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遍插茱萸少一人
两人并步来到军营之中,墨奎正在营帐前烤着地瓜,并未注意到墨轻的到来。
“地瓜就放在门口吧,等会我喊人拿。”
他背着墨轻坐在板凳上,手中继续烤着地瓜。
军营附近无地,地瓜大多都是从千里之外的城乡土壤送来的,十日送一次每次要送足足三大马车,可这些还是不够三个营的口粮。
“将军,你们就吃这些?”
羽辰德饶过墨轻来到墨奎声旁,拿起地上一个还没烤的地瓜问道。
墨奎转过头来,看到眼前说话的人是三皇子立马跪地参拜,“陛下到来,臣未能远迎。”
“墨将军不必如此,只要把我当做一个同龄朋友就行,快起来吧”他把墨奎扶起,拿着地瓜又问了一次。
“是的,已经吃了半年了,再过几月甚至连地瓜恐怕都吃不上了。”
羽辰德很是疑惑,明明前段时间才来过书信,“三个月前,不是任将军不是来信说北疆只是外敌来犯,其余一切安定吗?”
“陛下,任将军也是生不得已,他知道南边情况与自己这边差不了多少,就像是……”
墨奎沉下脑袋思想片刻又抬头说道,“就像是游子在外总是和爹娘说我很好一样。”
羽辰德眼眶湿润,他上前双手搭在墨奎肩上,眼神无比坚毅,“官银三千两,粮草五百旦。给我把外边那群胡鬼赶出大商。”
羽辰德从未上过战场,他全然不知官银三千两在军营之中能用多久,也不知道外边胡军有多少将士,多少兵器,可墨奎知道。
北疆之外的胡军约十营,每营三千余人,大多数都是在草原中大漠里长大,马背上睡觉,个个骁勇善战。
北疆能够在只有三营的兵力下坚持两年完全都是胡军畏惧于任将军的修为而迟迟没有进军,若是任将军倒了,那这座本就有些荒芜的城敦就会变成一座无人生还的地府。
可墨奎也并未说出这些只是看着羽辰德缓缓说道,“臣定当竭尽全力!”
墨轻看也差不多了,来到墨奎身前一把抱住了墨奎说道,“哥,等我以后一定帮你!”
“哥,其实姜姐姐很好的,你不要错过她了。”
墨奎听到了这话,身体一颤张口回到:“好,哥等着你。”
遥看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墨轻羽辰德二人告别军中各位将士便出了城关,城门外面风沙更加严重了一些,墨轻扯下衣角的一块黑布围在嘴旁,羽辰德也多扯了一些围住了大半个下巴。
大漠的夕阳并不美,虽然温度有些下降可是风沙也会随着变大,二人在城中的老树上折了两根粗棍抵着风沙眯眼前行。
“陛下,您是怎么来的?”
“什么?”
风卷残云,抬头一望整片天空都是黄沙,满城尽带黄金甲,声势之浩大导致羽辰德听不到墨轻半点声音,只能看到他脸上黑纱抖动望着他好像要说话的样子。
“没什么。”
翻过两座小山丘,墨轻看见前边好像有座城敦,他想走过去却被一只手死死拉住,“墨先生,你干什么,走反了你。”
“你没看见前边那座城敦?”
“城敦?哪来的城敦,你被风沙吹傻啦?”说着就拉着墨轻往另一边走去。
这大漠荒地,常年日照极少雨淋,有的镖队,军队以及个别商队在这沙漠上会遇见蜃景,这蜃景极为真实,常年有此地晒死的枯魂野鬼借它害人。
墨轻盯着那座城敦,换了个方向又看了一会儿,如此反复第六次时那座城敦变成了片金黄。
这诡异蜃境让墨轻想到了杀人坡上的那只恶鬼。
“走,快走,这鬼地方不能呆。”
墨轻拉着羽辰德就跑,手也没有闲着伸向背后拔出赤霄准备御剑逃出这茫茫无际的荒漠。
墨轻一脚踏上剑身顺带拉起羽辰德,二人一剑穿梭在漫天黄尘之中,赤霄飞过之处留下一道道血色的鸿沟,迟迟无法散去。
长剑停在城关的不远处,墨轻拿出那本儒学宫的谱碟而羽辰德则是拿出了一本假冒的世家谱碟。
其实也不能说是假冒的,这是专门去托京城宋家制作的,为的就是他外出普查民情。
检查完谱碟二人走进城敦,墨轻背后的双剑已经想了整整一天了,但剑鸣声却未曾传到任何一人耳边,而是在墨轻脑海之中不断回荡,惹的他一整天都死气沉沉。
“先去买水,渴死我了。”
说是买水实则是墨轻跑向了一家小酒窖铺子,里面的酒并不出名都是自己酿完拿出一些来卖一些自己喝,这里的老板允许试喝,他递给墨轻一个勺子。
一口下去,热气冲顶。
墨轻觉得喉咙口热的有些发疼了,这酒比他喝的任何酒都要辣许多,“掌柜的,有不这么辣的酒吗?”
