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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鸡鸣狗盗

    睡梦中,汪寒山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收音机播报:

    “现在是新闻和报纸摘要时间。”

    小时候,每到这个点,刚刚做完早饭的妈妈会叫醒他起来吃早饭。他会在床上再赖上几分钟,爸爸进来再次催促,他才不情愿地下床洗漱。

    早餐是一碗浓稠的米粥,一个白水煮鸡蛋,一根油条,一碟妈妈腌制的酱菜。蛋白质与碳水化合物都充份为他一上午的学习提供能量。

    “慢点吃别噎着,鸡蛋黄要吃掉。”

    “拿油条的手不能擦衣服上。”

    “酱菜吃多了齁咸。少吃点。”

    在早新闻的播报声陪伴中,在妈妈的唠唠叨叨声中,汪寒山吃完早餐,然后穿鞋上校服,把书包背好,正准备出门,发现红领巾没拿,回到屋里满屋子找,这时妈妈拿出叠好的红领巾,给他戴上。

    “快点,早自习要迟到了。”

    爸爸早把自己车推到门口。

    他踮起脚,跨上后座,爷俩一阵风地朝学校骑去。

    汪寒山猛地坐起来。14双陌生的眼死死地盯着他。

    4米高的白墙上,喇叭正在播着中央人民广播电台6点30档的早间新闻,边上吊着一台24寸的电视。角落里有一个球型的监控器。

    朝南是一扇铁门,朝北是两扇窗户,带着毛玻璃,看不清外面的风景。

    他坐的地方是靠墙的一排木床大通铺,对面也有一排,现在除了他靠着墙边的这个位置上,床上还垫着一床军绿色的被子,枕头也是一条折了三道的被子。其它人都把被子叠成豆腐块,露出了光木床板。

    房间里的温度不冷不热,空调控制在25度,在靠铁门边有一个透明的玻璃房,里面是一个蹲坑池和一个洗手池,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家俱。

    汪寒山想起来,昨夜被警察送进这间屋时,头顶上的两盏日光灯开着,两排通铺上睡满了人,都进入梦乡,地上站着两个值班的,来来回回不停地走动,他们头戴着红色的太阳帽,其中一个示意他把手中的盆放到床下,又用手指着一个角落,让他休息。

    疲惫、饥饿、委曲、受凉一起扑过来撕咬,他面壁躺下后,浑身开始发热,昏睡中,有人给他喂了热水。

    短暂的对视后,每个人都又开始忙着自己的事,刷牙,洗脸,喝水。一桶温水放在门外,一个矮个子正把手从门下方的方洞伸出去,用水瓢舀水,然后分给其它人。

    “你,快把脸盆拿过来接水。”他示意汪寒山。

    汪寒山急忙下床,拖着鞋子拿着小脸盆接水。

    他看见人们端着脸盆大口喝水。

    “快把被子叠好,马上要来收被子了。”

    边上人提醒他。

    汪寒山从未叠过被子,一通操作,被子叠得像个大花卷。

    一个年青的小伙子帮他把被子重新打开,手把手教他,勉强才把被子收拾好。

    “叫我小马哥。”小伙子伸出手。

    “小汪”俩人算是朋友了。

    “快去洗脸吧。”有人催着他。

    卫生间里挤着四、五个人,上厕所的也挤在一起,味道不可描述。

    汪寒山迅速洗完脸,发现没有口杯刷牙,他看见人们都用碗盆,他也返回去从床下找到自己的饭盆。

    门突然被打开,管教开门进来喊:

    “把被子抱到保管室去。”

    仿佛是冲锋的号角,十多个人抱着被子,排着队冲向门口。

    这是他们一天中,唯一可以外出的机会。

    “嘿,你,新来的,把鞋穿好。”

    一个理着平头的中年男子,靠着窗边对他吆喝。

    汪寒山装着没听见。

    小马低声提醒:

    “把鞋穿好,杨哥管着咱呢。”

    汪寒山弯腰把鞋拔起来,

    “把衣服扣好。”杨哥又指示。

    汪寒山不乐意了,你没穿过这衣服,这他妈的哪里有扣子?

