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一夜过去。

    在胡权的有意宣扬下，曹渊夜观斗兽台一事很快传遍了整个永州江湖，一夜间，赶来凑热闹的人多达上万之众，更有数以万计的人在来的路上。

    这让见到敛财机会的胡权又命人在各地搭建了数十座赌桌。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人和赌桌都有了，可一晚上掉进自己口袋里的钱却寥寥无几。

    这并非因为来的人兜里没钱，事实上，大晚上有闲心来看热闹的，大多非富即贵，谁也不差小赌怡情的那点金银灵石。

    问题的根源在于斗兽台上。

    这一夜，斗兽台上的厮杀从未停止，除了凝丹境外，双方引灵、筑元二境的弟子也有上去露面。

    但无一例外……

    败的都是赤血宗。

    即使中间有一场赤血宗实在面子上挂不住，派了一位紫府三重的封侯长老上去，也一样落得个身首分离的下场。

    因为李九幽藏在人群的某位师叔现身迎战了。

    赌桌上，起初大多数人都押的是赤血宗胜，可当宋厉输给李九幽，负刀壮汉、短剑女子又接连输给拥有两口剑的书生后，便只剩下少数人押注赤血宗了。

    再往后，赤血宗一败再败，颓势尽显，便只剩下不到一成的赌徒不信邪选择他们，可直到这一批赌徒都输空了口袋，都不见赤血宗赢上一场。

    到了最后，竟是发生了所有人都押注青剑门、没人敢与之对赌的情况！

    所以一夜下来，双方斗兽四十一场，可让胡权成功敛财的却只有不到十场。

    “赤血宗的人怎么这么没用？连一场都胜不了？”

    没捞到足够钱的胡权瞥了一眼身后的儿子胡武，低声怒骂道：

    “不都是一流门派么？怎么差距这么大？早知如此，就应该把你送入青剑门！”

    胡武苦笑一声：

    “爹，这三千人又不是门内精英，输了不代表什么。倘若唐菲儿、唐悬等人在此，那么哪怕青剑门有十个李九幽，都胜不了一场！”

    “可是押送俘虏这种脏活怎么可能轮到这几个天才？他们都在宗门里全心修行呢！”

    “更何况，小王爷喜好扼杀天才的名声您又不是没听到过，这时候唐明恨不得把门内天才藏得严严实实的，哪敢放他们出来抛头露面？”

    还有几句话胡武没有说出口：

    说什么把我送到青剑门？

    别忘了，您是从荀相那儿买的官帽。

    那会儿庆王一脉还没发展到今日这个地步，反而是宰相一脉的势力在庙堂上如日中天，所以你才把我送入依附于荀相的赤血宗，把三弟送入了由荀相兄长坐镇的京城书院。

    至于青剑门，可从未进入过您的考虑范围。

    胡权冷哼一声：

    “这都输了四十一场了，连封侯都折了一位，赤血宗的脸都快丢尽了！”

    “唐明到底在搞什么？一晚上的时间，连隔壁青州都有人闻讯赶到了，赤血宗怎么连一个援兵都见不到？”

    胡武低下头，用一种低若蚊吟的声音揣测道：

    “还能为什么？他怕了呗！”

    “唐明摸不透小王爷的心思，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这三千人……”

    “说句难听点的，这都是他丢出的弃子，全死完了也不心疼，反正赤血宗不缺人，半月前青剑门的两位副门主、半数长老以及若干优秀弟子都叛入了赤血宗，这三千人死了，正好可以把洞府空出来让新来的人住。”

    胡权瞥了他一眼：

    “唐明不怕小王爷杀完这三千人还不尽兴么？”

    胡武轻笑一声：

    “爹，不尽兴又能如何？难不成小王爷还真敢率军攻打赤血宗啊？”

    “不是我不相信庆王府的实力，若是筹备半月，以虞山老祖之名召集魔门高手，或是征调备有重型军械的十万大军，那么赤血宗必然守不住。”

    “可小王爷到永州才短短三日，只带了五千黑骑，一无内应，二无足够数目的封王，只怕把从你那借的两万官兵全填上去，都破不开赤血宗的守山大阵！”

    胡权微微眯眼：

    “你怀疑小王爷只是虚张声势？之前和为父商议攻打赤血宗也只是戏言或是试探之举？”

    胡武没有回应，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反正他不信曹渊可以攻下赤血宗。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四周，用一种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附耳道：

    “爹，还是提前做两手准备的好！”

    “万一小王爷今日玩够了一拍屁股离开了永州，那您也该想套说辞和荀相解释一下了！”

    “对了，小王爷攻打赤血宗之事，你两日前有派人告知荀相么？”

    不料胡权却轻轻摇头：

    “武儿，你多虑了。”

    “小王爷兴许不一定会攻下赤血宗，但却势必会率军前去走一遭。这一个斗兽台是绝对不足以让他尽兴的！”

    胡武不理解：

    “何以见得？”

    胡权笑问道：

    “迄今为止，这一晚上赤血宗一共输了多少场？”

    胡武不假思索道：

    “四十一场。”

    这是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的答案。

    “是啊，足足四十一场。”

    胡权双眸闪过一抹叹服：

    “按照小王爷的规矩，台上输四十一场，台下赤血宗就得付出一百条人命的赌注！”

    “可你算一下，而今台下的赤血宗门人，加在一起足够兑现连输四十一场的赌注么？”

    输一场，一百条人命。

    连输四十一场，便是四千一百条人命。

    可此行赤血宗负责押送俘虏的队伍只有三千人，除去死在斗兽台上的四十一人，全死完了都不够赔付三十场的赌注！

    想到这一点，胡武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爹的意思是……剩下那一千一百多条人命，小王爷会亲自率军去赤血宗讨要？”

    胡权摇了摇头，眼神掠过一抹狠厉：

    “我要是小王爷，就带上这三千人，亲自去赤血宗讨要四千一百条人命！”

    “看看那唐明是否有足够的魄力，敢当着所有赤血宗弟子的面放弃这三千人，再择取一千一百人出来抵债！”

    胡武浑身一颤：

    “不给四千人命，小王爷便可借题发挥，给了四千人命，唐明这宗主也算当到头了，他和赤血宗都将成为江湖上的笑话！”

    “这一招，够狠！”

    最后一句话落下之时，胡武突然觉察到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顿时又吓出一身冷汗。

    他回头望去，却见一个黑甲都险些穿不下的中年胖子扛着一面紫底纹金旗，朝胡权父子憨厚一笑：

    “狠么？”

    “肥虎可不那么认为，我家公子可是天底下最仁慈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