发什么呆呢？”蔡丹丹轻轻推了嘉懿一把，吓得她一个踉跄，差点跪倒在地。

    她这才如梦初醒，急忙解释道，“没，就是在想我们教官怎么还没来。”

    “教官是还没到，不过班助学长已经到了，我看他拿了一箱矿泉水来，你不是忘带水杯了吗，等下可以跟他要一瓶。”蔡丹丹机智地指出。

    “好的。”嘉懿应道，但她心里其实并不太愿意，她对跟人主动搭话这一事情充满畏惧，尤其是不熟悉的人，更遑论是开口求助别人，虽然这本是件合理的事情，那些水本来就是要分给他们的，但要她做主动开口要的那个人，她并不想。

    “刚我说到哪了？关于那个剧，男主人设是这样的……”蔡丹丹是一个电视剧资深爱好者，每天不是在看剧就是在给同学们推荐剧，如果推荐成功能给予她莫大的成就感，所以她乐此不疲。但嘉懿总是很容易在她的长篇大论中走神，当然她觉得蔡丹丹这样挺好的，有一件热衷的事情，像个积极的小太阳，给大家带来正面的情绪价值，能迅速跟新认识的大家打成一片。

    但嘉懿深知自己永远无法成为这样的人。

    没多久教官终于来了，是个皮肤黝黑的瘦子，身高一般，是学校人武学院高两届的学长，学校很懂得物尽其用，每年都让人武学院大三的学生带新生军训。

    教官到了以后就开始整队，带着队伍拉练起来，大学的军训确实要严格很多，初高中军训可以说是小打小闹，军姿一站就是半小时起步。这事情主要是无聊，就这么目视前方，如果不去想点什么，会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嘉懿看着四周陌生的一切，忍不住想起江衍，他已经在这边度过了三年的光阴，那这里无数的土地他都踏足过了，在不同的时间点上，又发生过什么故事，承载着他怎样的记忆呢？她很好奇，却无从得知。想着想着，感觉眼眶里起了一层水雾。

    “不能哭，会被发现的。”她在心里警告自己，开始调整呼吸，尝试把眼泪憋回去。经过自我调节，眼前的景象终于又清晰起来了。而这时教官突然走到嘉懿前面，她被吓了一跳，以为是她发现了自己的异常，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但对方只是上手纠正了下嘉懿的站姿。嘉懿因为从小的坐姿习惯不好，所以站立的时候有点轻微左偏，走起路来倒不大明显，但每次站立的时候就很明显，以前的时候江衍总是会拍她的肩膀提醒她，但她总是当时改正下，没维持几分钟又故态复萌，久而久之成了戒不掉的坏习惯，就像江衍一样，是她戒不掉的“陋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帽子和太阳穴交界处开始冒出了汗珠，幸好今天是个有风的日子，偶尔吹拂到身上的风带走了汗珠，留下一阵清凉，时效大概在五秒左右。终于第一次休息时间到了，大家被允许原地喝水调整下十分钟。

    于是那个没有水的人便手足无措起来，教官一声令下以后大家都朝着自己的水杯涌了过去，嘉懿为了不在原地显得特眨眼，也跟了上去，但是前方并没有她的水杯在等着她，她只好走到室友蔡丹丹的旁边，看着她喝水并跟她搭起了话，为了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突兀。

    “你没去跟陆学长拿水吗？”

    “谁？”嘉懿一时没反应过来，一句谁就已经问出来了，陆学长就是男班助，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了，但她总是会犯这种嘴比脑快的错误，显得故意装傻。

    “班助呀，你看他就在那边分水，你过去他就给你了，站这么久累死了，赶紧补充点水分吧。”

    “好。”嘉懿弱弱地应了一声，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走过去的过程中那位班助也发现了她，两人对视了一眼，嘉懿赶紧将视线下移几厘米，不去看他的眼睛。

    就快要接近目的地的时候，一瓶水已经递了过来，“给，喝这瓶水吧。”

    “谢谢啊。”嘉懿接过水道谢后就立马回头走向室友，过程中视线没在那位男班助的脖子以上停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