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谁干的?
最近汴梁的治安好了很多。
开封府和皇城司火力全开,打击城内的黑帮份子,使得大量黑帮纷纷转战地下。
同时一府一司纷纷张贴告示,开封府张贴的告示是面向那些黑帮成员,跟他们说只诛首恶,其余人员只要出来投降,就会从轻处置。
皇城司开出的告示则是面向汴梁百姓,告发黑帮人员有奖赏,隐瞒视如同党,对无忧洞、鬼樊楼等从重处理云云。
此刻江大郎坐在船上,这个魁梧的汉子赤着上身,打了几处绷带,正面无表情地坐在船尾闭目养神。
这船不是行驶在江河里,而是地下水渠中。周围黑漆漆一片,没有烛火以及光照来源,唯一的明亮便是吊在船头的一盏煤油灯,在船只飘摇当中,灯火摇摇晃晃。
水渠里的水污秽浑浊,散发着阵阵恶臭。船上各自躺着十多个人,这些都是隶属于鬼樊楼的地上势力,此次地面受创,被迫转移到地下来。
江大郎上个月配合赵骏消灭了一个无忧洞的分会,因为无忧洞全军覆没,所以无人知道他在里面起的作用,因而被赵骏安排成了打入地下的卧底之一。
这样的卧底远不止一个,江大郎现在已经加入了皇城司,成为了一个散值小队长,即便以他的权限,也仅仅知道三个一起下来的队友而已。
他闻着难忍的臭味,静静地等待着船只靠岸。
过了大概十多分钟的样子,小船终于晃晃悠悠靠近到了岸边,那是处宽阔的地下洞穴,上面密密麻麻建了一些建筑,暗河边甚至还有个小码头,停满了船只。
河滩以及洞穴附近的建筑其实就是一些木屋或者石头房,江大郎知道这是鬼樊楼外围,他以前去过几次里面。
相比于地上的樊楼,地下的鬼樊楼建筑远没那么豪华,就是一条地下街道,外围衍生出了鬼市,最里面有一栋两层高的楼房,那才是鬼樊楼的核心。
此时码头上停了二三十多艘船只,有些跟他们一样刚来,被人接下船,有些则只是单纯地停着,码头上还有几栋木屋,众人都在排队登记;即便是下来,也要里面的熟人接才行。
“大郎!”
江大郎带着几个兄弟下船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个中年胖子。
这人便是鬼樊楼下面的一个舵主,外号黄胖子。
走江湖的一般不说本名,江大郎当初也是拜在这黄胖子门下,这才能加入鬼樊楼,利用鬼樊楼当靠山从无忧洞那找到自己的儿子。
见是黄胖子亲自来迎接自己,江大郎连忙说道:“哥哥,你怎么亲自来了,让二狗来就行。”
黄胖子苦笑道:“二狗被抓走了。”
“额”
江大郎见黄胖子身边也就几个人,顿时明白了原因。
鬼樊楼作为地下黑帮,虽以楼主为首,但下面各有舵主管事,负责汴梁各个区域地盘。
楼主平日里很少露面,主要大事以左右鞭杆为首,再下面就是各个区域的分舵舵主,以及负责各条街道、坊市的管事。
上面舵主管事之间也有明争暗斗,互相争夺地盘,抢夺位置之类。楼主只要每年固定的缴纳,下面斗得再狠也不会插手,所以各个舵主管事就会招兵买马,抢夺地盘。
显然黄胖子的势力在这次官府扫荡当中严重受损,江大郎又是他在外围的得力打手,因此得知江大郎也被迫从上面转移下来后,就立马亲自过来迎接。
“不说这些了,大郎,你以后就是我的红杆掌棍,先跟在我身边左右吧。”
黄胖子招了招手。
“好。”
江大郎点点头,也没去登记,直接到了黄胖子身边。
黄胖子势力受损,但他是舵主身份,仅次于楼主、以及楼主身边的左右鞭杆、左右掌旗,跟在他身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很快在黄胖子带领下,江大郎没有跟别人一样被安排在外围,而是穿过外围区域,往里间而去。
外围现在已经人数众多,很多鬼樊楼外围人员下来,加上以前就被鬼樊楼控制的受害者、地下原本区域的人员,熙熙攘攘怕是有数千人,管理十分混乱。
江大郎一行过去,已经看到数起斗殴事件发生。棚区、木屋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凶神恶煞的黑帮份子,警惕而又贪婪地看着进来的每一个人。
地上世界出现了大面积封锁,皇城司和开封府这段时间至少抓了几千人,大量的黑帮成员被迫转移到地下,以致于这里已人满为患。
人一多就势必伴随着暴力横行,主要是开封府和皇城司的行动实在是太快,让很多人都来不及搬运物资下来,在原有物资紧张的情况下,为了争抢资源,不得已大打出手。
“现在还不太乱,要是再过一段时间开封府和皇城司还在四处抓人的话,等到存的粮食不够,下面就会出大问题了。”
黄胖子小声对江大郎说道:“楼主让上面剩余的人在往下面偷偷运送物资,希望能撑久一点吧。”
“我们现在是去总楼吗?”
