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雨夜的狮子
谢艺心破天荒地一觉睡到大中午。
醒来后，他直挺挺地坐在自己房间的窄床上，双眼望着窗外，外面的世界依旧下着蒙蒙细雨，天空依旧是阴沉的灰色。就连太阳也被层层乌云严丝合缝地遮住，整个世界是一种充满压抑的灰黄色调，像是在朦胧的梦境里，又像是从没见过阳光的样子。
位于乱世星屿以南的小星城一贯如此。
小星城是一切逃亡罪犯、街头混混，与流浪汉的乐园。在这里，大部分人都不会遵守太阳系十二星宫制定的“星屿法律”，他们崇敬武力，敬畏暴力；他们遵从火与剑的法则，强者恒强，弱者灭亡。
这里的教育不从上学开始，但依旧设有学校，学校中教孩子们生存的法则与自保的手段，好让这些生活在地狱中的可怜人活的更久一点。
小星城已经有几年没有见过完整的太阳了，有些孩子甚至在出生的时候就感受不到太阳的光和温暖，他们以亲眼看看真正的太阳为活下去的目标，可笑又可怜。
这是因为几年前小星城大肆建造各种类型的化工厂，乘坐高科技飞行工具来到小星城的商人们本着开发土地的理由，在小星城随意破坏环境，建造工厂，更有甚者将一些青壮人士抓去当免费奴隶。
商人们戏谑地将小星城称作“蛮夷之地”，将他们来的地方称作“文明世界”。
仗着小星城和“文明世界”中间隔着一片传说有吃人海怪的星移之海，商人们深知以小星城目前的技术水平最多只能造出一趟最多可乘坐不足百人的木船，更是肆无忌惮地摧残着小星城的人民。
而小星城的人民自然是敢怒不敢言，他们最强的武器不过是天生自带的“星座之力”，在拥有重型升级机甲和机动外骨骼的“文明人”面前就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蝼蚁一般可笑。
即使商人们如此嚣张跋扈，他们还是畏惧小星城中的某些东西。
刺客。
传说即使乱如小星城一般的蛮夷之地也有星座刺客联盟的成员所在。
更有甚者谣传小星城的最高管理层就是星座刺客联盟中派遣来的高级刺客小组。
有大城市来的商人，自然听说过星座刺客联盟的名号。据说他们是全天下最顶级的刺客没有之一，瞬间杀人于无形之中，又瞬间隐匿于千里之外。
既可以像草丛中的狮子猛虎一般凶猛地捕杀猎物，又可以像是变色龙一样，自然地融入周围的环境之中。
来无影去无踪，鬼神莫测。
只是真正见过星座刺客联盟刺客的商人们都知道，他们有可能真的拥有匪夷所思的暗杀能力。但往常只是一群喜欢穿金戴银，走到哪都摆出一副臭架子拿头顶看人的家伙。
在这种蛮夷之地不可能出现一个穿金戴银摆臭脸的嚣张刺客。
于是商人们越发嚣张了，不仅把小星城的居民当奴隶使唤，甚至还自命拥有掌握奴隶生死的权力，只要是奴隶有一个地方令他们不满，就会收到非人的虐待，轻则残废，重则致死。
刺客的传说依旧存在，只是从来没有一个真正的刺客出来维护正义。
似乎所有人都在畏惧“文明人”的高科技武器。
不过，有压迫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反抗。
不知何时开始，一个名为“雨夜狮子”的刺客出现在了小星城居民和海外商人们的饭前饭后闲谈之中。
据说那是一个只杀奴隶主的正义刺客，把奴隶主的钱财总是在夜深人静之时放在每户人家的门前。
雨夜狮子也只在每个雨夜动手，恰逢小星城地处西南，全年只有一个季节，空气中的水分也非常饱满，所以全年几乎都在下着蒙蒙细雨。
加上工厂的烟雾，就形成了一种“月黑风高杀人夜”的环境。
没过多久后，雨夜狮子依旧在执行正义的暗杀，同时各地也出现了许多维护正义的刺客，刺客们只杀坏人，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守护家人们生活的地方。
