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星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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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神国之门(上)

    夜幕降临在这座落后的小城区,层层乌云中有雨点滴落,冲洗着整个世界的喧嚣。

    小星城最繁华的城区,少有几乎依旧亮着黄色的灯光,大部分人还是保持早睡的习惯,似乎在小星城生活,永远不会感觉到紧张。

    老城区的一扇窗中漆黑一片,没有点煤气灯,也没有用最近新上市的电灯。

    只穿着一件单薄睡衣的男孩跪坐在靠窗的大床上,男孩的眼中没有什么波动,空洞的瞳孔像是黑色的太阳即将沉入水面。

    好在床垫很软,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几天了,反复观看昼夜更替,日上竿头,又在夜晚被月亮代替。偶尔还会有下起小雨,打在窗户上如同一颗颗晶莹的泪珠。

    也许是天空察觉到他的情绪,忍不住哭泣。

    距离邓仙茗被监管起来之后已经过去了几天发时间,也许是这个脆弱的巨蟹座女孩受不住压抑,发疯发狂。又或许是被当做海外商会的间谍同伙,早早执行了死刑。

    期间,阿政几次上门拜访,赤裸上身,背着一大捆长满尖刺的树枝向他道歉。

    尽管表现的吃惊,但谢艺心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他知道最后带走邓仙茗的不是阿政,而阿政也早早表明了自己的理由,他只是在完成组织安排的任务,如果拒绝或者在任务中擅作主张,就会受到处分,谢艺心从来不将怒火倾泻在无辜者身上。

    只是问起邓仙茗的处境时,阿政总是不知道,而他也主动寻找了几次情报,但毕竟是顶着违反纪律的风险在组织里搜集情报,他不敢有太大动作,也就一无所获。

    这让他日渐消沉,油盐不进,像是个奄奄一息的病人,每天躺在床上等死。

    熟悉的敲门声响起,谢艺心根本懒的回头。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门外的男人掏出钥匙打开谢艺心的房门,走了进来。

    “怎么?我们的大英雄愁眉苦脸的,难道是生病了?”叼着香烟的组长嬉皮笑脸地靠在谢艺心的肩膀上。

    “英雄?什么英雄?”

    “你只身击退......准确来说是击毙,三名全身武装海外高科技的外骨骼系统士兵,阻止了他们用枪和大炮在居民区展开屠杀,你成功守护了几十甚至几百条生命,难道不该以英雄二字称呼么?”

    “无所谓。”

    “别这么冷漠嘛,你心情好的时候像个小魔星,到处惹是生非还沾沾自喜。你心情差了呢,就板着一张好像所有人欠你钱的脸孔,冷漠地谁也不见谁也不爱。”

    谢艺心没有回话。

    “让我猜猜,能让我们的大英雄突然变的这么冷漠,是不是得了相思病啊?”

    谢艺心依旧没有回答,黑色的阴霾遮住了他的双眼。

    “好吧好吧,你就当我是在自言自语。”王长乘无奈地单手扶额,“想不想知道关于那个女孩的事?”

    在王长乘放下手抬头的瞬间,他清晰地察觉两道炯炯有神充满期待的眼神凝望着他。

    他干巴巴地笑了笑。

    “说。”谢艺心冷冷地说道。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王长乘伸出两根手指,比出一个欢呼的手势。

    “坏消息。”

    “啧啧,”王长乘故作惋惜地摇了摇头,“小小年纪心思这么深沉,不过,坏消息是她被移交给上层处理了,会进行听证会,结果可能是释放回来继续过平常人的生活,或者被当场审判,一段时间后和她的父母一起执行死刑。”

    谢艺心的瞳孔骤然聚集起来,止不住的杀气弥漫着全身每一寸皮肤,像一只炸毛的小猫。

    “好消息是还有第三种可能。”王长乘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安抚他的情绪。

    “什么?”谢艺心的眼中闪烁着淡紫色的光点。

    “考虑到那女孩稀有的能力,也许会破例被允许接受训练并且参加联盟的考核,通过考核成为你我一样的星座刺客。”

    “那太好了!”

    “比较遗憾的是,经查明,女孩的父亲将情报出卖给海外商人的说法是事实,并且有好几位兄弟死于这些外泄的情报之下。”王长乘忽然目光一闪,凝视着谢艺心不安的双眼,声音放低,“包括你在内,我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如果没有那个突然杀出来的女孩,你也是因外泄情报而死的烈士之一。”

    谢艺心本能向后仰去,但脑袋碰到坚硬的玻璃窗,痛的他抱着他呻吟。

    “你知道那个女孩身份?”谢艺心不顾疼痛,慌忙凑上前问道,眼中跳动着疯狂的光芒。

    “别突然凑这么近嘛,我说你脚踏两只船是不是不太好?”王长乘用手推开谢艺心的脸,“对于那个女孩的事情,我是不知道,很明显那个女孩还有更多实力没有展现,我只知道她如果是联盟成员,至少也是紫色高阶位刺客,实力自然在你我之上,所以,老兄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可我看她的时候......像是在看镜子中的自己。”谢艺心轻声说道。

    “唉,我在看她背影的时候,也立刻想到了你。”王长乘又拍着谢艺心的肩膀,“胡思乱想也没用,这都是上面那些大人物的事,和我们没关系,也不是我们这些底层员工能干预的。总之你的心上人还活着,也许会活很多年,你们结婚生子之后每天和你缠绵在情爱之中......那些都是以后的事了。要活在当下,如果用当下的时间想以后那些猜不到的事情,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大好人生,看开点,出来和大伙一起吃饭吧,这几天大伙都挺想你。”

    ......

    散发欧石楠花香的淡金色长发少女脱去那身散发难闻味道的条纹病号服,换上一身墨绿色的精制礼服,金光闪闪的黑曜石徽章别在胸前,腿上是缝着花边的礼服短裙,脚上是一双同样墨绿色的高跟狼皮短靴,修长的贵族配件斜插在腰间。

    此时军姬一般的少女正独自行走在小星城郊区的路上,路边杂草丛生,少女短暂警惕地四下张望过后,找了一处人高的密集草丛,快速钻了进去。

    “代号夜羽,请求传送指令。”少女从上衣口袋摸出一个手指大小的椭圆形铁盒,左手按住铁盒中央按钮后,对着空气说道。

    “传送禁止,修复故障请联系执盾者。”冰冷的机械音从铁盒中传出。

    “来时的虹桥系统因不明原因关闭了,我们正在抢修中......不过我搜索到你所在附近十里内有另一处可用虹桥系统,你不如去找找试试?”片刻的电流噪音后,铁盒中传出某个俏皮女孩的声音。

    “可我不会操作啊。”自称夜羽的少女无奈地说道。

    “找到之后再联系,我教你。”

    片刻后,夜羽垂头丧气地从草丛中钻出来,找了处还算干净的地面,席地而坐。

    ......

