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张角的选择
刘备感受到束缚自己的感觉消失后,又继续用火焰飞弹轰炸了很久,这才松手。
他担心对面是假意释放束缚,实则准备偷袭,因此不敢停下。
想要以弱胜强,必须抱有百分之一百的谨慎,绝不能轻敌。
对面是一个实力强劲的端公,而且是资深卧底,面对自己一个有点魔法天赋的孩童确实有资格轻敌,但自己没有。无论是攻击力还是防御力,甚至是战前的计划以及论能力使用,自己都不会是这个灰袍男子的对手。
然而等到火焰平息后,还能昂首站立于此方世界的却是自己。
全然就是因为自己在战斗中把能利用的一切都利用上,而且不给对方施展机会的空间。
当然,还有自己对于轻敌战术的运用。
如果自己没有改良过属于自己的火焰飞弹,那根本没有能够绕开对面防御能力的手段。
如果没有穿越,自己不会有足够的精神力来支持自己挥霍这样的火焰飞弹,从而判断出对面防御的范围。
如果自己没有在卢植那里领悟喜怒不形于色,那也很难激发对面轻视自己的情绪。
而如果对面没有轻敌,自己也不可能可以获得这场胜利。实际上对方在吃瘪了一次之后,已经变得十分谨慎,甚至对方已经知道自己轻敌,在遇到一定危险时还是在必要时刻直接出手击伤自己。
但谨慎不代表他没有轻敌,即便明知自己轻敌,却依旧轻敌,这才是自己能得意获胜的关键。对面的谨慎完全是建立在一个有危险的孩童基础之上,而不是一个可以杀死自己的对手之上。二者有着本质区别。
想到这里,刘备感觉自己对轻敌的了解更加深刻了。
话说总感觉以前有个人也教过自己什么叫轻敌,但又好像没有。可能是既视感吧,人们总是会有一段时间以为某个场景自己曾在梦中见过,但这个并不一定是真的,有种理论认为这是大脑虚构记忆外加联想导致的结果,正如夜晚中大脑足够了无数个梦境最后只剩下几个被记得,这里总有些素材会被再利用。
刘备看向自己还在流血的左肩,苦笑。
大概是失血过多带来的错觉吧。
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或许是因为太累了,刘备虽然杀了人,可是没有任何生理和心理上的不适。只是他无暇多想,此刻他只有一件事要做,找到卢植。
那灰袍端公没有将刘备带走很远,他是朝着城堡东南边走的。在城北正南方向不远处是一片密林,里头很多豺狼虎豹,是城堡南边的一道天然防线,因此城堡南边不怎么设防。
当然还有一个现实因素,南边就是洛阳,对洛阳方向设防,多少有点刺激。
这对刘备十分不幸,因为不设防,人家即使从这里将他带走,司马家的人也不知道;而对于眼下自己这样的窘迫局面,想寻找别人的帮助也实在不容易。
找不到人帮,就只能靠自己了。
先把肩膀上的伤口处理一下吧。理论上讲肩膀受伤并不一定致死,别说有治愈魔法的魔法社会,就算放在普通社会也不会有特别大的影响。但如果处理不好,让自己肩膀废了那就很糟糕了。
刘备用左手将自己的袍服小心翼翼脱下,让自己受伤导致的血洞暴露在空气中。伤口没有皮肤的保护,会滋生众多病菌,尤其是深处的伤口,这里因为与氧气接触不够,对破伤风这类厌氧菌而言简直是绝佳的温床,因此一定要小心处理。刘备有着现代人的记忆,这一点还是了解的。
他意念一动,手指尖出现一束火苗,欢欣雀跃地舞动着。释放火苗并不是多么高深的魔法,甚至连等级都没有。跟那地理定位魔法一样,只算是简单的戏法。不过这对于眼下的刘备而言已经够用。
他将手中火苗放到自己伤口处,强忍着疼痛烧了一遍。看着表面结痂的伤口,这才稍微停下。而后又将本来束腰的布带搭在自己肩上。用嘴巴咬住布带的一端,用手握住另一侧,强忍着疼痛绑住伤口,避免伤口发炎。
然后披上衣服,走向城堡。
没走多远,他就看到了面前来了人。
他们有的害怕,有的沮丧,有的绝望,有的呆板,各有各的表情。唯一共有的就是他们都在默默往前行走着,也不知道他们在往哪儿走。
哪怕刘备在他们正前方,他们也自顾自地走着,浑然不在意这个肩膀上有着伤口的小孩。
毕竟他们之中,也不缺乏伤员,比刘备的伤严重多了。
他们是谁?
他们从何而来?
他们又打算去哪?
刘备截下来其中一人,想着询问清楚。
那个男子张嘴,但半天没说话。
直到他身边的一个女子拉扯着他的衣服,他才有反应。
他笑了笑,摸着刘备的头:“快走吧,跟着大伙,皇帝陛下会为我们主持公道的。”
他跟着大部队一起走了,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做过什么,他的一生唯一被记载下来的时刻就是跟刘备的见面。若是小说故事,他或许可以被安排上无数隐藏的身份,或许他也会是某本故事里的主角。
可在现实之中,刘备却能感觉得到,他们很难再出现,甚至,他们可能也很难见到所说的皇帝陛下。
他们在朝着城堡正南方向走,那里是一片密林,里面充斥着豺狼虎豹。
刘备四处观望,总算看到一个疑似指挥的家伙。
他看起来四十多岁,身子挺得很直,衣服穿得很正,时不时地吩咐周边人去做什么,同时又继续给他手边的孩子包扎伤口。
刘备径直走向他。
他正好包扎完手边的小孩,于是让别人带下去,转过头和颜悦色地跟刘备说道:“小家伙,有什么事吗?”
