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一天结束
电视剧播到了下午5点,电视关闭。
窗外的阳光爬上北边的窗户,汪寒山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磨砂玻璃,看到天边的紫色晚霞,如果要在影棚里拍摄出这样效果,得弄死灯光师了。
“快打水洗洗吧。”小马哥拿着脸盆,走到门边的洞口,他端着脸盆装满温热的水,走到水池边开始洗头洗身子,而其它人用凉水直接冲。
汪寒山也拿起盆,装了一盆温水,替小马哥冲掉头上肥皂,两人交换着帮对方。很快一桶水就用完了。小马哥对着空旷的走道叫着:
“再来一桶水,水没了。”
一会儿管教过来,把门打开,小马拉着汪寒山溜出门,走到对面的水房接水。
水房的窗开了半扇,透过纱窗,看到一排排白杨树,被阳光打成金色。小马哥贪婪地吸着空气:
“快了,还有5天我就能出去,比你晚两天。你在哪工作?”
“还没接到活,这一阵子在家待着静养。”汪寒山故着轻松。
“哥,出去了和我一起跑超市吧,这活也不累,就是每天去装垃圾,然后再运到工地上去。不算累活,挣得少点,但收入稳啊。看你跟人也能合得来。”
“过期的食品不是运出去到掉吗?”
“哎,刚过期的,没事的。工地上都吃这,可比超市里买的便宜,我们也就挣个油钱。”
真是虾有虾道,鳖有鳖道。
“听説美国有个专卖过期食品的超市,专门把每天过期的食物收集放在超市里,很受欢迎,这个世界还是穷人多啊。”
太阳很快下山了,准备休息一夜,明天再重装上阵,在汪寒山的眼中,没有一部片子里的太阳,哪怕是他最欣赏的《黑客帝国》第一集最后,太阳在楼群的森林中升起的镜头,都没有现在他看到的落日壮美,他虽然没有看见太阳,但他捕捉到太阳光线美妙的变化:起先是金色,然后变成艳浓的紫色,最后散为张爱玲最爱的淡烟蓝色。
水桶快接满了,他俩各执一边把手,把水拎到门口,门又被重重地推上。
汪寒山这才明白小马哥这么浪费热水,就是为了看一眼窗外的风景。
失去自由,才是最可怕的惩罚。
下午5点30,手推车轮的声音又响起在楼道。
汪寒山开始猜测晚上的食谱。
他要了一碗米饭,一勺子鸡蛋炒黄瓜盖在饭上。
他数了数大约有几粒蛋丝,依然是清淡得不见油星的炒法。
“改善伙食了。”小马説着从黄瓜堆里挑出块拇指大的鸡蛋。
这能叫改善吗?这是减肥餐。
汪寒山已经习惯半蹲在地上吃饭,他来到这屋还不到一天,就融入了一旦被驯服,很快就会融入被禁闭的生活方式。
“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他心里默念着《盗梦空间》的台词。
10点30到12点30的这个班次的值班,是最好的时间,夏日人们一般在这个时间还没入睡,杨老大和光头刘两人值这一班。
汪寒山还从没这么早睡觉,他被安排在早上5点30到6点30这一班。
灯光亮着,他很难入睡。看不见的蚊子老是有声音,随时准备着偷袭。
他是A型血,不招蚊子,原来在住校时,也是宿舍里O型的学弟最先接受到蚊子的攻击。
如果不是疫情,可能他还一直跟着剧组,疫情按下了暂停键,剧组也难以再天南海北地拍摄,要回到之前,可能还需要假以时日。
如果两天后,他的投资方案通不过怎么办?他联系小马哥跟他跑工地吗?也许应该重新写一个开穷人超市的方案,这真是个天才的方案,不花一分钱,就能拿到各种食品。
等等,如果过了保质期,在咱国能行吗?