    另一边,谢艺心跟随王长乘来到狮子座小组日常聚餐的小饭馆,是他平常吃包子喝粥那间店的隔壁。不得不说,同一个星座的伙伴眼光也都相当默契,这条街上任何一家店铺的饭菜都很合他们的口味。

    掀开店铺的门帘,二人并肩进入,来到一桌坐着七八个年轻人的圆桌前找位置坐下。环视一周后,谢艺心发现有几个还算熟识的邻居并没有在,不过他也没起更多疑心,他很少出席小组活动,在组织里更像一个幽灵那样存在感极低。

    不过出乎意料的,阿政也在圆桌一侧。

    虽然阿政知道谢艺心也会来,但还是有些尴尬地挪开了视线。

    “都什么表情?咱小组好不容易聚这么多人,怎么像是在吃鸿门宴啊?都动筷子吃吃吃,凉了小心吃坏肚子。”见气氛谢艺心的到来让气氛有些僵硬,王长乘忙一手楼过一个吆喝道。

    “组长说的没错,咱兄弟几个平常累死累活的,赶上组长这个铁公鸡请客,哪有不吃的道理?吃!”有眼尖的小组成员赶紧接上话茬。

    “吃吧,以后多多关照,阿政。”谢艺心也拿起筷子,对着阿政露出和善的微笑。

    后者点点头,报以同样的微笑,桌上的气氛逐渐向着喝酒吹牛转移。

    “谁说老子请客?我不这么说你们能来么?”王长乘故作生气地喊叫道。

    “不管不管!组长就该请组员吃饭,你说是不是啊,谢师弟?”

    “是啊,我举双手双脚赞同!”谢艺心在这件事上非常愿意宰他这位师叔一把。

    时间在酒肉中悄然流逝,转眼外面天色渐晚,小星城的老朋友乌云也渐渐登场,片刻后,有雨点落下,店铺中昏黄的灯光下只剩一桌还在七倒八歪地喝酒。

    “我说你们两个......嗝!”

    打着酒嗝的王长乘晕晕乎乎靠在阿政的右肩膀上,情况更恶劣的谢艺心几乎半个身子都躺在阿政的左肩膀上,时不时还会干呕。

    “有.....有事......有事么......”已经醉到口齿不清的谢艺心努力睁大疲惫的眼睛。

    “本想让你们下午就去的......嗝......可看你小子这样,今天是去不成咯。”

    “任务么?”看起来还保持的清醒的阿政淡淡地问道。

    “没错.....嗝......看看人家阿政,我王长乘的首席高徒,人家比你多喝两瓶......嗝......不过这不怪你,你师父酒量比你还差。”

    “谁......谁说.......我我我......”

    “任务简章。”阿政打断了这两个酒鬼没有营养的对话。

    “今早送你们邮箱里了......嗝......明早记得看......嗝......另外说一下,十点前出发......嗝......我到了,你俩路上慢点。”

    谢艺心躺在自家柔软的大床上,阿政帮他盖好被子就走了,谢艺心感觉自己像是陷在一个非常有弹性的泥潭之中。睁开眼,视野内的一切都在没有规律地扭曲着,像是恶鬼的梦境;闭上眼,画面在脑海里扭曲,仿佛有无数条躁动不安的蛇在脑海中互相缠绕,绕成一个杂线团,忽远忽近。

    这不是他第一次喝酒,但每次喝酒都如此折磨。

    翌日一早,谢艺心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口中干巴巴的让他到处找水喝,好不容易缓过神下楼,却发现全副武装的阿政已经在信箱旁等着他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迟到了,现在的时间是十点半,而阿政的脸部肌肉有些发颤,嘴唇上结着一层白色的霜,很明显他在深秋的寒风中站了很久。

    “怎么不上来叫我?”谢艺心匆匆忙忙地检查装备,并一路小跑来到阿政身边。

    “喝醉被叫醒的滋味不好受,我们需要加快速度了。”阿政递给他装有任务简章的信封,便率先奔跑起来。

    谢艺心拆开信封,也跟着阿政边跑边看。

    任务地点是小星城郊外的星纱湖,说是湖,其实已经到了海边,只不过在地图上来看,星纱湖是一片被两个弧形陆地围在中间的内海区域,只有一个宽距不到千米的峡谷是唯一出口。通过出口外就是神秘的星移之海,传说海里住着神秘的海神与暴怒的海怪,小时候他们都是听这些传说故事长大的。

    星纱湖常年笼罩在一片雾霭之中,水雾中隐隐约约有无数不同颜色的光点跳动,有火一样的鲜红色,还有海一般的幽蓝色,像是黑暗中的星芒。没人知道那些光点和雾气是如何形成的,只知道至少不是有妖怪在作祟,像是蒙着一层点缀星光的面纱,自古以来就被叫做星纱湖。

    谢艺心手中的是一封求援信,之前小组聚餐正好缺少的几位组员提前进入星纱湖腹地执行任务,本来是一项机密任务,他这种白阶刺客根本没机会接触。

    但没人知道那片湖中有什么,也许是能实现愿望的海神,也许是会吃人的恐怖海怪。星纱湖在地图上对星移之海来讲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黑点,可对小星城的居民来说,在他们眼里几乎就是整个星移之海。

    据说求援信是一名成员拼死送出来的,被组织接应后立马断了气,被当做烈士埋在了联盟寂寞的墓园之中,一年不见得有人光顾一次。

    很难想象还待在星纱湖腹地的其他成员怎么样了,也许他们已经死了,也许还在绝望中一边挣扎,一边等待组织派来的救援。

    殊不知救援是两个毛头小子。

    在经历了一个长距离奔跑后,视野中的人迹逐渐消失,被荒芜的土山和宛如迷宫般的树林代替,谢艺心和阿政已经来到了与世隔绝小岛的边缘。

    不远处就是靠海的泥滩,再往深处则是笼罩在蒙蒙雾气中的星纱湖。

    隔岸相望,雾气里没有传闻中闪烁的各色星点,反倒是一片死寂令气氛有些诡异,让人感觉那湖里藏着骇人的怪物,稍微靠近就会被捕猎者吞噬。

    “走么?”谢艺心看向阿政,声音里有些颤抖。

    “组织安排的任务,不能拒绝。”阿政虽然也害怕,但他还是攥紧手中的匕首,缓缓向湖边靠去。

    “可是......”