掌柜的躺在老爷椅上白了墨轻一眼,“这位客官,我们北边的汉子只喝最烈的酒,这儿的酒可不比南边的那什么,剑南春,桃花香啥的,喝不了就别喝了。”
二两银子被重拍在桌上,银子深深陷入了桌子中,“放什么屁呢,给我打满。”
在喝酒这方面,他所有认识的人无论是修士官爷还是读书人除了他那酒鬼师父,剩下的酒量每一个有他好,如此冷嘲热讽将墨轻胜负欲给激了出来。
走出酒窖他手上紧捏着酒葫,可他不敢喝。
刚经过风沙日晒,现在又喝这么烈的酒,就算是聚元境修士那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走吧,再往里头逛一会,等会又要赶路了。”
这座城已经在北疆域外,街上门庭若市,叫卖生喧嚣声源源不断。
镖局门口,墨轻想买两匹马,御剑带人也不是长久之计,终有灵气枯竭的时刻,到那时候又要等个两日才能赶路。
“这位镖师,可问你们这可有卖马?”
“有,当然有,咱们镖局啥没有就是马多。”镖师看墨轻后面男人衣锦华贵一定是个有钱的主儿,便立马迎了二位进镖局中。
“徒弟,去倒茶,好茶。”
墨轻拉住将要去倒茶的小镖师说道:“总镖,喝茶不必了快些挑马吧,还急着赶路呢。”
“哦,好好好,二位随我来。”
去马厩的一路上都是总镖师在说话,墨轻从他这镖局大门就能看出来他生意不是很好,甚至时常做着亏本买卖。
也难怪总镖见二人要买马竟如此热情好客。
“这就是马厩了,十五匹马,其中啊三匹大漠马,日行千里不在话下就是价钱高了些。”
“几两?”
掌柜的伸出四个手指,“四十。”
羽辰德右手伸进怀中要拿银票时被一道身影档住了,“三十两。”
墨轻也伸出三根手指,说完还不忘指了指两匹大漠马腿和臀上的刀伤,“就三十,卖不卖随你。”
老板一愣也伸出三根手指捏了捏马腿上鼓动的肌肉说道,“三十五,一分不能少。”
墨轻二话不说转头拉着羽辰德就往门口走去,总镖慌了,他这镖局开在这破地方本来就没多少钱,在不开张别说手底下那帮兄弟了,就算是他自己都快要吃土喝风了。
总镖连忙边追边喊,“小兄弟,小兄弟,三十两就三十两了,卖我卖。”
墨轻好像是没听到似的,拉着羽辰德越走越快。
“墨兄弟,我们不买了?”羽辰德在墨轻身旁轻声问道。
墨轻伸出三根手指。
两根
一根。
后面传来了总镖嘶声怒吼“卖,二十五两,卖啊。”
二人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
一个钱袋被甩了出来,砸在了总镖怀中。
“数数吧,二十五两。”
镖局门外,两人骑在马上渐渐离去,总镖站在门口看着远去的二人悄悄抹了把眼泪。
“师父,你哭了?”
