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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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陌生的父子

    “砰砰砰…”

    牧羊者之堡的第三层,肖鸣鼎轻轻敲响了那唯一的一个房门。

    在肖鸣鼎为数不多的关于父亲的记忆中,父亲永远都将自己关在这间房里,不允许别人踏入一步。

    哪怕父亲死后,也是将这座石堡交给了他唯一认定的孙子,将这间房交给了他唯一认定的继承人。

    “进来吧!”门后传来些许疲惫的声音。

    肖鸣鼎显得迟疑,因为他已经记不清他曾第多少次推这扇门,他曾用过一切他所能想到的方法,甚至在他成年的那一天用斧头劈砍了这扇门,但最终的结果都是无法撬动这扇门分毫。

    些许的犹豫之后肖鸣鼎最终试着推了推门。

    这次,门很轻松的便被推开了。

    进门后他特意的留意了下,想看看这扇门究竟有着一把怎样的锁。

    可是他只看见一扇破旧的木门,木门上甚至连一个门栓都没有。

    他感到惊讶,可惊讶之后他又觉得正常,因为这里是父亲的秘地,而父亲是斯尔科特市无人不知的伟大的牧羊者!

    可现在,来自父亲的庇护已经消失。

    些许感慨,肖鸣鼎看向了这个他年幼时惦记了许久的房间。

    原来这个房间真的很小,小到只能安放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张小床,就连要多出一个书架都很难,所以只能钉在桌顶的墙上。

    只一眼之后他便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椅子的背影上。

    椅子上坐着的是被他抛弃了十六年的孩子,他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忽然感到无尽的羞愧!

    三天前,他甚至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长什么样子。

    “有事吗?”

    肖穷从椅子上转过身,看着自己这陌生的父亲,他实在是叫不出口!

    “啊,威尔伯爵来祭奠你爷爷,他想见你!”肖鸣鼎回过神,他有些底气不足的道,在这个家里,他亏欠每一个人。

    “见我?呵呵。”

    肖穷不屑的笑了笑,然后转回身,手按在了桌上唯一的一本“书”上。

    “他是来见它的!”

    肖鸣鼎偏着头,看见了那个它,是一块由黄铜所铸就的“书”的模型。

    “这是什么?”肖鸣鼎疑惑的问道。

    他很好奇,为什么儿子会说伯爵是来找这本铜“书”的!

    “这是精神的始点!”

    “精神的始点?”

    “是的,你也可以称呼它米尔斯的铜书!”肖穷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自己的父亲,轻轻道:“牧羊者最宝贵的遗产之一!”

    肖鸣鼎看着那黄铜所铸的书模,他的面容很平静,并没有因为肖穷的话而产生丝毫的心动。

    其一是因为他并不觊觎父亲的遗产,因为他靠着自己的努力成为了斯尔科特的公务人员,他有他珍惜的生活!

    其二是因为他知道这个叫做“精神始点”的东西对他根本没有任何的用处。

    他是父亲唯一的儿子,父亲曾想把一切都传给自己,父亲曾给他讲了很多东西,什么虚无世界,什么精神的力量,可他根本就不明白。

    于是父亲让他与羊群同吃同住,问他有没有听见脑海中觉醒的精神之声,那时他只觉得父亲是个疯子,斯尔科特瓦伦汀大学的研究表明,如果人能跟自己对话,那已是精神分裂症的后期。

    最后父亲对他失望到了极点,说他不配踏上这条通往伟大的路,并且不再愿意见他。

    “通往伟大的路”,他不要什么“通往伟大的路”,他想要的只是一个可以陪伴自己的父亲,一个平静而幸福的生活。

    肖鸣鼎看着这个未曾见面的儿子,他的心里生出了无尽的愧疚,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教导这个儿子,可是他还是颤抖着嘴唇,忍不住关心道:

    “我不希望你踏上那什么被称为“伟大的旅途”,我只希望你过得快乐!”

    肖穷皱起了眉头,他不喜来自这个未曾见面的父亲的关心,有些反感的道:

    “你怎么知道我过得不快乐,我现在很好!”