    谢艺心还想说什么,但阿政已经走远,眼看就要消失在雾气之中,他心一横,拔刀出鞘,快步跟了上去。

    他的感觉一直都很准,有时候依靠本能甚至胜过理智和学习过的技能。

    他感觉也许走进这片迷雾,就再也出不来了。

    直到他们二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雾气中,不远处的山坡上,露出一双疑惑又有几分邪气的眼睛。

    ......

    邓仙茗睁开浑浊的双眼,眼角是两道还未凝固的泪痕。她刚刚做了一个梦,一个格外漫长像是永恒的梦。

    久到,仿佛已经过去了一百年。

    梦中,她从一片荒芜的黄沙之海中诞生,她走了很多路,走到稚嫩的脚底都磨出血泡,生出老茧,直到再也走不动,直到茫茫沙海中唯的那个他的出现。

    传说中住在冥界,手握镰刀收割生命的高大死神站在阳光下,向她伸出手。

    灼热的阳光烤在死神焦黑的皮肤上,逐渐向水一般滴落,消失在沙子之下,被圣光和热量所蒸发殆尽。

    “释放我。”死神的声音在空旷的沙海中格外清晰。

    女孩迟疑了。

    “释放我。”死神的再次说道,他的声音毫无起伏,可他的身躯却像是要在阳光下完全融化了。

    女孩迈出脚步。

    死神漆黑的嘴角露出狰狞的笑容。

    不知为何,明知面前被禁锢着的是最坏的恶魔,看着死神脸上似笑非笑的狰狞神色,邓仙茗依旧无法停下脚步。

    为什么。

    为什么......

    在此之前,她已经独自在沙海中,独自在烈阳下,独自跋涉了几十年。

    久到只能与身边的沙子对话,对着太阳起舞,孤独的好像要发疯。

    哪怕在这趟旅途终点等待自己的是全天下最凶恶的坏蛋。

    却又是否有决心继续在孤独的沼泽中挣扎。

    是否,死神也逃不出孤独的魔爪呢......

    女孩终于走到高大死神的身边,从死神身体上流逝的黑水被蒸发的声音她也听的一清二楚。

    “你来了。”死神在她的耳边低语。

    “我来了。”女孩轻声说道。

    从这一刻开始,太阳逐渐失去耀眼的光芒。天空的另一边,一轮漆黑的月亮骤然升起,像是冲破牢笼的囚鸟。

    灼热的沙海停止躁动,世间回归平静。

    月光下,巨大的死神和少女并肩站立。

    “我叫哈迪斯,你呢?”

    “我叫邓仙茗。”

    又过了几十年,邓仙茗和哈迪斯终于来到沙海的尽头。

    “你不属于这里,孤独还将继续。”哈迪斯伸出冒着黑气的手指指向那个尽头。

    “我不想你走。”邓仙茗向哈迪斯的身边蜷缩着身体。

    “你需要力量,只有生活在孤独绝境中的孤狼才有可能获得力量,直到你拥有与我同等的力量之后,我们才能再次相遇。”

    说到这,哈迪斯的身影逐渐虚幻,黑烟向着四面八方散去。地平线下,新一轮的太阳缓缓升起,黑月的余晖也将无法抵御。

    “可我拥有力量之后,要做些什么呢?”

    “在另一个世界,还有很多人会成为你的朋友。那时,你就会知道,力量是用来做什么的。”

    “可我太弱了,我应该不能保护什么人吧。”

    “遇到危险的时候,就在心底最深处呼唤我,我会保护你的朋友。因为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话音刚落,阳光回归沙海,炙热的高温和刺眼的白光重新笼罩这片荒芜,哈迪斯的身影也在邓仙茗面前消失殆尽。

    邓仙茗睁开双眼,尽管上一秒刚刚和新认识的朋友告别,但这一秒,她还是下意识地警惕起来。

    因为她的朋友说过,只有在孤独的绝境中才能成长,夸奖与称赞并不能令她变得更强。

    快速感受了一下身体机能,邓仙茗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空间中,并且这个空间充满水一样的液体。液体无味,但也不会阻塞呼吸,相反,她在水中呼吸比在外面的空气还要新鲜数倍。

    从未听说过这种液体,也许是某个巨兽的体内,或是她已经死了,现在就是在地狱。

    忽然间,刺眼的白光亮起,邓仙茗顿时感觉双眼肿胀酸痛,像是即将爆炸。她本能抬手护住双眼,但白光像是有极强的穿透力,甚至透过她的手掌和禁闭的眼皮,直接伤害到她的眼睛。

    大约十秒过后,白光恢复到柔和的程度,邓仙茗几次确认后,才迟疑地放下双手。

    看清眼前的景象后,她忍不住尖叫起来。

    她的面前站着一个全身裹在黑布中的怪人,不仅双手双脚缠着白色的绷带,就连脸上也带着一张纯黑色的面具,令人怀疑面具后的家伙到底能不能看到这个世界。

    但令邓仙茗尖叫的却是另一件事,她被关在一个长宽大约三米的立方容器里,容器中填充着浑浊的灰色液体,身旁还有数不清的黑色怪鱼环游。

    以及,她赤身裸体暴露在身前的怪人面前。

    “你醒了。”温和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

    “你是谁?我这是在哪里?你要做什么?”

    “别紧张,我是负责保护你的,你可以叫我零七,这是我的代号。”怪人伸出一只手,示意她平复心情。

    “代号?”

    “没错,明天我们还有一天的时间相处,然后.......”

    “然后怎样?”

    “然后你就要接受从大星城千里迢迢赶来家伙们的审判了。”

    “什么审判?”

    “邓小姐,擅长被人牵着鼻子走可不算一个好的天赋啊。”怪人无奈地摸了摸后脑,“你就这么信任我么?你怎么知道我的回答一定是真的?”

