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命中”并不意味着可以随心所欲的杀敌，而是提前在目标上种下一个标记，当使用者投出永恒之枪时，那个标记会引导它锁定并洞穿目标，引发“绝对死亡”的效果。

    看似需要提前标记非常鸡肋，但只要被种下标记，因果也随之种下，哪怕是回溯时光的力量都无法抹除。

    除非，目标的位格在使用者之上。

    神秘无法干涉更高级别的神秘，就好比龙类之间森严的血统阶级，次代种及以下的龙类在它们的王眼中……只是可有可无的耗材。

    奥丁总是长久立于俯瞰众生的立场，将万物甚至血亲视作登神路上的食粮。

    他总是优雅从容，像一个诗人冷眼旁观那些“屠龙勇者”们兴奋的杀戮残废的龙类，并给予鼓励的嘉奖，以其为血食，在终焉之时欣赏他们因傲慢而亡的绝望。

    明明只是在家门口捡个漏……

    可如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现在的他被暴露在阳光之下，被打上了链接本体的【因果追溯】，成了被追杀的猎物，随时有被那些超脱掌控的事物追杀的风险。

    标记在哪里？！

    需要‘媒介’，他是靠什么追踪的？！

    这些金色虚线看起来与‘绝对命中’的机制相似，但只取走了顺着因果律的概念，框架和内核都被重新设计……

    但他已经来不及思考了。

    银光闪过，一颗长着暗金色独目的头颅滚落在地。

    他好像听到了一群旁观者在窃窃私语，或着说，在纵声嘲笑。

    “对于常人来说，阴谋是胜利的前奏，而你，我的朋友，对你来说就像是马戏团的C位，扑克牌里的王牌，一出场，大家都被你逗笑了。”

    “天基武器？永恒之枪？”

    犹如幽灵般赤足的人影，站立在无首的残骸之上，系在腰间的衣袖随风摇曳，那双眼眸望着布满金色细线的天空，直至那片黑云破碎，让璀璨的天光落下，才温和的说道：

    “挺会玩啊。”

    这具奥丁随时可以舍弃的躯壳被巨大的惶恐所淹没，他的头颅失去了思考的余地，明白了即将所迎接的结局，咬牙切齿的怒吼：

    “你他妈的，在乎那群人类也是钓我上钩的伪装？”

    少年旁若无人的笑着，没有回答，在骤然尖啸的气流当中，饱含着极致冻力的拳头不断迸发空爆，残影重叠，化做漫天的流星。

    “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我跟你谈世界的王座，诸神的黄昏……你他奶奶的只想干掉我，明明……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屠龙者终成龙，总有一天，你会变成和我们一样的怪物！”

    “还有楚先生，你连自己的父亲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在这种末路下，哪怕拖延一秒自己的本体都有机会摆脱困境。

    可眼前的怪物压根没有半分迟疑，瞳色变幻，五指间有灼目的亮紫色炼金领域创成，随手扎在奥丁头颅的脑门上，刺出血沫，压得他心底直发凉。

    一回生，二回熟。

    杀掉一次过的东西，第二次总是很容易。

    知道自己是谁？很重要吗？

    我已经遇见了我爱的人，爱我的人！在乎我的人！！愿意和我走向未来的人！！！

    屠龙者终成龙？

    那就杀死你们，再杀掉自己，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令人烦躁的东西了……你知道那有多令人喜悦吗？！抢先干掉伱们，以后就有大把的时间迷茫这個问题了诶！

    这特么才是我现在该做的事！

    路明非转过身，将扭曲成畸形怪状的碎块丢在地上，穿过了荒芜的大地，走向愿意和他奔赴未来的人。

    然后，他擦干手上的血沫，才望向人群，露出了温暖的微笑：

    “久等了，他在意大利，米兰。”

    楚子航缓缓放下利刃，毫无犹豫的朝着对方奔跑而来，直至走到近处，才逐步放缓了脚步，变得小心翼翼，视线停留在对方胸膛上开着的大洞，像是担忧面前的人只是幻影。

    “三无你不去抱抱他吗？”薯片妞戳了戳一脸淡漠的金发少女，一脸坏笑。

    “如果他需要的话。”零简单的回应。

    “薯片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路明非不满的说，却先一步将面前的人群一个接一个的抱在怀中，一如所给予自己的温暖，彼此用力的像是紧紧拽住世间维系自己仅存的锚。

    “我回来啦！”

    语罢，他的笑意突然消失，那双如樱花般柔软的瞳色，转为华丽银辉的冰蓝，低头望向村雨，或是说沦落至此的夏弥，淡漠道：

    “耶梦加得，你们龙族奴役了人类数千年，如今帮助我们的理由是什么？”

    上来就这么直接的吗？！

    夏弥入坠冰窟，全然没有了之前的硬气：

    “大大…大佬，自己人！我从小的心愿就是成为你们的一份子！”

    芬格尔：“？？？”

