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借你一用
看着离歌熠熠生辉的双眸,钟贞突然没了任何解释的欲望。
两两沉默。
灯火轻轻摇曳,映照书房白亮如昼。
一身雪白长袍宛若一尊观音在世的离歌抬起手,轻轻点在钟贞的眉心处。
衣衫瞬间飞卷荡开,额头冷汗滴滴皆是作雾气散开,钟贞只觉体内气流被人强行倒行逆转,身体处处关键窍穴如石刀砍竹一般寸寸炸响崩溃。
何止千刀万剐,痛楚直插进三魂七魄内。
“感受如何?”离歌未收手,反而加重了几分力道。
钟贞摇摇欲坠,撑着这让人几近晕厥的刺骨颤栗痛楚,“好疼……”
离歌点按了他眉心两下,结束此次深入人体的探查,面无表情道:
“你的修行速度太慢了,两日时间还找不到延命之法,你说活着到底为何?”
为了干你……钟贞喘息不止,竭力平复着体内的絮乱,单手捂在眉心处,缓和了好久才给出回应:
“未知生,焉知死。”
离歌嗤笑一声,一笑杀气倾城:
“腐儒之言,也配与我妄谈生死?”
你说的都对……钟贞抿着嘴唇,没有回话,心中腹诽不停:
你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拥有天下第一人的修为实力,杀过的生灵不说是尸山血海,也得是世上独一份的筑京观了,今天儒家圣人都不配与你妄谈生死,明天天外仙人都得跪地求饶。
离歌眯起那双让人一见就惊心动魄眸子,好似无视光阴的束缚,眨眼间就到了贴到了钟贞身前,一手将他推倒,居高临下看着他道:
“凡人心思,每有一动,于我而言无异于耳边捶鼓。”
幸好你不能听见心声,不然察觉到那些羞耻调教,我十个头也不够你砍的……钟贞深吸了口气,让出身下的空位。
他不喜欢这种的坐法。
不曾想离歌直接坐到了椅子上,朝他勾了勾手指。
钟贞嘴角一抽,不知道这个喜怒无常的女魔头又要干什么。
我还是喜欢那个冷漠无情的水云姬,短短几日性情大变成这样,还是说初见时我是被你给骗了……当时见到的你,可是温柔贤惠,善解人意的好女孩……钟贞立在一旁,见离歌一直没说话,只得问道:
“什么意思?”
又不是在青楼烟柳之地。
离歌没有回应,或者说根本不屑于回答,抬眸盯着他道:
“将岁末山这两日内发生的事情,全部说一遍。”
你这娘们……不,慎言,慎念,进入贤者模式,万念俱灰的那种……钟贞忍住在口头回怼的冲动,简单讲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然后话音一转,着重强调起自己作为教主身边亲信,被一众长老、执事、内门弟子合伙欺负的委屈与无奈。
离歌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让钟贞一阵眼花,心头有些悸动。
原来这女魔头还会笑啊。
只是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钟贞突然身体一滞,定定看着坐在他身前的女魔头离歌,一个疑惑在他心间疯狂游走。
为什么她没有自称朕?
离歌白他一眼,讥讽道:
“倒也不笨,终于看出来不对劲的地方了?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内,自己已经死掉足足七十六次了?”
我还是更喜欢那个冷冰冰的离歌,外冷内热的……钟贞心头那根紧绷的长弦稍松了一些,双手撑在桌案上,幽怨说道:
“还望教主解惑。”
闭关修行两日,就能让一个人彻底更变性情,这难道就是走火入魔了?
还是被天外仙人给强行夺舍了?
离歌一双紫色与赤红交织的双眸冷冷扫来:
“朕的事情,为何要向你解释?”
那我出去?钟贞连续受了这女魔头几次惊吓,现在感觉血压有些上头,心中念头浮动都有些迟缓:
“王者无私,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当为教主解忧。”
离歌今夜第一次流露出满意的神色,可就算如此依旧是不答反问道: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将你带回岁末山?”
