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大战之后
卢植以最小代价击杀一只比蒙,已经成为了整个司马家上下都为之振奋的事,而刘备将端公首级取回,更是将这师徒二人的名望推到了另一个高峰。
司马家曾经的老家主司马儁为了卢植开设宴席,甚至愿意主动迎卢植为主座,俨然把自己的地位放得跟卢植的徒儿,甚至可能还不如的程度。
他可是老一辈的名士,虽然他当年在名士圈子里并不是顶流,但到了现在,他俨然成为了当年老一辈名士圈子里一顶一的代表人物。
毕竟当年名士圈子里有头有脸的,基本都被当今圣上或逼死或押入大牢中,现在剩下的可不就都是老艺术家了嘛。
卢植摇手拒绝了这位“老艺术家”的好意,还表示什么都靠了司马家云云。
这让司马家众人很是羞愧。
尤其是现任家主司马防,年轻虎人脸上挂不住。
解决方案是卢植想的,执行上司马家确实出兵出力,但人家卢植的一头牛就做到了他们一半精锐就能做的事,另外三个少年郎就能做到牵制一方,往大了说司马家可能也就占了一半;而更大的功劳,斩杀端公和比蒙,更是分别由卢植及其弟子完成。
司马防叹气,想不到和自己玩捉迷藏的几个小小少年,居然还身怀绝技,世事无常啊。
要是我的孩子也那么厉害就好了。
这次宴会足足开办了三天,除了司马儁,当地温县的县令,河内郡的太守以及河内郡各豪强都遣人拜谒卢植,大家都为了卢植一人平叛的功绩而欢呼,将他和边陲威名显赫的“凉州三明”相提并论,认为他比段熲段纪明还要厉害。
等到宴会结束,卢植也就自然而然地离开。
在慢悠悠的牛车上,刘备憋了好久的话终于可以说出来:“夫子,那个张角,真的不用管吗?”
说起这事,刘备就是后悔。
他料到了张角会趁着卢植实施计划时袭杀那个端公,从而为他自己在民间刷取声望。可他没想到,自己也被用来刷取声望。
尤其是给刘备的那个《太平清领要》。在那本书里,居然还藏有神威,这一发神威可比禁咒还可怕,直接将端公一声能力直接散尽,而后被刘备轻松击杀。
可是神威的力量引起了天地变色,整个天空都被渲染成金灿灿的颜色。
正是所谓:黄天当立。
而在宴会期间,刘备自己偷偷跑出去了解过,当天这些老农们都看到了这股意象,都认为是张角施展的神迹,自己在千里之外引发天地变色解救万民。
名士之中他们大概率会把这功劳归于刘备,可在百姓眼中,你刘备又是何许人?
在大家流离失所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为大家救死扶伤,赈灾济民的,是张角,而不是任何一个大汉官吏。凭什么这个就是刘备的功劳而不是张角的功劳。
而且刘备也确实没法反驳,如果没有张角所送书本的那一缕神威,自己也绝对没有办法击杀对方。
虽然自己确实提高了名士之中的声望,可这种被算计的感觉怎么如此难受?
刘备事后将自己的所有想法告诉了卢植,卢植却只是告诉他不用担心。
可是,这又怎么能不担心?
刘备想告诉卢植以后张角会聚民而反,造成黄巾起义。只是他根本不知道如何诉说。总不能告诉卢植自己是穿越的,看过历史吧?
就算自己说,人家也得信啊。
眼见自己的学生这副模样,卢植笑道:“小刘,你为何那么畏惧一个道士呢?”
刘备挠头,说道:“夫子,在那本书上写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这应该可以算是直接说出自己的反心了,这会不会……”
卢植摆了摆手:“小刘,你太在意这件事了。功课可有完成?”
“啊?夫子你好像没有布置功课……”
本来还笑眯眯的卢植听到这话瞬间翻脸:“不布置功课就可以放松了吗?你读书难道是为了我吗?一天天的就你最皮,整天想些有的没的,难道曾子‘吾日三省吾身’的教诲都不记得了吗?”
大耳汗颜,怎么这古往今来的老师都一个样啊。
一顿教师三连后,卢植掂起手轻抚自己如墨色的胡须,捋了好久似乎才气消,这才说道:“最近几天事情忙,都有些荒废学业了,你们几个,今日把这尚书注疏先抄一遍吧。”
其他人默默点头,只有简雍大惊失色:“夫子,我可什么都没问啊!”