    邓仙茗哑然,她的死神朋友刚刚还提醒他小心,没想到她居然天真到随便相信陌生人的话,并且本能地觉得这个陌生人一定会告诉她真实的信息。

    “不过你确实可以相信我,”怪人笑笑,“至少在审判结束之前可以。”

    “为什......”话未出口,邓仙茗意识到自己还在被他牵着鼻子走,活像一头笨牛。

    “看来你学会了,也许审判过后我们会成为朋友哦。”话音未落,怪人手中把玩着一柄纤细的刺刀,就要离开。

    “朋友么......你要去哪?”

    “去写你的观察报告,你以为我只是单纯地保护你么,何况你的能力足够保护自己。”

    ......

    谢艺心独自在蒙蒙水雾中摸黑前行,意料之中,他和阿政走散了。

    尽管二人提前预感进入迷雾中会有走散和迷路的风险,并且每十秒互相提醒一次。即使谨慎如此,他们依旧走散了。

    不知何时,阿政在身边消失,当谢艺心察觉的时候,已经深陷无边的迷雾之中,不管向哪个方向走,似乎都看不到尽头。

    尽管心中的寒意越来越强,双手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但这仅仅是刚进入星纱湖,既然他们如此谨慎还会出现状况,必然是有东西在暗中操作,不管是人不是人,想出去自然不是易事。

    何况他们是来救人的,哪有没一个没救到还白搭一条命进去的,无论如何他要找到阿政。

    就在谢艺心十米之外的地方,一个穿着贵族礼服的女孩手中托着一个椭圆形盒子,盒子上闪烁着不同颜色的光点,女孩跟随光点移动,似乎在寻找什么。

    但谢艺心的感知能力在这片迷雾中像是被屏蔽了一般,即使女孩有几次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他也无法在能见度为零的迷雾中发现身边的人。

    “你不该来这里的。”

    忽然,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从周围的每个角落传来。像是云端里滚滚的雷霆,铺天盖地般向着谢艺心压倒下来。

    吼声中蕴含着强大的冲击力,震的谢艺心五脏六腑生疼,耳膜如遭雷击疼痛欲裂。

    “我只是想回家而已。”

    正当谢艺心想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没想到身侧不远处有一个懒惰的女声响起,那种懒洋洋的语气简直有种蔑视世间万物的感觉,仿佛就是神明降临那位傲慢的女孩也不会正眼相视。

    “回家?呵呵,”听了女孩的话,那位拥有雷霆怒吼的神秘人不屑地笑了笑,“这世间哪还有你们这些东西的容身之所?”

    “我现在的身份是焰之城黑曜狮家族的继承人,在焰之城的爵位是子爵,狮子家族的幼狮借用一下你们的工具回家,难道也不允许?”

    “我管你现在是谁,以后又是谁,”神秘人冷笑道,“别人不知道你是谁,我还不知道么?”

    “没想到还有你这么不念旧情的人。”女孩叹了口气。

    “你忘记了么?”空气中的声音越发冷酷起来,“你敢在我面前提起那段孽缘一次,我就打你一次。”

    “既然谈崩了,那就用最原始的方式夺取话权吧。”

    话音未落,谢艺心的面前顿时狂风大作,还伴随着有些咸的海水和淤泥,飞溅在他的身上和嘴里。

    毫无疑问,本以为四下无人的空间里突然出现两大强者全力征战,那些谢艺心拼尽全力也无法搅动的空气涡流,仅仅只是交战双方无意间掀起的气浪而已。

    正在谢艺心拼命挣扎,想要远离这片是非之地之际,咸湿的水雾中忽然凭空出现五颜六色的光点,仿佛星光般在此汇聚,在迷雾中尽情翻飞,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细长的光丝残影,宛若九天之上的银河,令谢艺心一时愣在原地。

    元素乱流。

    这些光点和光丝无疑是两位强者的交战引发的元素乱流。

    元素乱流即为地水风火四种元素粒子具象化后的现象,只有在多人混战的时候才有机会见到;而个别天花板级别的强者在战斗时也会有身周出现元素乱流的现象。

    因为强者可以将空气中的稀薄元素转化为自己的临时力量进行使用,凭空制造出超大火焰球体或者冰球体就是依靠这一能力。

    但在星纱湖这种水元素数量超乎常理的地方,依旧能看见在水雾中一个接一个浮现的元素光点,足以证明面前二人的实力之强,也许二位同是当今乱世星屿几位天花板之一。

    难道小星城藏着什么隐藏矿脉,能让这些生活在星移之海外面的文明世界家伙们源源不断地涌入。

    当谢艺心意识到传说中星纱湖里的星点事元素乱流的同时,整个地面轰然巨震起来,仿佛有一条蛟恶狂龙正在破土而出。

    正当他疑惑之际,迷雾中突然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臂将他扯住,生生拉到了震动没有那么强烈的地方。

    “别以为我没看穿你的小把戏,我奉家族之命守在这里,自然不会轻易被你骗过。”

    迷雾中,一位面容清秀的大男孩冷笑着凝视面前的女孩。

    男孩拥有一头披肩银发,纤细的发丝瀑布般竖披在肩头,随风飘摇;身着青玉色的道袍,道袍后带有白色披风,胸口是象征天蝎氏族的“星轮天蝎”家徽;男孩赤足悬浮于半空,脸上是一副黑边方框眼睛,如果不考虑他的战斗能力,十足就是一个书呆子。

    “哦?没想到你的聪明程度越来越像个人了。”女孩毫不示弱地反驳道。

    “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了解到这处虹桥的开启方法,但你妄图利用与我交战产生的元素乱流召唤虹桥,在数量上是远远不够的。”

    似乎为了证实他的话,方才的剧烈震动逐渐停止,充满迷雾的星纱湖再度回归平静,迷雾中的点点星光也消失不见。

    “这可难办了。”良久的沉默后,女孩最终叹了口气。

    ......