有了这次大规模的反抗，海外商人们终于意识到了危险。
毕竟，从“雨夜狮子”出现至今，他们花费大量时间、金钱和精力想要抓捕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蛮夷刺客。几年过去了，就连一个刺客都没有落网。
商人们辛苦赚来的钱打了水漂，有些倒霉的家伙更是撞见刺客，失去生命，金库也被发放给蛮夷之地的“野人”们。
谢艺心就是星座刺客联盟，狮子座刺客组的一名白阶刺客。
那位被称为“雨夜狮子”的前辈便是狮子组的上一任组长。
而作为一个规模极其庞大的组织，组织员工还不是一些温顺的猫猫狗狗，而是一群磨着尖牙利爪的狮子老虎。星座刺客联盟有一套完整的等级制度，任何敢于越级的刺客根据情节进行处罚，轻则逐出联盟永久拉入黑名单，重则当场执行死刑。
等级则按照由浅至深的颜色代表高低，共有九种颜色：无色，白，青，蓝，黄，紫，红，黑，金组成。
无色是即将参加入门考核的“准刺客”，从白阶刺客开始就是有资格参加联盟活动和任务的正式刺客。
等级越高，拥有的权限越多。
谢艺心在一年前通过考核，成为一名白阶刺客。踏入前辈的后尘，加入到守护家园的伟大战争之中。
白阶刺客虽然是最低级的刺客，但却相当自由，除了平常暗杀奴隶主之外，还会接受一些私人委托，赚些零花钱，吃些好的。
毕竟白阶刺客的薪水仅仅够每天吃一顿饭的，尽管组织有分配的住处。但对于他们这些每天需要保持训练的刺客来说，一天一顿饭提供的能量远远不够。
谢艺心从昨天回来一直在想困扰他的死结，一直思考到半夜，也没有结果。
谢艺心没有小时候的记忆，没有父母，没有家乡。他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甚至连自己的生日也不知道，自然也不会知道自己的星座是什么。
他自始至终一直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生活，一个人执行任务。
他像是脱离鲸群的孤鲸，在茫茫大海中孤独地生存，在一次次的杀戮中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
他加入狮子座暗杀组都是因为被称作“雨夜狮子”的组长看他的性格像是一头骄傲又孤独的狮子，才对外宣称谢艺心的星座是狮子，并且让他加入了狮子座的小组。
但他的星座到底是不是狮子座，还是其他什么别的星座，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联盟只提供住处，不提供餐饮服务，所以每天早上谢艺心总是拿出为数不多，接私活赚来的存款去楼下的包子铺或者烧饼摊吃些便宜早点。
虽然吃的不是很饱，不过只要不是做一些生死决斗的暗杀，通常情况下还是够用的。
而且私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找上门。
组织的任务每周最多三次，主要暗杀一些奴隶主的愚笨手下，或是营救一些被抓去当奴隶的人，易如反掌。
所以一周里的多数时间，谢艺心都会撑着一柄断了几根伞骨的大黑伞漫步在雨中的街道。
偶尔停下脚步混入周围热闹的人群里，或是看到心仪的店铺，进去短暂地歇脚。
呼吸着雨中不太清新的空气，看着雨幕里行人的来往，以及雨滴落地后四散的水花声音，都会令他感到说不上来的舒服和自由。
谢艺心盯着窗外已经有半个小时了，直到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才收回目光，不紧不慢地穿上素色的便装。