江大郎问。
“不是,先去鬼街。”
黄胖子带着他一路往深处去。
鬼街就在外围与总楼之间,两侧是狭长的地下暗河通道,犹如墓穴通道一般紧凑逼仄。
左右两边还有各种各样的通道,有人在地底下挖掘了大大小小很多个洞窟,一些人就睡在里面,里头黑黢黢的,偶尔还能听到各种奇怪的杂音。
等走了二三里地,前面总算是稍微开阔起来。不知道何人在这个地下挖掘出了一个硕大的洞窟,周围地形连在一起,形成一个街市。
除了他们来的通道以外,这个街市纵横交错,四通八达,至少有十几条通道可以到这里,街区只有笔直的一条街道,长可能不到二百米,左右两边都有木屋,地上还摆着摊位。
形形色色的人穿行在其间,这里就是鬼街,也称为鬼市,是属于鬼樊楼的交易区域。除了这里以外,地上也有个鬼市,那里比地下繁华的多,买卖的多是违禁品。
而地下买卖最多的,便是人。
毕竟鬼樊楼在历史上就是一个以拐卖妇女儿童出名的黑恶组织,买卖人口自然也是他们最主要的收入来源。
江大郎看到摊位上多有牢笼,里面衣衫褴褛的女人、孩子被关押着,形成了奴隶市场。
对于这些东西在加入鬼樊楼之后就看过不少次,倒也算熟视无睹。
他心里默默地发誓做好这个内应工作,就一定要带着皇城司的兄弟们杀下来,将这里的一切捣毁干净。
黄胖子带着他们十多个人一路穿过鬼街,走进了一个地下室里,里面的空气混浊而又腥臭,感觉像是能把人眼睛都熏得睁不开。
门外有不少人聚集着,或坐或蹲或站。
见到黄胖子过来,门外有人说道:“只许带两个人。”
黄胖子点点头,挥挥手带着江大郎和另外一个红杆掌棍走了下去。
原来江大郎是黄杆掌棍,属于外围打手,但现在黄胖子势力损失惨重,就只能把他提到核心来。
毕竟鬼樊楼内斗不止,他的势力也可能会被别人吞并,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
三个人进入里间通道,走了约十多米,穿过两层外间,到了一个里屋,屋子内点满了蜡烛与火把,一股煤油味道扑面而来。
里面已经坐了一些人,一个个面容或凶悍,或憨厚,或平静,或冷漠,都是大概三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
这些就是鬼樊楼在汴梁各区域的舵主,总共有十一人,但现在坐在这里的只有五个。
其余人要么没到,要么就已经被抓走。
眼下的形势对于鬼樊楼来说,已经很不乐观。
黄胖子堆起笑脸先与众人打了招呼,随后在自己座位上坐下。
江大郎和另外一人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
过了一会儿,又陆陆续续进来三人,直到最后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快步进来,众人才换上了严肃的表情。
“左掌鞭。”
大家站起来迎接。
那个人正是楼主的代言人之一,左右鞭杆。
宋代衙门衙役都用水火棍,当时生产力不足,铁器虽然普及,却因朝廷管制盐铁,一般人很难弄到刀具。
所以宋初时,即便是这些地下黑恶势力,刀具数量也不多,都像衙门人一样用棍子。
宋朝中期逐渐稳定,手工制造业发达起来,刀具数量多了起来。但以前的称呼和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如掌鞭、掌杆、掌棍之类。
后世黑社会团的双花红棍,就属于宋明清时期无忧洞、鬼樊楼、洪门、青帮等黑社会团体称呼的衍生品。
左掌鞭直接在最上首椅子坐下,环顾四周说道:“你们各分部的情况如何?”