    不知过了多久,阿政睁开双眼,同时袖口中的短剑无声滑落掌中。他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微微猫着腰,全身肌肉紧绷,仔细地环顾四周。

    可放眼望去,四周除了一片环绕身体滨海阻碍视野的灰色迷雾之外,就再无任何东西了。

    忽然,侧腰处传来一阵刺痛,随机是下方的小腿,仿佛骨头断掉那样钝痛无比。

    轻轻掀起衣角,阿政发现自己的腰腹部不知何时多出一大片淤青,从腰部直接延伸至肋骨,稍微伸展这一侧的手臂就会疼痛难忍,想来小腿应该也是同样的情况。

    昏迷前的记忆是他紧跟在谢艺心的身后,尽管还拉着谢艺心的手,但依旧遭遇了袭击,甚至不知道袭击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阿政深吸了一口气,在仅能摸过膝盖的水中缓缓蹲下,让腹部的伤痛浸泡在寒冷刺骨的星纱湖水中。

    这仅仅是他临死前的挣扎。

    在这种情况下,他将会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有很大概率可以置其于死地。根据入门考试刺客守则题的标准答案来看,原地等死才是最优选择。

    但他还胸怀远志,并不想死。

    用冰水麻醉神经这个方法是阿政临时想出来的,尽管不如麻醉药剂效果更强,至少在浸泡了一段时间后,行走是没有问题了。

    阿政忍着仍旧强烈的疼痛,跋涉在寒冷的冰水中。不知过了多久,在他眼前发黑即将晕死过去之际,眼前的迷雾突然稀薄起来。

    原来他一直在湖岸边缘徘徊,此时此刻,没费多少功夫便走出了星纱湖迷雾的笼罩范围,重新躺在了湖岸的泥滩上。

    阿政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潮湿又有些凉的空气,凝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

    夜空中没有一颗星星,仿佛预示着他们此行是没有任何希望的。

    “阿心,对不起了。”阿政自言自语道,有湿润的液体顺着他的眼睛滑落。

    ......

    谢艺心被那个血淋淋的手臂拽着狂奔了很久,期间他试着挣扎了几次却无济于事,尽管那个手臂看起来很虚弱,但力气却出奇的大,连他这种臂力足以单手支撑自己体重三分钟的顶级刺客,也无法反抗分毫。

    好在没跑几步手臂的主人开始用沙哑的声音不停安慰着他,谢艺心只能看见他拽住自己的手,而手的主人隐藏在迷雾里,谢艺心只感觉这个沙哑的嗓音和那略微有些自卑的语气很是熟悉,好像以前听过一样。

    不知过去了多久,领头者的脚步逐渐放慢下来,同时谢艺心努力正大浑浊的双眼。虽然耳边依旧寂静无声,但如同裹尸布一般严实包裹的迷雾到了这里变得稀薄不少。

    “大哥?”看清拉着自己狂奔一路的人后,谢艺心失声道。

    没想到和自己关系最好,平日里总是给予自己更多关照,但同为白阶刺客的苗昆大哥居然是这次机密任务小组的一员。

    苗昆眼神中充满着惋惜的神色,凝视着谢艺心陷入沉思,一言不发。

    这时,有微弱的呻吟声从苗昆身后传来,谢艺心用肩膀猛地撞开挡在身前沉默不语的苗昆,同时袖口中刀锋出鞘,就要刺向发出声音的位置。

    “是自己人!”清醒过来的苗昆赶忙冲上前将他手中的匕首缴械。

    谢艺心这才发现自己脚边是一个被鲜血浸透的人,看他的穿着,应该也是联盟的刺客,并且大概率是小组成员之一。

    他靠坐在一个巨大的机器上,不断有呻吟声从他的口中传出。

    谢艺心没有继续看下去了,也没有任何治疗的必要,一道巨大的十字型伤口毫不客气地从他的胸腔穿过,宛若一颗可以洞穿一切的炮弹。在血液彻底从体内流干之前,他只能在绝望中等待死亡的降临。

    倒是那个巨型机器引起谢艺心的注意,有大量散发着热能的蒸汽从机器的顶部和四周不断喷出,也许是这些温暖的气体驱散了这片区域的冷雾。

    这里的水似乎也很浅,仅仅能淹没谢艺心的小腿,脚下的触感并不是水底淤积的泥沙,而是某种坚硬的金属。

    不过托蒸汽机的福,这里的湖水格外温暖,就算将整个身子泡在里面也不会感觉到丝毫寒冷。

    也许没有这个莫名其妙的机器,苗昆他们根本活不到现在。

    “你们来了多少人?”再三思考,苗昆终于开口问道。

    “我和阿政两个。”

    苗昆听闻,缓缓地摇了摇头。

    “谁派你们来的?”

    “组长。”

    “这根本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苗昆深吸一口气,蹲在谢艺心的耳边轻声说,“不管是谁的命令,现在作为大哥,我不能不管你们的死活。”

    苗昆的声音越发颤抖,但他还是尽力稳住情绪和伤口上的痛感,尽力保持稳定的状态。

    “我在听。”

    “那个机器下面有一个空间,也许那是出口,也许通往地狱,但总比在这里等死要好的多。”苗昆指向那个喷发热浪的铁家伙,“两天前我们破解了开门的密码,并送进去一个兄弟,但两天后他依旧没有出来,也许是死了,也许发现了什么,现在我要送你进去,你知道你应该做什么,但是记住,活命永远是你的第一选择。”

    “明白。”谢艺心郑重地说。

    “不错,也许下辈子,我还能当你的大哥。”苗昆勉强露出有点苦笑,伸出脏兮兮的大手拍拍谢艺心的肩膀。

    谢艺心经历过不少生离死别的场面,尽管他早已见怪不怪,也幻想过这种场面发生在自己身上是否能承受的假设,但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

    他从小没有哪怕一个有血缘关系被所有人承认的亲人,在他感受到亲情的那一刻,他早在心底将这个看起来有些自卑的大男孩当做自己的亲人了。

    但无论他怎样悲伤,怎样不甘,也改变不了故事的结局了。

    现实就是苗昆和那位负伤的兄弟不可能走出迷雾笼罩的星纱湖,而他也即将前往一个未知的世界。

    也不知道阿政怎么样了。

    谢艺心望着温暖又黑暗的洞口,心里想到。

    ......