我怎么知道你个女魔头的想法……这两日来光是从姜慕雪口中,钟贞就大致听闻了这女魔头的生平事迹,一言以蔽之,十步杀一人,万里不留行。
及笄之年结金丹,未满二十生元婴,修道不满半甲子,已是天下第一人。
这种修行速度,放在斗罗大陆那必然是妥妥的大帝之姿。
“还望教主赐教。”钟贞忍住反讽,认真问道。
离歌忽然侧过身,笑容有些玩味道:
“你是怎么做到心里一种态度,脸上又是另外一种态度的?”
钟贞神色一僵,强笑着说道:
“与教主交谈,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
“你在骂我?”离歌目光灼灼盯着他,双眸异色愈发明显。
你有病吧……钟贞彻底无言以对,一屁股坐在桌案上,随她闹腾去。
实在是没心气与这女魔头折腾下去了。
离歌倒也没真动了杀意,抬手招来桌案角落里那本《太平寰宇志》,随意翻了几页,“字写得不错,不过这是我的东西,你擅自在上面书写,你说该当何罪?”
何罪?你要杀我早就要杀了,何须等到现在……钟贞扫了一眼,正是《太平寰宇志》的第一卷第一页,上面是儒家圣人的生平简介,他翻阅时曾心随意转地写下一句评语。
“是,该当大罪,要不你罚我下山自生自灭吧?”钟贞想了想道。
一阵清风拂过,钟贞瞬间被拍倒在地上,嘴角缓缓渗出丝丝猩红鲜血。
离歌半眯起眼睛,敛去倾斜而出的巍峨气机:
“你一个二十岁的一阶练气士,可真是勤奋刻苦不容易啊,随便换一个有点手腕的大凉皇帝,也不至于被几个乱臣贼子逼得求救。”
钟贞擦去嘴角鲜血,扶着桌案站起身,没了与虎谋皮的耐心:
“你到底想干什么?”
功法不要,杂役不要,先救他于亡国之难,又给他续命一段时日,却从未说起过有何诉求。
无端而来的馈赠,让他时不时就要担心离歌日后会索求何种“价格”。
虽然我接受不等于我同意,但是这女魔头完全有能力收回她付出的一切。
钟贞再一次感受到迫切提升自身实力的渴望。
离歌凝视着他,略过这一问题,眸光清冷问道:
“你就不奇怪,凉国钟氏为何会亡于你手中?”
“怎么没想过……”
钟贞又坐回桌案上,这一次离女魔头稍远了几寸:
“外有百万闯贼,义兵四起,内有众正盈朝,奸臣当道,上头还有你……儒家这样的仙家势力搅混水,各种矛盾堆凑在一起,换儒家圣人坐上皇位都没用。”
再者大凉立国已有四百载,放在上辈子思想政治课上讲,大凉阶级斗争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只能再开启一个封建轮回。
离歌微皱起眉头,冷声又问道: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在这装傻充愣?”
“即位十七天就亡了国,你那当了二十三年的好哥哥,什么都没给你留下?”
钟贞正要反驳,突地眸光一凝。
经离歌这一提醒,他才发现自己好像只有十七天的记忆。
只有原主登临帝位后的记忆,在此之前的记忆全部消失不见了。
“这……”钟贞一阵迟疑,看着一身雪白长袍的女魔头,“所以你认为大凉亡国另有原因?”
离歌神色淡然道:
“我怎会知道你一家一姓之私事。”
她似乎没了闲谈的兴趣,随手将一部《太平寰宇志》烧为灰烬,而后身形骤然立起,一双异色眸子紧盯着钟贞:
“与你借一样东西。”
咱们魔教也缺粮食了?钟贞跳下桌案,小心翼翼问道:
“借什么?”
只要不借人头,他都可以接受。
离歌笑了笑,不见有任何气机运转,便一掌打昏了钟贞。
“借你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