“不太好,我们部被抓了一半人走了。”
“我们还算跑得快,只有几个人被抓走,但东西却没带多少下来。”
“听说张老三和谢九被抓走了,我们这里的位置也要被暴露,现在可怎么办啊,要不要离开鬼街?”
“掌鞭,楼主那边怎么说?能不能先分发一点食物下来,咱们跑下来的时候东西带的不多。”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每个人愁云惨淡。
他们的总部在地下,可各自分部却在地上,现在被捣毁后,众人实力锐减。
而且跑下来的时候匆忙,食物带的也不多,就怕迟迟上不去,到了那个时候说不准大家都要遭殃了。
“不用慌。”
左掌鞭沉声道:“楼主会想办法送食物下来,伱们耐心等着就是了。”
江大郎心中一动。
对方说的是想办法送食物下来。
这说明楼主可能还在上面。
“至于这里。”
左掌鞭敲了敲桌子道:“外面还有很多哨子,你们也不用担心,过段时间等食物下来,要是官府有行动,楼主会通知大家分散跑。”
“那就好。”
“有楼主安排,我们就放心了。”
“还是楼主想得周道。”
众人纷纷点头。
江大郎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想着。
今天运气不错,刚来就遇到了黄胖子势力受损,将他拉入核心打手圈,充当左右护卫。
又偷听到了这些信息,之后再想办法把消息送出去,看知司那边的应对了。
“掌鞭,就是我们如此挑衅官府,会不会让他们持续抓人。”
有个掌舵说道。
“挑衅官府?”
那左掌鞭纳闷道:“什么挑衅官府?”
别看他们在百姓面前作威作福,可所谓的楼主在那些开封府七八品推官判官面前连孙子都不是。
现在就连楼主背后的保护伞都被抓得干净,楼主早就吓得魂不附体。
目前整个无忧洞、鬼樊楼等地下势力,都龟缩起来,期望着开封府和皇城司这波严打快速过去,等风声走后,再出来活动,又怎么可能还敢挑衅官府呢?
那掌舵说道:“我是今天早上跑下来的,昨天晚上听说咱们和无忧洞的人撕毁了官府告示,还张贴新告示,威胁百姓,不许他们向官府透露咱们的行踪,我以为这件事是楼主吩咐的。”
“什么?”
掌鞭听到这件事,大惊失色道:“不可能,楼主根本就没有安排人去。”
“这事我也听说了,闹得沸沸扬扬。”
黄胖子皱眉道:“是我从上面新下来的几个弟兄说的,听说那开封府范仲淹和皇城司知司雷霆大怒,说要在数日之后,继续大规模清理地上的人手,还要在东郊当众处死抓到的兄弟,这可怎么办?”
掌鞭得知此事,便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不行,我必须去告诉楼主。”
说罢径直走了出去。
原地留下众多鬼樊楼掌舵,一个个面面相觑。
要是这事不是楼主干的,那是谁干的?
虽然有点水,但也没办法,这次是两个事件同时做铺垫,所以看上去有点水,但大家相信主角,解决的速度也很快,不会耽误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