    好熟悉的话，你说的都是鹅滴词啊！

    ——但那是谎言。

    这些话实在是太可笑了，如果是为了求活，因‘大地与山’的苏醒被波及的数十万人，天启大爆炸下死亡的两万人，为偿还那些血债迎来悄无声息的死亡，也应该是不值得遗憾的事情。

    现在的这份迟疑，却把以前立下的灭龙誓言践踏的彻底，佐证着自己的天真和可笑。

    那些优柔寡断简直和自己平平无奇的人生一样无趣。

    “你害怕我了，对吧？”

    路明非的一指抬起，不知何时顶在了村雨的无镡刀柄上，好似抓住了这条尘世巨蟒的七寸，不允许她再动弹半分。

    有崩碎的声音响起，那柄引发地啸的魔剑此刻竟开裂出细小的裂痕。

    他亲手制造的剑，怎么可能没有后手？

    “你散布了那么多死亡，轮到自己要死的时候……还是会害怕吗？！”路明非疑惑的问，手上的力道骤然加重了几分。

    “他奶奶的……要杀要剐直接来吧！现在我和他是一条船上的！”

    夏弥的声音嘶哑着，清冽中满是怨毒：“诸神的黄昏即将来临，不论是你们，还是那群愚蠢到被奥丁利用的混血种，都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所有人都会死，新时代将迎来自己的神衹，四大君主只是陈旧的尊号，比起真正的怪物，我们根本不算什么！”

    “那我为什么害怕呢？夏弥小姐？”

    路明非疑惑的说，“退一万步来讲，那是未来的事，有你这么一个有过尊号的家伙陪葬，难道不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吗？”

    楚子航像是哑了嗓，又有些暴躁：

    “先等等，她帮了我！”

    这无力的辩解，听起来实在像是某种没有意义的话语。

    难道我就没有帮你吗？

    你害怕我杀了她，就不怕她杀了我？

    可路明非却能理解其中的含义，没有嘲笑，也没有质疑那是否是谎言，仅是认真的问道：“哪怕你喜欢的夏弥，和这家伙完全不是一个人？”

    “这和你有……”夏弥骂骂咧咧。

    银气自他的手上缓缓升起，轻抚过楚子航的脸庞，又顺着那骨刃传递。

    渗入灵魂的霜华绽放，不断冻结着那把剑的变化，一点点的，拉入寂静深处。

    “你不配说话。”

    路明非抬起眼晴看着朋友，诚恳的说：“我能信任你，是因为你在珍视自己后，依旧愿意冒着风险赌上性命，我很感激，但你应该看看这个。”

    随着命令的下达，苏恩曦叹了一口气，似是不愿做这种得罪人的工作。

    那是过去五年里，警察关于“未知类型犯罪”的保密档案，这里面记载了各种匪夷所思的超自然现象，哪怕他们不知道龙的存在，也能知道某种东西超乎常理。

    “这个夏弥，她在BJ有户口，户口上有一对不存在的父母，一个残障的哥哥，在这份档案里，有关于她身份的一些漏洞。”

    “——你猜，她会怎么解决？”

    杀掉知情的人。

    【死于火车南站三级地震的雷蒙德点了个踩.jpg】

    楚子航隐约猜到了答案，却还是低着头，怀着最后虚无飘渺的幻想，只为等待着一个确切的答案。

    就因为这种理由……

    毫无道理的夺走他人的生命？

    路明非的手掌有些发颤，轻声的说：“你喜欢的女孩会杀人吗？那个徒有人形的怪物，早就将夏弥吃了，她将你记忆里的天真女孩玷污的肮脏不堪，你却还抱着幻想……”

    （附：原著真的该死，扣一江某和赫尔佐格激情舌吻。）

    但在他说完之前，楚子航便突然笑了起来，低声的说：“不用你提醒的，我一直明白的。”

    “夏弥是夏弥，耶梦加得是耶梦加得。她是我自己给自己制造的幻影，但人总是会做梦的不是吗？梦醒了，自然要回到现实，继续前进。”

    如果能回到过去，

    是否能赶得上水族馆和电影院的开幕？

    如果赶的上的话，以后还是会有女孩在他的耳边蹦蹦跳跳的吧？

    人是不懂得适可而止的生物，只是成为遗憾的不是那场相遇，而是还未来得及道出的心意。

    “夏弥。”他轻声的说。

    “我还是很讨厌闯进我生活的龙，但雾里的相遇很美，包括你也是。”

    他说不清楚那份帮助来自于谁，或许是耶梦加得为了保命的计谋，又或者是真的有那么一刻，真的有那么一个女孩从意识深处被放了出来，一如过往。

    话语落尽，

    漫长的对峙后，叹息声从他的身前响起。

    “梦有什么不好？人类延续至今，就是为了将梦变成现实。”

    少年抬起眼眸，看着面色平静的朋友，平静的说：“要一起吗？去找到杀死耶梦加得，创造出梦里那个女孩的方法？”

    “——这样，我们就是共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