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讨厌老鼠的人不少，但理由无非都是脏啊，身上带病菌啊，会偷粮食啊，或是长得有些吓人……等等等等。

    而温果讨厌老鼠的理由，则与大多数人都有些不同，在她还是一只小蝙蝠的时候，家里的长辈经常把老鼠弄上餐桌。有些同类甚至还以生吃老鼠为荣，似乎是想以此证明自己蝙蝠血统之纯正，或是继承了祖辈精神之类的。

    但温果对先人们茹毛饮血的行为不感兴趣，当时或许是受生存所迫，不得不去抓老鼠吃，既然已经过上比较富足的生活了，为什么不去追求一些更有意义的东西呢？这世上明明有那么多好吃的，没必要纠结于几只破老鼠，更何况鼠肉的味道只能用糟糕来形容。

    久而久之，温果便成了同类眼中的“另类”。对老鼠的了解越来越多后，她对鼠肉的厌恶，也逐渐扩散到了老鼠本身。前几天在车站碰到那群大老鼠后，更是加深了她对这种生物的厌恶。

    所以当她看到一大群老鼠从楼梯间里蹿出，不少还汇聚成球状，黑压压的一片如潮水般涌进楼道，向自己冲来时，她直接爆了一句蝙蝠粗口，然后大喊一声：

    “我*死你的*！怎么又是老鼠？”

    温果直接掉头就跑，倘若是车站那种巨型老鼠还好，这种小老鼠反而棘手一些。就算她一拳能把好几只干成肉泥，也无法对付数量如此庞大的鼠群。

    然而她刚从楼道的拐角离开，往包厢所在的方向一看，那边居然也有一大群老鼠正在她往这边冲！而且已经过了包厢，原本站在楼道里的两个保镖和沐潇雨似乎已经被黑色的潮水淹没，连骨头都没剩下。

    温果来不及为沐潇雨伤心，往另一边的楼道看去，同样是如潮水般叠在一起的老鼠，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奔腾而来！

    三条退路皆已被完全封死，温果只得看向脚下不断颤动的地板。

    灵法的预热尚未完全结束，温果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猛地一脚跺在地板上。巨响传来，整个楼道都为之猛地一震。瓷砖瞬间开裂，中间部分更是直接化为了粉末！

    第二脚，裂缝扩大；第三脚，一个小洞出现在脚底，从中已能见到楼下的景象，但是中间有一层钢筋挡着，根本穿不过去；灵法预热完成后，用尽全力的第四脚，地板直接塌下去一大块，温果也随之掉到了楼下。屁股着地，摔在了一堆破碎的水泥石板上，衣服也被断裂的钢筋划了道大口子。

    楼道里一个人都没有，温果强忍着疼痛站了起来，刚才用来开路的右脚像是碎成了几块，脚掌更是完全没了知觉。好在这一层楼并没有老鼠，楼道里也只有零星的几只老鼠在往上跑。要是再开个洞的话，她就没有一条好腿用来跑路了。

    “这他*究竟怎么回事？曦和！？”温果直接捏着耳麦一顿狂吼，一边趁着楼上的老鼠还没调转过来方向，朝楼道冲了过去。虽然她也可以选择回自己之前待过的房间，但那样做无异于坐以待毙。如果那些老鼠真是冲着她来的，区区一道铁门根本保护不了她。老鼠这种东西，可是无孔不入的。

    “这些老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回应她的只有嘈杂的电磁干扰音。曦和不是说自己在对面大楼的楼顶吗？那里应该很安全才对啊？

    “喂？曦和？曦和！？”温果在耳机上按了好几下，甚至把手机上音乐软件里的歌放了出来。确定它没有在刚才的跌落中摔坏，但无论她怎么呼唤，都收不到曦和的回复。

    操他*的，想让老子死在这里是吧？看老子回去怎么收拾你！

    温果在心底骂道，旋即将注意力从耳机上收了回来。算账的事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座酒店。

    黑色潮水从温果开的大洞中倾泻而下，好在她人已经到了楼梯口，上面的老鼠已有不少掉过头来，不要命似地朝她冲了过来。她随手扇了两下，墙上便多出了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更多的老鼠即将涌来，温果也不再费心处理身边这几只，直接一跃跨过整段楼梯，在转向处的平台上脚尖一点，然后身体再次向前飞出，落在了下一层楼的楼道上。

    翻滚，卸力，起身。这一层楼的楼道也是一个人都没有，她看了一眼旁边的电梯，但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一来老鼠在电梯井里也能移动，要是把电梯弄出什么故障，把她困死在里面，那也死得忒憋屈了。

    但继续这样把老鼠一层一层楼往下引的话，底下的普通人又很可能会遭殃。难道就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温果一时想不出来，所以只好决定先再下两层楼。但她突然又想起一个问题——那些老鼠是从楼下上来的，下面会不会已经……

    这个想法刚一出现，楼梯间的转角便又蹿出了一群老鼠。数量丝毫不输楼上那群。

    怎么怕什么来什么？难不成这座酒店里已经只剩老鼠了？

    轰隆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果扭过头一看，一大群老鼠同时从她身后和两侧涌来，连从楼道尽头窗户里照射进来的阳光都被完全遮住。

