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花姐妹
繁体版

阿爷之死

    阿爷死了,死的突然,或许是这个死讯来的突然,以至于我们毫无防备。

    这个死讯是阿爸告诉我们的,当时,正是一天的开始,人们忙碌的时刻。我正在打扫房间,阿妈正在做饭。房间落满了灰尘,毕竟时隔大半年,房间里是尘土的气味。外面很热闹,可以听得出鞭炮的声响,在农村唯一一点,就是可以放爆竹迎新年。噼里啪啦的,混浊了空气与泥土,能看得出一缕烟在许多房屋门前盘旋。

    通过窗户外可以清晰的瞧见院子里的人和爆竹。然而道路是清冷的,大家的热闹都挤在一处,挤在各自的门前,小区里,所以平时的道路上反而冷清了许多。

    今年和往年一样,必将是一个热热闹闹的年。

    一切都在准备就绪,阿妈正在备菜,忙的不停。我在边边角角的打扫,按照老家这边的规矩,后面几天,将没有打扫的机会。

    阿爸从外面回来了,一切还是那么顺其自然,然而他开口了,他说阿爷死了。

    他重复说了几遍,我也重复听了几遍。我没有搭话,因为我的阿妈此时比我更有权利去问:这么突然?怎么死的。

    阿爸说阿爷是在赶集的路上突然死的。大家似乎很快接受了这个说法。阿爷年纪大,虽然平时没什么大病,但是老年人这种突发疾病的概率是很高的。阿妈放下现在手上的活计,坐在餐桌椅子上,大家也各就各位,一起坐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总是在这里谈论的。

    重要的事情,必定通知到位,很快我各位亲戚都来我家了,只不过这次吃的不是年夜饭。

    有人问,阿爷现在在哪?阿爸说,阿爷是在赶集路上突然死掉的,而阿爷去的那条道是禁止这里的人过去的,阿爸无能为力,只能看着阿爷被那边官府的人当做冬天冻死的流浪汉处理。我能想象的到,阿爷将和众多的尸体一起投入到焚烧尸体的熔炉里,在变成一堆灰,参杂着众多人的灰一起倒出来,放在一个大坛子里,埋在官府为这些无名的人准备的坟地里。

    这是那些无名死人的归宿,也是阿爷的归宿。

    听了阿爸的话,大家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可是我不接受,我阿爷有名有姓,有自家的坟地,他不该和其它的人混在一起,挤在一起。我越想越不对劲,我阿爷年纪虽大,但是他很健康,他并非像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会冻死在大年夜里,也没有突发的疾病会在他身上蔓延。这样的概率也可以说很小。那么多不确信,那么多不明,为什么大家接受了。阿爷的儿子,兄弟,其他小辈都接受了。我不接受,这是一场阴谋。即使阿爷活着的时候很受爱戴,但是此时的我,不得不往坏处想,阿爷的死是大家所期盼的,阿爷也许早就成了累赘。也许,这里并没有凶手,但是他们却愿意不在追究。

    气愤在我心中点燃,我指着阿爸:这是一场谋杀,你只看见他的死亡,但没看见他胸口或许插了一把刀子。作为他的儿子,你竟然让其他陌生人摧残你父亲的身体!!!

    但如此的语言,唤不行这一群人。阿奶,作为阿爷的妻子竟然也默认了阿爷的死是突然的。

    我还未平静下来,阿爸说,我应该去把阿爷的尸体拿回来。然而带回来的是一坛骨灰。

    阿爸说,他来的不巧,尸体已经烧了,他说里面有一个人是他的父亲,然而人家不认,阿爸和那边的人据理力争,费了一番力气才让那边的人同意,分出一部分骨灰,让阿爸带了回来。他们说:今天烧了十个人,你只能带走十分之一。

    人家做出了让步,并且有理有据,阿爸不得不服,要不然,连十分之一都拿不到。

    大家听了阿爸的叙述,只赞扬阿爸不畏强权,敬爱父亲。

    原本飘渺的死亡气息,这次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欢声笑语。此时此刻,什么都没有过年重要。当然,大家并没有完全以往阿爷,他们在欢闹的过年气氛中,正在热切讨论阿爷的身后事,要请多少人,要上多上账,阿爸愁眉苦脸,他是里面唯一面露难色的,但我知道,那不是为阿爷死的悲伤,而是对白事花销的心疼。

    而我呢,我身处其中,看着一切,他们不是我认识的亲人,而是披了人皮的魔鬼。

    难道我也是恶鬼之一吗,要不然我为什么能看到如此肮脏的场景,我为什么肮脏的去丑化别人:阿爸是故意把阿爷留在那里的,阿爸是故意去晚的,这样会省下尸体火花的费用,和阿爷有关系的一切人都认为阿爷是个累赘,阿爷的死今后会使他们生活的更加幸福。

    我望着围聚在我家的人,我开始害怕,我内心深处的魔鬼在呐喊:他们是魔鬼,他们是凶手。

    我猛的睁开我眼睛,窗帘透过发蓝的光。我再次平静下来,原来我在做梦。梦中那一切令我胆战心惊,害怕的都是虚无。还好是一梦,只不过是噩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