漆黑的宽大斗篷是组织分配的工装，穿在身上像是古代巫婆一样丑陋，但却能很完美地隐藏面容和杀气。
另外，海外商人们口中流传的那些穿金戴银摆臭脸的刺客也是存在的，只不过多半是些高级刺客。实力自然是有的，他们依靠着花花公子和玩世不恭的外表来迷惑外人的眼睛，只有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才会表现出超人的冷酷和强横的实力。
其中有些天生拥有演戏天赋的星座刺客，更是将这种公子哥的气质体现的淋漓尽致，在外人眼中像是恶霸一般的存在。但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比一般人更有效率，更能做的完美。
迎面走来一个头发有些杂乱的长发女孩，女孩的皮肤是晶莹的雪白色，像是冰海上的白色冰盖，在阳光下反射着令人心动的光点。
谢艺心仅仅在抬头的那一刻，心中忽然有什么东西快速跳动起来，他感觉自己和这个穿着病号服，却美如天使下凡，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妙龄女孩那双灵动的眼睛对视后，从脖子一直到头顶都开始发热。
女孩显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骄傲地昂起那张令冷酷刺客都心动的脸，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不知所措的男孩，眼睛眯成一条诱惑的弯月线，嘴角露出邪魅的微笑。
她也像是很早就注意到了谢艺心，在两人不约而同出现在街道两侧的时候。
女孩比谢艺心矮半个头，但在谢艺心的潜意识里就是感觉她是居高位的那一方。
唯一令他奇怪的是，这个女孩穿着单薄的病号服，光着好看的双脚走在粗糙又冰凉的陆地上。还有她迷人的笑容，谢艺心长这么大从没见过那么美的笑，笑中又带着点悲伤，还有点孤单。
两人即将擦肩而过之际，谢艺心的目光依旧没有从女孩身上挪开。汇合的瞬间，谢艺心在女孩身上闻到了浓烈的臭味，像是很久很久都没有洗过澡了，这让他有些厌恶，尽管他没有洁癖，但不知道为什么，女性在他眼中是如天使般神圣不可侵犯的，尤其是这种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不讲卫生这件事他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直到走出很远之后，谢艺心才张开口鼻，深呼一口气，同时眼神也黯淡了下来。
明明是那么美的一个女孩，怎么会如此邋遢，就算是病号，也应该找人搀扶着清洗身体吧。
可她偏偏又是那么骄傲，又是那么迷人，又是那么孤独。
谢艺心忽然很想扭过头去看一眼女孩的背影，哪怕一眼就好，就像忽然忘记上一秒自己还很讨厌她的事实。
终于，欲望战胜了理性，谢艺心木讷地扭过头。
就在这时，一股奇妙的香气进入他的鼻子里，是花的香气，偏偏还是他很喜欢的花香。
是欧石楠的味道。
谢艺心无声地笑了，将偷看女孩背影的脸扭正，双手插进上衣口袋，轻轻地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向更远的地方走去。
女孩也同时收回了微微侧转的脸庞，目光锁住面前的两道黑影，嘴角的微笑逐渐消失，神色冰冷，灵动的双眼中只剩下了凛冬般的杀意。
散发着欧石楠香气的女孩忽然化身刺出长矛的仙人掌，眼底流淌着赤色的河流，像是地狱中漂浮着无数死尸的冥河，又像是能装下宇宙万物的银河。
最终，她叹了口气，收敛了锋芒，微微皱起白玉般的眉头，双手向前方伸出，像是接受了枷锁。