    “扣子不粘,系不上。”

    他露着胸。

    送被子的人都回来了,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了,还是第一次有人顶撞老大。

    杨老大手中拿着一块旧抹布,在不停地拆着上面的线,眼睛看也不看手中的活。

    “小子,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原因进来的,到这一亩三分地,你就得服这里的规矩,什么时候都要把衣服穿好,把自己弄个干干净净的,得有尊严,你露个胸,算个球?”

    “我説过,这鸟衣服洗得烂了,衣服扣不起来,没粘性。”他看了看其它人,的确没有人敞着胸,露出胸肌。

    “把编好的线给他。”杨哥命令。

    人群中有一相貌凶狠的光头走过来,香肠一样的胖手上,多了一根细细的白色线绳,汪寒山一看就猜到了,是杨哥手中的旧抹布线编的,像女生的小辫一样。胖手指着自己的胸前,露出了一段白色的小辫绳。

    汪寒山又看了看其它人,与光头一样,原来这些服装都这样。

    “这洞没法弄。”汪寒山提出下一个问题。是用嘴咬开一个洞,还是用其它工具?现在手里唯一的工具,就是牙刷。

    “听好,走到门边那个方洞口,手摸下边框有一个突起的刺,自己磨个洞眼,把绳子系好。”

    原来他们衣服上的洞,是在门上的洞里磨出来的。

    汪寒山笨手笨脚也把衣襟放在尖刺上,费了半天劲,终于磨出了两个洞眼,小马帮着他把绳子系好。

    “尊严。”

    汪寒山眼中一热,差点没哭来,没想到在这里,在一群违法人员中,有人教他无论沦落到哪里,都要保持尊严。

    门外响起手推车声音。

    “开饭了,快拿盆。”小马提醒他。

    大家排着队,等待吃早饭。

    早饭是稀饭和馒头,加一点咸菜。稀饭稀如水,米粒在盆中粒粒可数,加了点碱煮的,很香,而馒头紧实,咸菜齁咸。

    没有餐桌,只能把饭盆放在床沿边,蹲着吃粥,别説尊严,这种半蹲的姿式非常难受。

    汪寒山干脆一屁股坐在水泥地上。

    “请蹲着吃,不许坐地下。”

    喇叭里传来了命令。监控才是这里的老大哥。

    你以为这是在家里吃早餐?这里的每一个环节,都带着罚惩的意味。

    汪寒山吃一个馒头有点撑了,而光头和杨哥都要了两个,这里饭管饱。

    在弯腰打饭时,汪寒山抬头寻找墙上的钟,时针指向7点钟。这么多年,他还是这么早起吃早饭。

    半个小时后,众人吃完了,又挤到卫生间洗饭盆。汪寒山奇怪连个抹布都没有,要是后面吃饭,怎么洗干净油污。

    “65号你出来一下。”管教叫他。

    放好碗盆,他跟着管教来到一个活动室。

    “昨天夜里你发烧了,值班报告的,夜里医生给你喂了退烧药,现在好点了吧?”

    汪寒山不好意思地説:

    “好点了,没想到这么麻烦大家。”

    “不要有包袱,好好和室友相处,度过三天吧。”

    説完管教又让医生过来检查了他的体温,还有一点低烧,又给他一粒药,看着他吃下后,让他回到房间。

    他走到门口,等待管教开门。他发现在门的左上方,贴着一张单子,上面写着每个人的名字和违法原因,他一眼扫到了小马哥,写的是盗窃。还想往下看时,门打开了。

    小马哥迎上来问:

    “没出啥事吧。”

    他哼了哼。出事的不都在这里面待着吗?

    开始不正眼看这一屋的人。

    他只是与警察打架,违法也违很干净,而他们这些人,不知道都干的是啥鸡鸣狗盗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