或都是订购快要过期的产品呢?货源应不成问题,关键用什么方式去销售。
鼾声四起。第一个晚上汪寒山发着烧,太累了没有听到,现在四面都是声音,他在有规律的声音催眠中,昏昏入睡,但头顶上的灯光始终提醒着他:这里不是家里。
他翻过身趴在被子上,抵抗灯光的瀑布。
耳边两位值班的人脚步来回地在走动,带着轻微的风。
第一个小时过去了,汪寒山估计着12点到了,他在这里的第一天终于过去了,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请不要靠在墙壁上。”突然喇叭里传来严厉的声音。光头刘赶紧把身子移动开。
值夜班的难受之处,就是在两个小时内,抵抗睡意,不停地走动,与你的生理习惯为敌。
光头刘走进卫生间,以蹲坑的形式,暂时休息几分钟,如超过三分钟,喇叭又会响起。
赵大爷意外事件发生,使得这间屋子的监控加强了。晚饭后他们的牙刷都被警察仔细查过,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都被仔细搜查。搜出来的物品也让警察震惊。
“烟是怎么进来的?”一包中南海硬盒烟打开着,但一支没少,这里面肯定不能抽烟。
搜查不严带进来的,那么这不是失职?
烟被藏在床板下面,用米饭粘着。它的位置正好在老何的床下。
问不出原由,只好没收。
在光头刘的床板缝中,发现了一根发卡,上面还挂着一根白色的绵线。绵线上还有大小不等的结。
汪寒山立马明白了光头刘在编绳子。
“这又是谁带进来的?”
光头刘摸了摸光头説:
“肯定不是我。”
又是一个找不到主的物件。
床被拖出来,每一张床板被翻过来,最后也就发现了这两件物品。
他们走后,光头刘嘀咕:
“妈的,刚在绳子上记下来的杨老大的手机号,被收走了。”
原来他用线打结,想记下同伴的手机号。
如果不能编织,就得用一根长线。
小马説:
“你背不下来吗?”
光头刘摇摇头:
“怕背错号。”
“从这里一个线头都带不出去。”
老何突然发声,好像他是常客。
“你的烟,怎么带进来的?妈的,藏得太好了,难怪大热天的还盖被子,是躲在被子里闻烟味吧。”
老何不否认,拿出勺子,以极快的手法变没了。
“明天周三,可以买吃的了,要想办法搞到圆珠笔。”杨老大看了看老何,布置任务。
每周三是统计购买食品的时间。
凌晨5点30,汪寒山被推醒,他睡眼朦胧地爬起来,脑袋上已被扣上了值班的标志小红帽。老何已经起来,精神抖擞地来回走动。
汪寒山活动了一下手脚,站在水池边上,数起地上的方砖。
一块地砖有60厘米长,这是正方形的地砖,这个屋长有10块,宽有7块,他在心里算着屋里的总面积。
他的眼光盯到门口纸袋里的值班表,这张A4的纸被折成四分之一,一端露在外面。汪寒山紧张地看了一眼老何,他正背着他往北边窗户口走,两张床上的友友们,还在熟睡。
汪寒山靠近墙壁,反手将纸拿出来,塞进胸口。
这时,老何恰好转过身。
汪寒山慢步向北边的窗户边走去,他俩擦肩而过时,老何轻声説:
“等下去厕所,把它叠好放进鞋子里头。”
汪寒山心跳于刚才的举动被他发现了。等他走近窗户时,看到了玻璃反光对面的镜像,他们再一次交集时,汪寒山轻声説:
“谢谢。”
汪寒山闪进卫生间,以最快的速度将名单拿出来叠好,把它放进左脚的脚尖前,用脚尖顶住。
上床后鞋子都放在床下,很容易被穿错。
想到这,他弯腰拿出牙膏,挤出牙膏,在黑色的鞋面上写了两个“汪”字,加以区分。
这里的人交流可能会用不真实的名字,但这份名单上的名字是真实的。如果明天一早被发明,那他就説留做记念。
他蹲在门口看了一眼走廊上的钟,快到6点了,天早已亮了。
汪寒山迎来了自己的第二天。
“你在等一辆火车,它会把你带到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