那两道挡在她身前的黑影露出奸邪的笑容，快步走上前来，将一个拴着沉重铁球的冰冷手铐铐在女孩纤细白皙的手腕上。
“我真的不是精神病。”女孩苦笑着，轻声说道。
与那位酷酷的女孩分别后，谢艺心熟门熟路地掀开街边一家包子铺的门帘。
门外是污水横流的污水沟，混合着饭馆直接泼在路面上的泔水和井盖下面的污水。谢艺心在有些吵闹的客人之中左下，选定一处靠窗的座位，就着微微有些难闻的气味，吃着热气腾腾的肉包子。
每吃两口，他便抬起头，眼神小心翼翼地向某个角落里瞥上两眼。
那是一个黑发女孩，长相还算出众，小巧挺拔的鼻梁，水波灵动的眼瞳，细如剑丝的软眉，额头上有星光般的金粉隐隐闪动。
女孩的耳边挂着一对巨蟹座的耳环，她本人也是巨蟹座的。
狮子男配巨蟹女，看起来很和睦很幸福，实际上却恰恰相反。
巨蟹座的女孩生性要强，不喜欢受到批评，恰好狮子座的男孩喜欢为喜欢的女孩提出建议，而且往常比较严厉，难以入耳。
谢艺心自知自己从不批评任何人，因为他听人倾诉心事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脑海里想着别的东西，自然无法做出客观或者主观的评价。
但他是真心喜欢这个黑发女孩，至少曾经是这样。
在早上的奇遇之后，谢艺心忽然对黑发女孩的感觉没有那么强烈了，甚至用温柔目光看着她的时候，脑海里依旧闪动着那个穿着病号服，散发欧石楠香味的女孩。
黑发女孩的名字叫邓仙茗，父母健在，住所和他在同一个区域里。
平民女孩的信息对于背后势力庞大的刺客少年来说并不算什么机密，尤其是当这个刺客少年喜欢上这个平民女孩的时候。
谢艺心知道他的朋友，他的同事都在背地里说他高冷，孤僻。但他也知道自己只是懒得回复那些对自己没用的话语而已，并且他深知自己是个花心萝卜。
作为狮子座，对待爱情应该是专一不移的，可他总是见一个爱一个，像是那些出生就懂情爱的星座一样。
这让他有时候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狮子座的人。
女孩吃完早点，微微有些优雅地拿起桌子一旁的纸巾盒，端庄又严格地擦嘴，随后起身，目光聚焦到门外的某一处，背起书包，蹦蹦跳跳地走出门去。
谢艺心难得今天没有目送她离去的背影。
因为脑海里那个散发欧石楠香味的背影。
用餐结束，又去外面闲逛片刻，谢艺心回到自己的住处，准备开始一天的训练。
考虑到联盟在小星城的势力单薄，那些海外商人近期又雇佣了大批精英雇佣兵。
联盟不允许任何成员前往组织总部的训练区进行训练，反而将成员的住处进行改造，腾出一片勉强可以训练的空地。
谢艺心的训练场地是天台之上，因为他的住处恰好是顶楼，楼下也有几位联盟的兄弟居住，平时不仅可以大家一起协同训练，也可以防止一些外人或者商会派的间谍上来。
当然，协同训练这件事对谢艺心来说就是个笑话。
他太强了，强到任何与他合作的人都无法跟上他的脚步和思维速度。
训练内容也非常简单，先是训练核心力量的静态训练，顶着风吹日晒扎马步一个时辰；再就是体能训练，最后就是各种的武功技巧提升。
训练结束，太阳也升到头顶，对于下午的时间，谢艺心总是用来养生，喝喝茶，坐坐按摩。
靠在老旧的窗边，就着夕阳的余晖，喝着温热的清茶，感受世界的宁静，感受时间缓慢的流逝。
这种缓慢的感觉令他感到无比舒服。
在那之前，他会先去看一眼楼下的邮箱，私人委托都是靠邮件寄到他手上的。
今天的邮箱比较冷清，孤零零地躺着两封信件。
谢艺心索性站在一旁直接拆信来看，第一封信的内容如他所料，一位老妇人养的宝贝猫丢了，希望神秘又伟大的侦探先生可以帮帮可怜的她。
谢艺心经常收到这些找猫寻狗的破委托，报酬也相当可怜，这些人总是把他当成传说中的神秘侦探，只要出手就一定能让他们这些委托人满足。