    眼下的情况十分糟糕，温果已无路可退，只能杀出一条路来。但她突然注意到了一丝异常。

    为什么这一层楼原本没有老鼠？她一想就出现了？

    她又回忆起了先前查的幻狐的资料，幻狐幻狐，顾名思义，就是精通幻术的狐狸。

    这么多老鼠，不可能是酒店里本来就有的。

    第一只老鼠扑到了温果手臂上，也不管上面厚厚的冬装，张口便咬。温果像拍蚊子一样把手往墙上一挥，那老鼠当即变成了“鼠片”，血液和内脏从前后两端喷射而出。

    温果盯着手上那团温热又黏糊糊的红色碎肉块，这触感无比清晰。右腿传来的阵阵钻心疼痛似乎也在提醒她，这并不是梦境。

    幻术肯定要比梦境高级，让身处幻境中的人看到一大群老鼠，并不算多难的事，哪怕是入门级的幻术也能做到。但要模拟出如此逼真的感觉，可就不是一般灵修者能做到的了。

    温果不断挥拳踢腿，通过蹬墙寻找能够站立的空间。但鼠群真的如潮水一般，逐渐将整个楼道淹没。她再也没有可以活动的空间，身体被鼠群裹住，衣服很快被完全撕碎，将剩余的灵力完全用于防御，也没有撑多长时间。

    血肉被啃噬的疼痛从身体各处传来，还有不少老鼠在尝试钻入她的体内。但温果的内心却出奇的平静，连一点紧张的感觉都没有。这点疼痛对于常年给血液加压的她来说，也就像是用力过头的挠痒痒。此刻的她反而很好奇，幻境里的身体被吃掉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情。

    温果剩下那只眼睛的眼皮也被啃掉，一只个头不小的老鼠朝眼珠一口咬下，世界顿时一片漆黑。她突然觉得到内脏失去了约束，一股脑流出了体外。

    就在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化为了空白。但睁开眼后，温果并没有看见死后的世界。她刚才趴着“睡着”的桌子上，灵力探测仪和小白猫都在那里，是自己之前待的那个包厢没错。

    直到这时，温果的心脏才突然狂跳起来，她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起了粗气。刚才那种被老鼠一点点吃掉的感觉，她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但她真的已经脱离幻境了吗？温果还不敢肯定，刚才的一切都那么真实，她现在所处的世界是真是假，还犹未可知。

    咚咚咚——

    温果刚想尝试一下联系曦和，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她只好用力揉了揉脸，使自己的心跳平复一些后，起身前去开门。

    既然会敲门，这回总不能是老鼠了吧？

    温果心想着，旋转门把手将门拉开。没等她看清门来的人是谁，整个世界突然剧烈摇晃了起来。她直接飞出门外，以极快的速度撞破玻璃外墙，在半空中，她又像是撞到了一堵透明的墙。全身上下的骨头瞬间碎裂开来！

    温果眼前一黑，但痛觉也随之消失，她猛地抬起头，又一次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包厢。不同的是，这次身后有个人正在摇她的肩膀。

    见温果醒来后，那个看着有些年轻的男人收回了手，又去尝试着弄醒桌上的小白猫。

    温果浑身上下都是冷汗，体内的灵力也在不知不觉中流失了大半。她没有向身旁的男人说出自己刚才的经历，没记错的话，他是曦和安排在酒店里的便衣之一，一个普通人，跟他说了也没什么用。

    “你没事吧？曦和队长说叫了你半天没反应，我进来就看见你趴桌上了。”摇醒她的便衣警察关切地问道，他刚才摇了半天，一度担心温果已经死了。

    “还好。”沉重的疲惫和无力感袭来，温果一时有些虚脱，不断用手指揉着太阳穴。“曦和是在叫抓人对吧？人……人抓到了吗？”

    “这我不清楚，曦和队长他们就在楼上，要我扶你去看看吗？”大概是看到温果脸色有些苍白，年轻的便衣警察提议道。

    “不用了……谢谢。”温果从椅子上站起身，她还不至于连上个楼的力气都没有。用力拍了拍脸后，整个人瞬间清醒了不少。随即离开房间，快步向楼上赶去。

    周围的环境没有任何异常，这次应该不是在做梦了。

    光是楼梯间就已经围了一大群人，有警察，也有之前看到的保镖和一身服务员打扮的沐潇雨——这孩子还在收拾地上碎掉的酒瓶。

    那些保镖们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乖乖地跟在警察后面离开了。只有一人留了下来。此人戴着一副方框眼睛，文质彬彬的样子，显然不像是打手。

    “驰风呢？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曦和的眼睛里已经布满血丝，眼神像是要吃掉眼前的男人，但始终克制着，没有爆发出来。

    “不好意思啊，这位警官。”男人看上去十分轻松，对于自己被抓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他将刚抽完的烟头扔到地上，用脚踩灭，满脸堆笑道，“虽然不知道我犯了什么事，但要录口供……也不是在这儿录吧？”

    曦和的嘴角嘟囔着什么，没人能听见。温果从未见过他露出如此凶恶的眼神，但曦和最终还是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把人带走。

    接着，曦和一个闪身冲进了包厢，里面随即传来一阵灵力波动。温果迅速跟了上去，只见曦和正举着一把镰刀，对着天花板一阵乱削。

    整个木制天花板隔层碎成几块，掉了下来。但除了一大滩血迹，他什么也没找到。对于黑虎的提前潜伏，温果是知情的，看到那滩血迹后，她大概猜到了发生了什么。

    “曦和……”

    “放心吧，我没事。”曦和的语气已经平静了下来，眼神也恢复了正常。手中的镰刀化作雾气消散。将沙发上的天花板碎片挪开，坐了上去。虽然他平常也是一副死鱼脸，但像现在这么阴沉，温果也是头一回见。

    “驰风跑掉了，计划有披露。他们调查过我……调查过我们所有人。尤其是那个叫驰风的……他从头到尾都知道我要做什么……”曦和的眼神没有一点波澜，看那样子像是在努力思考着什么，不用想也知道，他在分析这次行动失利的原因。

    温果本不想打扰他。但她端起桌上那接血的杯子仔细闻了闻，有了不得不打断曦和思考的理由。

    “这不是猫的血！曦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