    阿政的头昏沉沉的,口腔中充满着血腥味,腰腹部更是疼痛难忍。唯一让他还没有彻底昏死过去的是一股芳香异常的味道,他贪婪地吮吸着这股香味,像是沙漠中快要渴死的旅人吮吸着甘甜的泉水。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令人恶心失重感,像是在深不见底的深渊中快速下落,即使不会摔死,但阿政此时此刻也不想再受此折磨。

    在将要独自逃跑前,阿政还是转身回到雾中,至少他要确定谢艺心是生是死,这样也不枉朋友一场,尽管是刚认识没多久的朋友。

    但没走两步,迎面而来一道青色的巨型十字风刃,速度极快,所过之处将凝胶般的迷雾一分为二。阿政下意识侧身闪躲,才勉强躲过,哪怕再晚一瞬间,他就会被正道风刃切成两半。

    但仅仅是吃到风刃的余波,也足以让他的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般的搅动,伴随而来的还有旧伤和新伤的致命痛楚,在喷出一口鲜血后,他就再次昏了过去。

    “没想到外表这么冰清玉洁,内在却是如此一个小色鬼。”懒惰的女声在阿政头顶响起。

    阿政猛地睁开双眼。

    面前是漆黑的湖面,四周是朦胧的迷雾,只不过湖面距离他的位置有几十米,迷雾像是柔软的墙壁一般和他的脸在玩硬碰硬的游戏。

    他察觉到自己的左手被什么会飞的东西紧紧抓住,自己正飞行在星纱湖的高空之上,这个高度如果笔直入水的情况,还是有机会活下来的。

    匕首从右手袖口中无声地滑落,阿政抬起头,用狰狞充满杀气地表情恶狠狠看向那个会飞的生物,同时右手中的刀锋切割在它的身上。

    “啊!”

    女孩的惊呼声在头顶响起,阿政吃了一惊,难道这不是什么怪兽,却是一个女孩,而且女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

    没等他细想,女孩松开仅仅拽着他的那只手,毫无征兆的,阿政从几十米的高空极速坠落向湖面。

    事发突然,阿政也没有料到女孩会突然松手,此刻只能竭尽所能努力调整身位,尽量不让自己在接触水面的时候保持躺平发状态。

    那和拍在坚硬的街道上没有丝毫区别。

    就在他努力翻转身体之际,有什么尖的东西狠狠撞在他腰部的伤口上。

    瞬间到来的剧痛传遍全身每一个角落,阿政的瞳孔几乎涣散成一片散沙,无疑他正在忍受任何人都无法忍受的痛苦,他再也忍不住,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星纱湖的夜空之下。

    “给我闭上你的嘴!”在他即将拍在湖面上的时候,一只散发着芳香的小手凶狠地掐住他的嘴。

    随后阿政再次回到几十米的高空之上。

    虽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腰腹部的剧痛还是令他剧烈颤抖不止。

    “差不多行了,你刚刚一刀砍在我的伤口上我还没鬼哭狼嚎呢,不过是往你的伤口上轻轻踢了一脚,至于这么夸张么?”女孩没好气地说道。

    “是你?”阿政看清了女孩的脸,正是在邓仙茗家里阻碍他的那位神秘少女。

    只不过此刻这位少女的肩膀上生出一对漆黑色的巨大羽翼,正是这对羽翼在带着他飞行。

    “要不是我,你早就被那家伙大卸八块了。”女孩毫不客气地接着他的话说道。

    “怎么称呼?”

    “叫我夜羽就行,”女孩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另外,还有你这样道谢的么,二话不说先给救命恩人来上一刀。”

    “你受伤了?”

    看到夜羽微微上扬的嘴角和白皙的额头上有几道还没擦干净的血痕,阿政显得有些吃惊。

    那天夜羽在和自己战斗时表现出绝对碾压的实力,很难想象还有什么人可以将头顶的怪物伤成这样的。

    “不仅受伤,我还是逃兵呢。”夜羽打趣道。

    “对面是谁?”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不过.....”夜羽挑起眉头,“这里毕竟不是我的地盘,我需要帮手,所以你也必须了解我们敌人的信息。”

    “可我伤得很重,恐怕无法帮到你。”

    “只要不死,我就有办法治好你,马上就到了我们的目的地了,那时让我看看你的伤势。但现在,轮到你听我说话了。”

    阿政微微点头。

    “嗯......从哪说起呢,你相信神么?”

    “不信。”

    “没想到你还是无信仰者......不过,即使你不相信神,你相信在这个世界之外还存在着许多类似的位面空间么?”

    “半信半疑。”

    “这就好说了,星纱湖这里有一扇通往其他世界的大门,我来这里是为了进入门后的世界。而好巧不巧,有一个实力强悍的守护神挡在这扇门前,我们只有联手击败他,我才能顺利进入这扇通往其他世界的门。”

    夜羽不时加上肢体动作,讲述的声情并茂。

    “很幼稚的比喻。”阿政干巴巴地做出评价。

    “真没礼貌,不怕我再给你腰上来一脚?”

    “但我听明白了。”

    “这才听话。”

    ......

    谢艺心扶着潮湿的铁皮墙壁,摸黑行走在一个螺旋式楼梯之间。

    进入机器之后,这里的空间比他想象中要大的多,甚至可以和联盟总部的大厅不相上下。唯一的区别就是联盟大厅充满光明,并且人来人往,而这里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安静地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

    除此之外,这里的元素乱流也比外面要丰富许多。

    也许是火元素和水元素制造出蒸汽,才能让机器里外如此温暖。

    谢艺心在心中默数自己经过的层数,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而他也走完将近二十层楼的高度,可随便向下扔个什么东西,依旧没有任何回音传来。

    再继续走下去说不定真的会到达地狱,毕竟小星城最高的建筑也不过是只有五层高的城中心,那在谢艺心眼中已经是天与地之间的距离了。

    回去么?

    但回去又如何面对在自己身上寄予厚望的苗昆大哥呢,也许苗昆大哥在自己进来之后的这段时间里已经和另一个兄弟去了遥远的地方,这里危机四伏,任何人随时有可能丢掉性命

    所以来都来了,既然已经硬着头皮闯进来,就没有什么回头的理由了。

    想到这,谢艺心加快了脚步,顺着螺旋的楼梯向下走去。

    “到此为止了。”

    正当谢艺心缓慢向下走着时,一个宛若天神般清脆的声音在面前传来。随之而来的,谢艺心甚至能感觉到拦路者起伏的呼吸,突然出现的拦路者居然是和他贴面而立。

    而他却一点察觉也没有,甚至看不清面前之人的面容。

    短暂的思考过后,谢艺心挥舞手中的匕首刺向面前的人。

    一个刺客想要刺中贴面站立的人简直是瞬间的事,但仅仅是谢艺心脑海中刚刚浮现出攻击的想法,他的双手就被一种不知名的怪力死死钳住,动弹不得分毫。

    不止双手,就连双脚也被没有触觉的怪力限制,他感觉到脚底逐渐离开地面,缓缓悬浮在半空中。

    “哦?你居然没有被我的风溯领域压的晕死过去?甚至还想用你手中可笑的小刀攻击我?”拦路者似乎很惊讶。

    “什么人?”