久而久之，谢艺心已经从“传说”变成了一种“概念”，一种名为“神探”的概念，自然一些刺客该做的暗杀任务越来越少。
这种委托他一般都装作没看见，随手烧掉。
第二封信的内容就有些正常的样子了，是一位父亲的女儿被一些经常在街上晃悠，心术不正的家伙设局送去了精神病院，委托人需要他去杀光那些天生坏种，并且将他的女儿从精神病院里救出来。
委托人姓名清晰，地址清晰，只是同时进行暗杀和营救的任务，委托人仅仅支付了其中一项的报酬。
尽管报酬后面附加了一个小小的括号，括号中的内容是“全部积蓄”。
但刺客守则中的一条则是收多少钱办多少事，尽管委托人是全部身家，谢艺心也不能破了联盟的规矩。
何况想以这种方式减少委托花费的家伙，谢艺心以前也见过不少。
可他偏偏还是破坏了规矩，出手帮助了那位倾家荡产的单身母亲。
那位母亲的出价是零枚星币，却要他杀掉五个人。
谢艺心无声地笑了笑，随手折叠信封，塞进上衣口袋。
回家喝口水他就出发，这也不是他第一次破坏规矩，也不止他一个人破坏规矩。
只要不是白阶刺客以上等级的刺客，或是在联盟总部所在地的大星城干活，谁都可以无视一些无关紧要的规则。
城郊第二精神病院。
这是一座建立在距离市区几十公里的医院，有“冷宫”的外号，里面住着一些穷凶极恶的家伙，进去之后这辈子基本是出不来的。
为了防止病人“越狱”，医护人员都是一些身强体壮并且配备防爆盾牌和橡胶软鞭的女武神，就是一对一碰上冷面刺客也能打个几十回合不分胜负，何况她们总是成群结队地昼夜巡逻。
身披黑色斗篷，袖口里藏着短剑的谢艺心潜伏在医院外围的灌木丛里。
他不担心这些可能会像一群棕熊般扑倒他的护士们，用穿高跟皮靴的脚狠踹他的脸。
他只担心不要惊醒这些凶神般的精神病人，这里的病人大多都有严重的躁狂症，包括那位可怜的营救对象。
这些武疯子会突然对视野内一切会动不会动的东西发起猛攻，甚至不要小命都要把人置于死地。
尤其是那些无师自通学会使用本源星能的病人，很难想象他们中有什么拥有破坏力极强的星能，发起疯来直接把医院炸塌半个。
这也是谢艺心不畏惧护士们的原因，他是小星城刺客中少有的会使用星能的人。
本源星能，即为每个人天生自带的超强能力，有些可以控制世界中的元素，并且将元素凝聚成极具破坏力的元素团，像炸弹一样攻击对手。
有些则拥有一些控制其他能力的力量，而谢艺心拥有撕裂空间的能力。
以他为圆心，周身半径五米的领域内，谢艺心可以凭借意志撕裂任何位置的空间，并形成无形的空洞，进行瞬间移动。
他多次反杀比自己强很多的对手，就是靠着这个星能的力量，等候对手进入领域范围，并且出其不意地瞬移到身后，一刀刺穿后心。
他将这个星能取名为“天海本心”，不管天与海之间的距离有多远，只要他心中所想，即可转瞬到达。
连续制定出几个成功率达到一半以上的计划，但稍后却又全部推翻，总是没有一个完美的计划。
因为这次他面对的不是一个对手，也不是很多个对手。而是将近一百个拥有基础战斗能力的对手，同时包括护士和病人，其中还有些实力与他相当甚至凌驾他之上的家伙。
谢艺心低头看了眼照片上的女孩，女孩是个美人胚子，只是摆着一张脸，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
俗话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就算制定出完美的计划，也会有令人不悦的突发事件。
谢艺心心一横，选中一个成功率最高的计划，袖口中的匕首无声地滑落到手掌，他紧握刀柄，像是一只乌鸦飞进医院的一扇窗户里。
十分钟左右，身披黑色斗篷的男孩拖着一个身体软绵绵，处于半昏半醒状态的女孩从三楼跳下。