“放屁,滚进去练功。”
长街上,两骑缓缓而行。
羽辰德看着黑马上的墨轻说道,“想不到墨先生砍价功夫如此高深,四十两银子折成了二十五两。”
“娇生惯养了十五年一下子就在江湖市井中游走,时间多了许许多多东西就学会了。”
“那这几日还得向先生多多请教了。”
“可别叫我先生了,我在儒学宫才一年不到,认的那几个字还没有练过的剑多呢。”
“那以后直接喊你墨轻了。”
“陛下,您爱怎么喊就怎么喊,别拘束。”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晚霞布满漫天,好似套上一身橘黄长袍,几只鹜鸟盘旋空中,在霞云中乱窜。
两人一路上聊个不停,尽心了就分点烈酒尝尝,也算是解解渴了。
“墨轻,我看过你在儒学宫写的治国录,很好,句句写在点子上了,我有件事想请教你。”
墨轻微笑道,“陛下请教就不必了,探讨探讨。”
“我大哥他在南疆招兵十万,马匹六千,父皇还未立昭遗书,我怕他是想谋反。”
“何止谋反,我看你大哥恐怕是想通敌篡位,那南疆战乱或许与他有关。”
“如今我在朝中势力偏弱,可父皇却能让我调动三万金甲,你说要不要先下手为强?”羽辰德停下了马,单手抹脖。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性为刍狗。频繁的战乱只能让他国有可乘之机。”
墨轻翻身下马蹲下身子,伸手握住一把沙子,沙子从五指缝隙漏出随即拍去手上黏沙又翻身上马。
“多谢先生教导。”
北疆与京城离得不是很远,二人骑马赶路一日半时就赶到京城,一路上还是很安全的,或许是墨轻这个小境界巅峰守在他身边导致那些刺客不敢轻举妄动,也或者是大皇子根本就没往这件事上响。
“墨先生,去殿中坐坐?”
“不了,还有任务在身,不太方便。”
羽辰德拱手说道,“那日后再见了,祝先生前程似锦。”
“借陛下吉言。”
二人分道扬镳,墨轻骑马往段家铁铺行去,剑鸣声还未停下,他如今只感觉脑子要被这剑鸣给撑炸了,若不是赤霄也在背上说不定声音会更加的大。
“驾…驾……”
城南城北全找过去,最后在城西找到了这家铁铺,墨轻下马来到铺子前,炉子里的火水还冒着热气,一把锤锻了一半的刀身随意的摆在案台上。
墨轻站在铺子前朝着铺内喊着,“段大叔,段大叔,有人吗?”
一会儿一个满脸消瘦,身如干柴的男人走出来,背上背着篓子,里头装着铁锤长夹擦布还有一些墨轻从未见过的东西。
“您是?”
“我爹在武城,你要打什么?”
墨轻犹豫了一会儿,将背上双剑取下,指着那把锈剑说道,“这把落花除锈打磨,另外一把微雨打磨锋利。”
“五十文。”
墨轻拿出一两银子放在案台,“好好磨,这玩意差之丝毫,失之千里。”
钱要用在刀刃上嘛,比如说像兵器,法诀还有望春……
“要不为你露一手?”
“不用了,你是段叔叔儿子,连我师父都说过让你也出来打铁的话,我自然相信你。”
“明日午时取剑,保证割石如割布。”
墨轻上马离去,金色焰光和如雷般的打铁声从段家打铁铺传出,周边灵气四溢,墨轻在不远处就感受到了那位枯瘦少年身上的磅礴灵气所以他才如此放心将双剑的重铸交给他。
香满楼中,酒肉饭菜齐齐上桌,大漠之中可没这等吃食,墨轻狼吞虎咽丝毫不顾及自身形象,不过一炷香五两银子的饭菜就只剩下一空碗。
来到酒馆后院的一小池塘边,搬来了一张小凳子。
坐在塘畔心里盘算着日子,离家的日子,与师父相见的日子,离开殷姑娘的日子,盘算的也不仅仅只有日子,还有自己剑法的高度。
他如今逍遥剑诀只学会了四式,接下来的只有大境界才可学,可前四剑却以熟记于心倒背如流。
还有那本大衍剑诀,由于是入门的剑法所以修炼比较容易。
墨轻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拔出赤霄。
一剑朝着池塘正中斩下。
池塘中塘水退让,让出了一条宽五尺的大道,剑气还在不断地侵略着塘底的泥地,最后留下了一条极其深厚的鸿沟。
两边的水并未坚持多久,只是几息又将那条鸿沟吞没了。