卢植冷冷一瞥。
小家伙咽下唾沫,话锋一转:“没想到我什么都没问居然还有得到这样的机会,太好了!我最喜欢尚书了。”
卢植颔首:“喜欢就再抄一边。”
“是。”简雍咬着牙,恨不得扇烂自己的嘴。
司马家位于河内温县,东南部,再往前不就是黄河,黄河以南则是邙山,过了黄河与邙山就是洛阳这书抄着抄着就到了。
作为皇帝所征辟的官员,自然有专人接待的。
只是这次来接待卢植的人,地位似乎很不一般。
本来熙熙攘攘的洛阳城郭门口,此刻鸦雀无声,行人们匆匆而过匆匆而往,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只因门口站着的一尊大神,他的气场,比白马寺的万丈高塔还要渗人。
洛阳太学学子们的克星,比二千石司隶校尉,曾经平灭了弃世一族叛乱的一代名将,“小人屠”段熲,段纪明。
他只是站在门口,像过往的众人微笑点头,便让来往的行人直冒冷汗。
段熲一生征战无数,所过之处杀戮甚多,但大家并不因为他的杀戮而畏惧,毕竟他杀的都是弃世民,那些人是疯子,自然是杀得好。
但段熲自从回京之后,就亲近宦官,名士清流有不少人最后也倒在了他的手里。就连同为凉州三明之一,有着显赫战功的张奂,最后也被逼得写信向段熲求情。
这才是洛阳诸人听闻段熲威名就瑟瑟发抖的缘故。
卢植的牛车缓缓行驶到城门口,一下车,段熲就迎了上来。
“子干先生,久仰大名。您在河内以一己之力击破弃世叛民的事迹,实在让人敬佩啊。”专杀弃世叛民的段熲如是说。
“段将军显赫威名,是我们这些宫廷博士应该学习的榜样。”被皇帝征辟的官员平静地回复。
“子干先生能够得到陛下的赏识,实在让人羡慕。”同样是被皇帝专门召到京城的段熲并不在意。
“段将军曾经在沙场点兵,为国征伐,恰如古之白起,所向披靡,天下人都应该为之传唱。”白起最后被赐死,卢植并不认为段熲不在意。
段熲眼神微眯,但很快恢复笑容:“今日得见子干先生,果真是博才多学,有先生这种大才,国家有望。”
卢植拱手,只是诚谢。
随后,一个卫兵跑过来,犹犹豫豫地看着段熲。
段熲大怒:“怎么,子干先生可是陛下征辟的大儒,有什么事还需要回避吗!”
卫兵连忙称是,随后说前几日抢亲一案破了,涉案人员包括汝南袁氏和谯县曹氏,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置。
一身显赫战功的段纪明,满脸惊讶:“这曹家和袁家都是世家豪强,怎么会做出这种作奸犯科的事?夺人妻子,实在是过分啊!是不是查错了?怎么会有这种事呢?”
刘备见状只想发笑,心想这段熲毕竟是边陲武将,这演技属实是有些拉胯,太浮夸了。
试想,如果这个案子真的很重要,段熲又何必专门来迎接卢植?他完全可以自己去办案处去处理,何必如此做派?司隶校尉作为比二千石,地位只比三公九卿差,卢植即便是受到征辟,但也全然没有必要得有一个司隶校尉来接待。
而如果不重要,那他又何必非要当着卢植的面呢?无非就是借故找茬,找借口杀一杀这卢植的威风。
其实也不难理解。段熲作为阉党的棋子,显然是受到了阉党的授意,来敲打一下卢植。谁让卢植跟那些自诩清流名士的党人走得那么近呢。
卢植大破弃世叛军,自然是名望大震,人还没到洛阳,名声就已经传遍司隶,这万一是个刺头,又引起那些最容易被煽动的太学生闹事,这还了得?
自然需要好好敲打敲打。
这洛阳只需要一条龙,和一只虎。
陛下就是那条龙,阉党就是那只虎。其他人谨遵圣旨就好。
自己这个前世的普通人能看出来,卢植肯定也能。
所以他便拱手:“既然段熲先生事务繁忙,植便先行离去,多有叨扰了。”
段熲笑道:“我听说子干先生对礼记颇有研究,不知道先生怎么看。”
果然是找茬,就是不给卢植跑。
“一些治经学问,何足挂齿。”卢植还想避让,人家是大汉第一名将,给人家面子是应该的。
“休得过谦,还请先生指教才是,快把人压上来。”段熲可不管你。
卢植也有了一分火气。怎么说自己也是一个魔导师,就连皇帝也对自己恭恭敬敬的,这种程度未免太过了。他轻捋自己如墨色的胡须:“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
很快,卫兵带上来四个人,显然是早有准备。
刘备第一眼就看见了其中一个矮个子。
灵魂之中,似乎有所牵绊。
正巧那个矮子也看见了刘备。
两个人互相瞪着对方。
刘备突然想起来,段熲之前说,一个是汝南袁氏,另一个是谯县曹氏。
那这个人该不会……
不对,他就是。
曹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