一边说着,一边伸过手拿过白色的绷带。
他的脸上满是皱纹,眼睛里也写着疲惫,只是他身上的袍服表明了他和周围人不同。那些穿着麻衣草鞋的,都是普通平民,或许他们之中也有如刘备这样家道中落了的寒门,但家境不会好到哪里去。
他身上的气度和仪表让刘备侧目,于是刘备施施然地行礼作揖:“我乃涿郡刘备刘玄德,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哈哈哈,好孩子,本人姓赵名承,至于称呼,随你喜欢就好。”他用手中绷带为刘备包扎伤口,顺手把刘备自己那个布条甩到一边去,“你说你来自涿郡,莫非是卢植卢子干的弟子?”
“正是恩师,先生认得?”当然,刘备更想问的是,你怎么知道的。
赵承顺手盘了一下刘备的脑袋,他是名士,不是弱智,自然也是人精,面对一个小孩还是能听出来弦外之音的:“卢子干的才华名震天下,自然是有所耳闻。今日卢马斗酒的故事早已传到河内各地,我也只是先猜一下这个名气最大的选项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刘备想起那个喜欢小孩的虎人司马防,他虽然有颗单纯的心,但在扩大名声上也确实是有些手段。只是刘备还是小瞧他了,没想到,卢植都没拜访多久,他们之间斗酒的故事都成典故开始流传了。
这……刘备的心情此刻当真是:家人们,谁懂啊!?
“呃,赵公,可否指教为何这些人从何而来?他们为何都往那密林走?我听闻那密林之中有颇多豺狼虎豹,他们手无寸铁,只怕……”
赵承一怔,也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而惊讶,当下只是摸摸刘备的脑袋:“他们都是温县的居民,自然是知道密林的凶险。”
“那他们还往那边去?”
赵承苦笑:“北边有人打起来了,只能让大家往南了。”
“南边……”刘备听卢植讲起过,过了温县就是黄河,黄河以南就是洛阳,“他们是去洛阳?”
赵承没有说是,没有说不是,强挤出一丝笑意:“战争就是这样,没人想得到这儿会有弃世之人的部队。”
没有吗?不对,司马家就想到了啊!刘备想起之前所见所闻,连忙说出来。
“你这小子居然还懂这用兵之法?”赵承这下惊讶了,连连感慨,“卢子干何其多幸,有你这样的弟子。”
说完他仰望天空许久,最后回过头来,说道:“司马家确实是提前做了他们认为对的谋划,只是这城堡即便再大,也难以容下这么多人,只能先离开故土,寻找新的家园。”
“那他们没有人管吗?”
赵承没有回答,另一旁却有人帮他回话。
“当然不是,我们就会管。”
刘玄德心下一惊,这个声音,他听过!
连忙回头,毫不意外地见到那个俊朗男子,头戴玉带,身穿长袍,活跃于冀州的道士,组织大家农耕还积极交税的“大好良民”,张角。
他示意左右两边的人前去周围帮忙,自己则走到刘备和赵承面前。
他一手搭在刘备肩膀,手中一股暖意流入,一下子缓解了这一整日的疲惫。同时又向赵承点头:“有劳子诺先生。”
赵承颔首微笑:“无妨,大贤良师特意从冀州赶来才是辛苦。”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我早就算到这儿会有战事,提前许久就开始准备了。只可惜司马家主没有听我言,只是苦了他们。”张角望向众人,眼里满是不忍。
随后他蹲下来:“玄德,又见面了。”
刘备瓮声瓮气地作揖:“见过大贤良师。”
“玄德可曾找到答案?”张角搭在刘备肩膀上的手不知何时抽回,等刘备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全然好了。
刘备想了想:“我还不知道。”
张角又道:“那你觉得这些人如何?”
刘备看向他们,深吸一口气:“何其苦也。”
张角点头:“他们现在的方向是前往洛阳,但洛阳不会理会他们的。自皇帝以下,那些权贵者全然没有帮助这些灾民的必要,因为这世还有一条亘古不变却又无人敢直言的规则:‘自力更生’。前汉如此,如今亦是如此。”
感觉他对朝堂未免有些激进,刘备当下说道:“也未必全部那般冷漠,还有赵公那样的人。”
“所以他是我们太平道的同志。”
刘备倒吸一口凉气。
张角继续说道:“你还小,不知道具体情况,但现实就是所有人都只会对此事推脱逶迤,洛阳会让河内太守负责此事,河内太守则会指责司马家,而司马家认为是洛阳方面的责任。最终,没有人为此事负责,可眼前这些百姓却只能默默地承受这穷困潦倒,哪怕战争并非因他们而起。”
刘备心下一痛,他并非不能想到这种事,只是说出来时依旧会感到揪心的难受。因为这往往就是事实。而且,从另一种角度上讲,这些人,其实就是因他而死。战争不是他们带来的,确实他刘玄德带来的。
“玄德,现在他们待在这儿也是死,不待在这儿也是死,你可为我解惑,如何破解?”
刘备深吸一口气,看向右肩,无奈地说道:“大贤良师已有答案,是想打赢这场战争吧?”
“没错,面对苦难从来只有一种方式,就是正面击溃苦难,玄德可愿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