    肖鸣鼎看了看一眼这个狭窄的房间,面容变得苦楚,他深劝道:“你的爷爷是一个固执的人,他为了那所谓的“伟大”路途,把自己关在了这个小小的石堡里,他一生都未曾见过这个世界!

    可你不一样,你还年轻,你知道吗,像你这样的年纪应该去上学,以后还能上大学,你知道什么是大学吗!”

    “我上过大学,我也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我还知道艾恩王国的四个行省已经发生了不流血的革命!”肖穷望着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你难道以为我一直都生活在这个小小的石堡里吗?”

    肖穷看着肖鸣鼎,看了许久,看得肖鸣鼎开始心虚,看得肖鸣鼎涨红着脸的瞥开了对视的眼神。

    最后肖穷才轻轻的道:“爷爷说得对!”

    肖鸣鼎没有看向肖穷,但他的耳朵动了动,他在听。

    “安逸的生活带给了你良善的品格,却也禁锢了你的勇气。你是怯懦的,也是精神上愚昧的,但你也是善良的!而善良是可贵的!”

    说完肖穷想了想,觉得作为儿子,这样与父亲说话并不合适,于是又道:“这是爷爷说的。”

    肖鸣鼎闻言转回了头,他看着肖穷,眼眶变得通红,眼睛里透着希翼的目光。

    他的嘴角却忽然微微弯起,居然笑了起来,然后他略带哭泣的道,“我真高兴,我以为我在父亲的眼里是一个不孝的逆子,是一个逃避责任的小人!”

    肖鸣鼎开始流泪,真正的流泪,他就像是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得到了清白,将内心里压抑的一切都通过哭泣释放出来。

    肖穷冷冷的看着肖鸣鼎哭泣,当哭泣变成抽泣,肖穷才不悦的道:“爷爷不喜欢流泪。”

    肖鸣鼎闻言,立马掏出胸前的手帕,擦拭了满脸的泪痕与鼻涕。

    “我,我……”肖鸣鼎脸上涨红,他想说,他因获得父亲忠诚的评价而高兴。

    可这仿佛不是一个父亲对儿子该倾诉的东西。

    于是他最终只是歉意的低下了头。

    这让肖穷感到一种尴尬不适,他实在是有些疲于面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这个忽然出现的父亲总是表现的很愧疚,一副一切都是他的过错的委屈模样,让你不好意思训斥和苛责他。

    为了缓解这种奇妙尴尬,肖穷只有把自己全身心的投入到即将面对的事情中。

    他站起身,轻轻的活动了一下身子平静的道:“我休息够了,走吧,去见见我们斯尔科特市的伯爵先生!”

    肖鸣鼎闻言不由得看向肖穷,他显得有些犹豫。

    “你刚刚好像很疲惫?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伯爵说,他可以等等……”

    肖鸣鼎关心的说道,可是他的话音在说道伯爵的时候越来越小,最后几乎不可听见。

    肖穷见此,只是轻轻的笑了笑,“怯懦”这是爷爷对自己儿子的评价,爷爷说这是善良的品德无限退步的后果。

    “不用了,我的时间比他更加宝贵!”

    肖穷摇了摇头,便往门外走去。

    肖鸣鼎闻言有些慌恐,可他没有敢抱怨,因为面前的人虽然是自己的儿子,可却是父亲的继承人。

    而且在这个儿子身上他总是能感到一种属于父亲身上才有的“威严”。

    微微撇过头,他看向了桌上的铜书,他连忙向肖穷问道:“不把它带去吗?这个始点,你不是说伯爵想见的是它吗?”

    肖穷停了下来,他的心中生起厌恶,所以他没有回头,他只是用冷冷的声音说道:“如果爷爷还活着的话,你将因为你刚刚所说的话而被赶出家门!”

    说完肖穷才收敛了脸上的厌恶,回过头冷漠的道:“我不知道你是怎样当你的公务员的,但是这里,这里是牧羊者之堡!这里不需要你来发表任何建议!”

    肖鸣鼎早已被刚刚那冰冷的语气下了一跳,此刻他的眼里透着莫名的慌张,他赶忙使劲儿点了点头,嘴唇紧闭以示自己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