    悬浮在空中后,又有新的怪力开始掐住他的脖颈,谢艺心顿时感到呼吸困难,随着脖子上的力量越来越强,他的双眼充血,眼前一片血红色的黑暗,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看你还是个孩子,我本不想痛下杀手,可你穿错了衣服,我现在是在夺取一个刺客的性命。”拦路者并不回答,反而用文绉绉的话和平静的语气说着一个可怕的事情。

    “至少在临死前,让我知道杀我的是什么星能吧?”

    “你还真是有趣,”不知是恻隐之心作怪,拦路者放松了一些掐在谢艺心脖子上的怪力,“这是我的星能,名为‘风溯’,在我的领域内,我可以自由控制任何一个角落空气的粘稠程度,除了让空气变成缠绕你的锁链外,还可以放出风刃,攻击领域外的家伙们,现在你可以准备去死了?”

    “明白了,谢谢你这么耐心为我讲解。”

    谢艺心勉强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随后,他消失在了空气锁链之中。

    “什么?”虽然同样在漆黑的环境中看不见人,但拦路者还是敏锐地捕捉到谢艺心消失的动静。

    同时他闭上眼睛,双手自然下垂,仔细聆听附近微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就在此时,通过天海本心传送到拦路者身后的谢艺心高举手中的匕首,瞄准拦路者的后颈,直直刺了下去。

    即使四周漆黑一片,即使空气中元素乱流不停撞击在谢艺心的身体上,但他依旧沉默无声,剑锋直指对手的要害,这次的任务如果能活着回去,他就有资格参加今年的绿阶刺客考核。

    眼下,他的未来就要赌在这一决定命运的一刀上面了,一旦得手,那么对面轻则重伤,重则当场死亡。无论是哪种情况,谢艺心都有足够的信心反杀这个怪物。

    在他被扼住咽喉的时候就在思考如何反杀,他不想正在上学的同龄人一样会惊慌失措,会无助地尖叫、绝望地哭泣。

    想到这谢艺心不免有些沾沾自喜,是傲慢让眼前强自己数倍的怪物亲手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刀锋刺入肉体的感觉清晰可触,只是预想中喷涌而出的鲜血他却没有感觉到,但他还是快速拔出匕首,猛蹬对手的后背,向后跳跃,拉开距离,同时匕首横于眼前保持警惕。

    良久的沉默后,黑暗中响起了有节奏的鼓掌声。

    “水元素与火元素碰撞的声响掩盖了你的呼吸和心跳,但任何东西在空气中快速移动都会发出巨大的声音,你用了什么星能,能让这么快速的移动一点声音也没有?”

    “天海本心。”谢艺心强忍着心中的恐惧答道。

    不知是哪一步出现问题,本该重伤倒地的拦路者依旧平静地说这话。

    但不管是什么问题,他的举动无疑激怒了这个拦路者,接下来的每一秒内他都会突然发起袭击,谢艺心深知自己是没有能力反抗的。

    “你自己起的名字么?”

    出乎意料,拦路者的语气依旧平稳,甚至不急于要杀死他。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拦路者根本没有将他看作是一个威胁。

    即使他自认为刚刚给拦路者造成了很严重的伤势。

    “是又如何?”

    “别紧张,”拦路者转过身,轻飘飘地从他身边走过,其身上淡淡的海藻清香味道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我的身体周围常年环绕着一层凝胶化护罩,虽然你能伤到护罩令我很吃惊,但并没有真正伤到我,即使这样也已经足够了,距离上一个有能力近我身的家伙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说说天海本心是什么能力?”

    “在我的领域内制造空间裂缝,通过空间裂缝瞬间移动到领域内的任何位置,所以在我高速移动的时候是没有破风声音的。”谢艺心诚实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但却把领域范围很小的细节隐瞒了。

    “哦?”不知是不是幻听,谢艺心感觉到拦路者平静的语气中多了一丝颤抖。

    “你叫什么名字?”

    “谢艺心。”

    “你的星座呢?”

    “狮子座。”

    “狮子座?你确定?”

    “不确定,但我的老师和我认识的人都说我是狮子座。”

    谢艺心感到莫名其妙,星座和他的能力完全没有任何关联,通常星座的属相直接决定星能的属性,常见的就是地水风火四种属性,只有少部分人才拥有和他一样的属于四属相之外的星能。

    就像面前这个可以操控风的怪物一样,多半是来自风象星座的御空城。

    又是漫长的沉默。

    “还有问题么?”谢艺心冷冰冰地问。

    “我是天蝎家族的蒂亚·狄丝维尔,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的。”

    “天蝎家族?你不是风象星座?”

    “你来了不该来的地方,而我是奉命守在这里的人。”说着,蒂亚快步上前,拿出一样东西递在谢艺心的手中,“这个你拿着,总会用到的。”

    “这是什么?”

    还未仔细查看手中的坚硬光滑物体时,谢艺心眼前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

    “世界上那么多虹桥,为什么偏偏咬住我这穷乡僻壤不放?更何况,阁下应该随身佩戴个体式虹桥才对。”

    “渡海需要时间,我没太多时间浪费在旅途中。另外,个体式虹桥处在实验阶段,容易出现故障。”

    刺眼的光亮下,一男一女拔剑对峙。

    这里就是螺旋楼梯的最下方了,和想象中不同,这里居然是一个人为制造的空间,尽管四周种植着超比例的巨型植物,但依旧有人类制造的灯柱和床铺座椅组成的休息区。

    “夜羽,我以缥缈城护法的身份最后奉劝你,请回去吧,你没有令牌,就算强行进入虹桥,也会百死无生。”肉眼可视的青色风漩在蒂亚的脚下浮现。

    “蒂亚,我也最后再奉劝你一句,”夜羽潇洒地甩起头,淡金色的瀑布长发在夜风中垂柳般飘洒,“作为旧相识一场,把令牌交给我,然后打开虹桥,护送我通过。”

    “看来是谈崩了。”

    蒂亚冷冷一笑,藏在身后的手掌顿时化作一柄长剑向夜羽的位置用力甩出,同时青色的高速半月风刃划破空气,在瞬间命中夜羽。

    但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偷袭,夜羽从容不迫,漆黑的羽翼缓缓张开,暴露出夜羽邪魅又不屑的神色。

    “这座虹桥通往缥缈城,而不是你的目的地,又何必如此执着?”