谢艺心将自己作为人肉软垫，让这个女孩压在自己背上落地。
不出意料，落地后由于女孩的重力，他吐出一口鲜血。
这对刺客来说算不上什么重伤，应该是内脏受到了冲击，落地前他短暂地聚集了一下体内的气，稍微抵挡了这下冲击。
计划执行的很顺利，天时地利人和，既没有遇上巡逻的护士，也没有遇上发狂的病人，甚至目标的病房就在他进入房间的不远处。
落地后，谢艺心擦去嘴角的血痕，背起昏迷的少女，就要离去。
就在这时，他听见医院大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似乎是两名强壮的护士架着一个有些瘦弱的身影，身影和后背的女孩一样昏迷不醒，像是被注射了某种安睡药物。
那个身影的膝盖被拖行在粗糙的石子地面上，皮肤应该早就破了，她的身后是两道清晰的血痕。
走到大门口，两名护士像是丢垃圾那样把她随手摔在地上，那个身影披头散发，脸陷在泥桨里，一个护士抬起穿着高跟皮靴的脚对着她的头狠狠踩下去。
那似乎是个女孩，女孩感受到了疼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她被注射过更大剂量的药物，别说反抗了，就连站起来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见她要反抗，另一个护士的鞋跟踩上女孩的手，踩的鲜血直流依旧不满足。
谢艺心心里忽然很难过，他觉得那个女孩现在一定深陷绝望的泥潭之中。她求生的意志那么强烈，却屈辱地匍匐在别人的脚下，感受着疼痛和窒息的双重折磨，那样无助，那样孤单。
女孩天生就是要被温柔对待的，不管是坐在包子铺安安静静吃饭的淑女，还是穿着病号服，身上散发着霉味的孤单少女。
谢艺心看看背上的女孩，心中一时难以抉择。
最终，他叹了口气，逼着自己扭过头，黑色的身影快速消失在夜色里。
世界上受压迫的可怜人有很多，他只是一个人，没法做到所有人都救。
直到谢艺心走后，那两个意犹未尽地护士依旧在疯狂虐待着这个脸沉在泥浆里的女孩。女孩的整条手臂早已被鲜血染红，干涸的黑血渗入泥土，女孩一动不动，也许她的气管和肺里充满着淤泥和瘀血，早就窒息了。
无尽地虐待又持续了一分钟之久，也许是累了，也许是护士们觉得女孩已经死了，终于停下了脚下的动作，拖起女孩的双腿，准备随便刨个坑埋了。
“我说，你们终于踩够了吧？”泥里传来了咕嘟嘟含糊不清地懒惰声音。
巨大的恐惧在护士的眼中爆炸，扩散。
被两名护士持续全力踢打了几分钟的女孩居然没有窒息死去，甚至还在她们眼前慢悠悠地爬了起来，露出一种邪魅至极的微笑，眼底流淌着赤色的大河。
女孩的脸上尽是散发着恶臭的淤泥，膝盖和手臂上也是淋漓的鲜血，可她就那么懒惰又邪魅地笑着，眼瞳中闪烁着恶魔独有的红光，像是在看两个死人。
一个护士扑通跪下，二话不说磕头磕地砰砰响，嘴里慌乱地说着一些求饶的话。
另一个护士被吓傻在原地，瞳孔里一片空白，直接站着昏死过去。
“请死去吧。”
女孩没有看两边态度忽然转变的护士，只是自顾自晃晃悠悠地向医院里走去，嘴唇微动。在她们擦肩而过的那一个瞬间，漆黑的羽毛凭空出现，在风中起舞，如刀锋般旋转切割着两名护士强壮的身体，不过眨眼之间，两个棕熊般的身体化作两团血雾，一部分消失在风中，一部分融入土地里。
那些漆黑的羽毛像是雪花那样缓缓飘落，作为这场不太完美杀戮的落幕。
直到这个被虐待过后还能如此轻描淡写反杀的女孩回到自己的病房，端了盆热水清洗伤口的时候，刚刚安顿好营救目标的谢艺心还不知情地在来救援的路上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