    蒂亚在说话的同时,一边双手切出风刃,对夜羽进行疯狂的攻势,不过是眨眼的瞬间,就有数十道风刃保持高速袭来,依靠羽翼防护的夜羽,一时间也陷入被动状态。

    “噗呲!”

    利刃刺入肉体的闷响从蒂亚腰腹部发出,下一刻刺痛传来,仅仅是一瞬,蒂亚全身化作无形的青色风团,高速飘向百米开外。

    风形重塑人形后,蒂亚皱起眉头。他的腰间插着一柄狮子尖牙刻花的短剑。

    同时,视线转向偷袭者的方向,那是一个梳着寸头的男孩。

    不知是对强者的恐惧还是得手的快感,男孩的表情狰狞,正在警惕地盯着他,如同一头进入捕猎状态的饿狼。

    尽管他们之间的距离相隔百米,但蒂亚知道男孩不会有丝毫的松懈,也知道男孩知道他并没有重伤,这才是一个刺客该有的水准。

    蒂亚深知天空是夜羽的主场,依靠那些诡异的羽毛,夜羽处于半空中甚至可以如履平地,他的星能虽然是控风,但却有领域限制,自然敌不过完全不受约束的夜羽。

    于是他将战场设置在地面,他们所处的是一个很大的空间,借助茂密植物组成的森林,蒂亚可以很好的隐藏自己的行踪,从而出其不意地发起攻击。

    同时他也考虑到位置暴露的问题,所以总是不停地更换更隐蔽的位置,将夜羽作为一个大圆的中心点,而他在这个圆环中无规律地移动,能最大限度地减少被反击的可能。

    蒂亚很久之前还在皇族任职的时候,担任瀚海大将军的随行军师,这些简单的战术知识,足够他将只会依靠强大实力盲打莽撞的夜羽耍的团团转了。

    可即使神算如蒂亚,也没算到,一向习惯独行的夜羽居然也会找帮手。

    还是一个他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小刺客。

    蒂亚确实在不停地更换位置,但阿政的星能是斗转星移,凭借斗转星移的极速,阿政甚至能跻身极速榜单前几位。依靠夜羽的引导,在发现蒂亚位置后,光速般发起进攻,想躲开光的攻击,就没那么容易了。

    但阿政犯了错误,以往所学的知识令他太过依赖手中的短剑。刺客优先考虑用利器进攻,但速度即质量,如果他放弃以短剑进攻,而是用拳头或者腿,即使无法对蒂亚造成有效伤害,但冲击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在剧烈的眩晕感中,蒂亚至少有一秒是无法做出反击的。

    而这一秒,足够夜羽秒杀他!

    虽然没有达到理想中的效果,但夜羽还是张开双翼,狮虎般向蒂亚扑上来,同时一柄灰白色长枪出现在她的手中,枪尖直刺蒂亚肩头。

    百倍疼痛从肩膀传来,夜羽的长枪刺穿了他的左肩,枪尖在背后穿出。慌乱之下,蒂亚只能忍痛拔出枪头,后跃拉开距离,跪倒在地,却扔不甘心地仰着头怒视一边露出笑容,一边挥舞长枪的夜羽缓步走来。

    “呵,灰象牙的守望,是么?”半跪在地上的蒂亚咬着牙冷笑道。

    “我从未在你面前暴露过武器,你是如何知道它的?”夜羽并未表现出任何吃惊的神色,依旧慢悠悠地向他靠近。

    “不要小看缥缈城的情报网,可不止你们一家在做这些事。”

    “不错嘛,你们比我印象中有用多了,”夜羽用枪尖挑起蒂亚的下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手下败将。

    这杆灰白色的长枪冰冷刺骨,与皮肤接触时蒂亚居然打了个寒颤。但被它刺中的伤口却仿佛遭受火烧,令人剧痛难忍,冷汗从蒂亚的额角不停冒出,肩膀上灼烧的痛感令他不自觉地浑身颤抖。

    “很疼吧,被我的长枪刺中。”夜羽呵呵一笑,枪尖在蒂亚清秀的脸颊上划出一道血痕。

    顿时有灰色的灰烬从伤口处不停冒出,疼痛也越来越强,蒂亚忍不住发出沉闷的呻吟声。

    “灰象牙的守望制造出的伤口总是会带有凋零的腐蚀效果,它会让你有新鲜伤口被火焰灼烧的痛苦感觉,尽管不会像毒液那样扩散,但你的伤口也不会那么容易愈合。”

    “做到这种程度,无非就是想要通过虹桥的令牌么?”蒂亚甩手打飞夜羽的长枪,即使疼痛难忍,他也不会接受任何人的羞辱。

    “哦?终于想合作了么?也许本小姐心情好的话,会给你止痛药哦。”

    “我也想啊,”蒂亚故作可惜地叹了一口气,嘴角流露出狡黠的坏笑,“可我弄丢了,下一枚令牌至少需要两年才能制作出来。”

    ......

    谢艺心睁开朦胧的双眼,顷刻间就有刺眼的光照强迫他重新闭紧眼睛。

    等略微熟悉了光照强度后,谢艺心才能看清面前的景象。

    他在那张熟悉的大床上醒来,窗外就是同样熟悉的街道。街道上污水横流,夜幕伴随着雨水降临大地,夜市中的各种摊位陆续出现,行人的数量也在他的视野中逐渐增多。

    就像是做了一场真实的梦,梦里他遭遇了苦战,在临死前梦醒了。醒来后的一切同样那么真实,他从一个陌生的世界又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黑发蘑菇头的女孩倚坐在他的床脚,水面般的瞳孔中倒映着窗外的世界,她看起来是那样憔悴。

    谢艺心盯着他有些入神,他从未那么近地凝视着这个女孩,尽管她和欧石楠少女相比并不美丽,但依旧如雏燕般令人心动。

    女孩似乎感受到男孩的视线,她安静地扭过头,与男孩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